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丁当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楼月的面部表情,对方却只是瞳孔缩小了一秒钟之后很快恢复了正常,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来。
但只这一点,凌丁当就可以确定对方是知道的。
这一联想,饶是凌丁当也忍不住唏嘘。
这可比家族内部争权恶心多了,被外姓人赶出自己家神马的,凌丁当看向楼月的时候不自觉带了点同情。不过也很有限,比起来,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那,楼肃的真实身份?”
楼月低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放在膝上的手却已经忍不住绞得死紧,事到如今,如果她再试图隐瞒,恐怕就没能解第二次毒的机会了,天知道楼肃那个疯子还会使出什么阴狠的招数来,让她防不胜防。
深吸一口气,楼月在对面两个人的目光下下定了决心,将自己调查到的一切娓娓道来:
“楼肃本来的姓氏苏,祖祖辈辈都是我们楼家的累世家臣,但在我祖父母那一代,因为一次家族精英尽出却全军覆没的行动,整个家族中的嫡系只剩下我们这一脉,当时我的父母在那次行动中双双战死,我刚刚出生,楼氏一族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那时身为楼氏内总管的楼肃趁机篡取了楼氏一族的大权,用你们中原的话说就是一举登上了摄政王的位置,可恨当时我年少无知,认贼作父了那么多年!”
凌丁当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宴周的掌心,问道:“他为什么不杀你?”
楼月冷笑道:“你当他不想么!可是长老并非他一个人,虽然另外几位长老只是旁支,在楼家长老厅也不过是挂个名头,可就算他把势力开拓到最大又如何,依然有人不服他,谁让他身体里没流着楼家的血呢!他虽然明面上不敢干掉我引起另外几位长老的谴责,但从小到大,我的历练却是同龄人中最多的,危险程度最高的。说是着重培养,但在我历练过程中解决掉的暗杀数不胜数,还不都是他派出来的。”
楼月越说越激动,凌丁当没打断她,一个人在激动时候的语言最接近真相,很明显,接下来还有。
事实没出凌丁当所料:“但楼氏一族终究姓楼,他始终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所以在我不在的一段时间他就用了些手段让另几位长老同意他改为楼姓,这下,他的拦路石就只剩下一个我了。他当然想不择手段的让我死,但至少明面上,我不能死在他手里。包括在我任务失败受伤时把我塞到刑狱里,间接下毒,看似不是他下的手,但背后都有他的操纵,可谓是一招接着一招啊!”
凌丁当还有些不解,索性都问出来:“一个楼氏还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我想知道,楼肃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楼月身体顿了顿,看了一眼静静地听着她和凌丁当谈话的宴周,对方微闭着眸子,一言不发,但她偏偏忽视不了这个人的存在。只在凌丁当问出这一句的时候,眼睛才微微颤了颤。楼月见状当即压下了心里的想法,老老实实回答:“戈丹内城的路线图!”
如此一来,一切也就说的通了!
凌丁当双眼晶晶亮:“这么说,内城路线图在你这里?”
楼月摊摊手,无奈道:“怎么可能!虽说这路线图是掌握在我们这一脉手上的,但别忘了,我从小到大都是成长在楼肃眼皮子底下的,就算有,也应该早被楼肃连哄带骗地要走了!楼肃要杀我,是为了让楼氏再没有能反对他的声音,反正嫡系一脉已经死绝了,旁系没有继承权也不会跟他抢。到时,他就有足够的权力驱使整个楼氏为他一个人服务,路线图再怎么说也是一件死物,就算把楼氏翻个底朝天,他还能找不出来!”
“所以说,杀了你,才是他的当务之急!”凌丁当得出这么一个结论,不由得再次对面前的人同情了一下下。
楼月仿佛不是说自己般认同地点点头,边上的宴周第二句话依旧语出惊人:“地图不一定都是死的,也有活的地图!”
看着两人眼睛里如出一辙的疑惑不解,宴周耐心解释道:“我曾听说,沙漠中有一种秘术,可以直接在人的身体