天色渐渐暗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第一盏花灯被点亮,街上逐渐变成了花灯的天地。身边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这是一季一次的盛会,女子们都事先准备了很久,因为似乎期盼可以遇到心仪之人,因此街上满是衣香云鬓萦绕,自然也有很多的翩翩公子。我行走在这样的人海里,一点也没有以前大哥带我出来赏灯的欣喜,看着渐渐黑暗的天空我的心越发的揪起来。越晚就越不好回宫的。更何况还没有找到大哥。心里一筹莫展。
我走在街上,心里思索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去,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带的玉佩还有身上小荣子的衣服,寻思着是否可以用这两样东西假称奉皇后之命出宫。可是,之前自己出来的时候不是以这个理由,更何况若是真的皇后有命需要下人出来,也是要事先通知守军的。自己出来前仓促决定,没有想到这些。如今却不好办了。本以为找到大哥就一定可以回去的,如今大哥在哪呢?我看着街上一排排花灯,还有人们快乐的笑脸,也许,也许大哥出来赏灯,以前他总是带我去看那猜灯谜比赛的,这次会不会也去呢?犹豫了下,我决定去看看。
猜灯谜是每次都会举办的活动,很是热闹,最后的赢者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是京城首富徐家办的。每次都吸引了很多人。我记得是在徐家开的酒楼归来居门口办的,大哥每次带我来看都是坐在二层的雅间,就在芙蓉街最繁华的地段。
我顺着人潮走着,心里也在为一旦没有找到大哥做盘算。身上的银子之前吃饭都给了那小二。若是今夜回不去,我可就无法安身了。不过,大哥晚上一定会回府,那时一定要见到他。
天黑了下来,不过芙蓉街上却被花灯照得如同白昼,花灯的样式繁复美丽,花鸟鱼虫,人物风景,一个个画工精美,当然,上面也少不了一些诗词佳句,或者谜语。
归来居门前人山人海,最前方搭了一个高台,上面有一张大桌,周围是做工精致的花灯,大桌后面是几把太师椅,坐着几个穿着富贵的男子,我向上看去,归来居上几个雅间的窗户都开着,里面想必也已经坐着来赏灯看赛的显贵。兴许大哥在其中,如果他看见我,一定也是可以认出来的吧。想到这,心里有了打算。参加这比赛,猜到最后的两个人是可以上那高台一较高下,只要我能上去,大哥就一定可以看到我。即使大哥不在,我也可以拿到些奖赏,多少可以对付今晚最坏的情况。
人群中传来阵阵叫好声,我知道比赛应该是开始了。
快步的上前,开始是先看高台下近百盏花灯,猜上面的灯谜,这些花灯在高台下围成一圈,人们围绕而行,自取一旁徐家家丁看守的纸笔,记下自己猜到的花灯号和谜底,绕一圈之后交给另外的家丁,由高台上的人选出猜中最多的十人,再猜那高台上的花灯灯谜。最后选出的两人由徐家家长出题,选出优胜。不过这最后的两人倒是都可以拿到奖赏的。
我取过纸笔围着那些花灯看着,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以自己的身份自然不能参加,更何况大哥也不许我去,带我出来有时都是背着父亲。可是其实常常大哥会指着人群中某些人告诉我是哪家的公子或者官吏,那些人都穿着平民的衣服开心的参与着。我一直都很好奇,可是却不敢僭越那些从小学习的礼节。这次,也许是我今生唯一的机会来体验老百姓的快乐了。
灯谜都不难,几乎都可以猜出,绕了一圈把自己的结果交给徐家家丁,正想走到一旁等待,那家丁拉住我温和的说:“小兄弟,你没有署名。”我歉意的一笑,拿回那张纸,却不知署什么好。突然想到了三哥的名字,用这个,一旦可以参加第二轮,叫名字时也是可以引起大哥的注意,只要他在这里。不过,若是用凌姓,恐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还是改一个。三哥名字的名字是与二哥想应的,大哥听到“望舒”,一定会看的。想定,我快速的写下“李望舒”三个字,接过那家丁递来的顺序签,微笑着交给那家丁,走到一旁等候。
人们都还在兴奋之中,翘首等待自己是否可以进入下一轮,唧唧喳喳的议论这次的谜题,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就开始宣布那十人的名字,应该是徐家管家,他宣布这十人此次也可一人得到十两纹银,人群中顿时发出了欢呼声。
“王重和,李岁暮,张榫。。。”前面都没有我的名字,但心里却还是有信心的。直到念了八个之后都没有,自己有点害怕,终于,我听到那第九个名字是“李望舒”,自己微微笑了。“最后一个,”那管家大声宣布着:“答对了所有的灯谜,”他停了一下,人群中发出了“啧啧”的称赞声,我也好奇这个猜对了所有的人是什么样的。“郭云麾。”管家念完又继续说到:“请这十人来猜这台上的花灯。”说完,一群家丁上去将那些挂着花灯的支架小心的抬了下来,又迅速的撤走了之前的那些。我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窗口,有人影的晃动,可是并没有像大哥的。回神发现别人都已开始猜了,自己也赶紧进了去。
这次的灯谜大多都是猜字的。“关河不可共相叙,分定三秦入汉中,打一字。”我想了想,应该是“溆”字。“山径一弯带雨痕,打一字。”应该是“函”字。“偏安一隅召归师,打一字。”该是“嫔”字。“沐李荣桃处处春,打一字。”,是个“楞”字。还有“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是“姓”字。就这样一个个猜着,很快就差不多全猜了出来。只有一个“园中花,化为灰,夕阳一点已西坠。相思泪,心已醉,空听马蹄归,秋日残红萤火飞。”依旧是打一字,自己却想不出了。
再次交了上去,我环视着周围,看到一个身影,心里一沉,怎么,他也在这里。
他站在我们中间,悠然的欣赏着那些花灯,带着一抹笑,很是玩味。那身月白的袍子此时在灯火的映照下散着柔和的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我低下头。心中直懊悔自己没有看见他,若是这样,就不会参加这比赛了。可是,不参加,就一点找到大哥的希望都没有了啊。想着现在就离开,正要离开已排好的一排,那管家再次走到高台前,环视了一下我们,有家丁就走到了我们的面前,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布袋,看来是没有办法走了,我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那管家郎声到:“进入最后的两个人是,”他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念到:“郭云麾和李望舒。”我看见他露出开心的笑容,整了整衣服就登上那高台。我犹豫着自己是否要上去,旁边的一个看着我拿的顺序签:“是你啊,叫你呢,快上去啊。”说着就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到台前,一个家丁走来引我上去,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那大桌的前面低着头却用余光看着他。他随意的站着,目光淡淡的扫过下面的人群,我跟自己说,既然已经上来了,就不要再想躲了。抬起头,下面的人发出惊叹的声音。他转头看我,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取之是满含深意的笑。
那太师椅上坐着的一个老者站起来走到我和他中间,两边看了看,捋捋胡须,笑着说:“两位都是高人,下面就开始最后的比试了。谁先猜到就说出答案,还要说出理由。”我点点头,他不置可否的笑笑。
“第一题,离别四十见君面,打一物。”那老者说。
他一笑就说:“芙蓉。”那老者惊讶于他的快不由问到:“为何是芙蓉?”他答到:“‘君’字别解为“夫君”,“君面”则为“夫容”;四十拆成两个“廿”,也就是草字头。在一起不就是芙蓉了。”那老者赞许的点点头,又出了下一个谜题,他依旧是迅速的答出,我一直在担惊中度过,竟什么都没有想。一连几题之后,那老者见我毫无反应,走到我面前:“这位小兄弟,为何不答题呢?”我支吾着不知如何解释,转头看他,一脸的不截与疑惑,还有一丝的嘲弄。我定了定心,既然上来了,不说凌家,也不能给自己丢了人啊。我淡淡一笑对那老者说:“先前走了神,后面一定尽力。”那老者点头走开,出着后面的谜题。我和他比起来,先前他像是让我,直到我答出的数目和他差不多,才开始真正的答题。“最后一题,‘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打一成语。”我略一思索,脱口而出却和他同时:“妙语连珠。”他看了我一眼说到:“诗云:‘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言及写诗得句之甘苦:‘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说完看着我,我接着说到:“三年得两句之自况,亦或不妄。妙语乃是流泪苦吟所得,因堪将谜底的‘珠’字解指泪珠;‘连珠’,适可见其“双泪流”之情景也。”说罢看向他,两人会心一笑。那老者连连点头,却又为难的皱起眉头:“你们二位实力相当,这可如何分出高下。”他一笑:“加试。”老者点头:“就做诗吧,取送别。”
他走到桌边拿起笔,停了一下便龙飞凤舞的写着。我也走到桌边,想到今早与裕王送别的场景,写下了:“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写罢走到一旁,有家丁上前拿起我和他的诗作。我看了他的诗,先不说诗如何,单那一手的好字,这幅手墨就有很高的收藏价值。在看那诗,我不由钦佩。“洛城一别四千里,胡骑边犯此时节。草木变衰行剑外,兵戈阻绝老江边。思家步月清宵立,忆弟看云白日眠。闻道河阳近乘胜,司徒急为破幽燕。”
下面人群称赞着,我心里也暗暗叫好。那老者钦许的点着头:“不错,都不错。各有千秋。再出一题,以史为题作诗叙史事。”
我心中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是无法与他相比的。我只有女子的情怀,不若他,心怀天下,自是比我高远的。走回桌前,想着题,写下了:“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写的是春秋时息国国君的妻子。楚国灭了息国,楚王将她占为己有,虽为楚王生下两子,却始终不和楚王说一句话。他的诗也作好了,依旧是长长一篇,依旧是绝妙好词。“七雄雌雄犹未分,攻城杀将何纷纷。秦兵益围邯郸急,魏王不救平原君。公子为赢停驷马,执窖愈恭意愈下。亥为屠肆鼓刀人,赢乃夷门抱关者。非但慷慨献奇谋,意气兼将生命酬。向风剜颈送公子,七十老翁何所求。”我心中极其的佩服他这缩龙成寸的才能令人叹绝。
我走到那他面前,抿了抿嘴唇,深深一揖:“公子好才华,小弟甘拜下风!”他微微恭身算是回礼:“过奖了。”然后深深的盯着我,我心一慌,快步走下了那高台。身后,那老者宣布着他是今次的胜者。我笑着,一旁有人拉住我,抬头,是徐征远:“这位公子,你的奖赏还没有拿呢。”说着暗暗逼着我再次走上那高台,我挂着惊慌的笑容从那老者手上接过奖赏,是三十两纹银。道谢过后快步从另一边的走下高台,趁着徐征远在先前我上去那边迎他之既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心突突跳个不停。这次出宫,真是惊奇连连,后怕不断,也违了自己身份该做不该做的事,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了。
没走几步,前面出现几个男子挡住了去路,为首一个上前面无表情的说到:“请这位公子和我们走一趟吧。”脸上的神色是不容违抗的。我看着他们几个男子的架势,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跳不掉了,紧张的朝他们笑笑:“可否容我知道为何么?”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上前一步指着归来居说到:“请。我家公子在等您。“并在说话间已经拉住了我就要走,用力大得甚至弄疼了我胳膊,后面是另外那几个男子不着痕迹的包围着,我的心再次的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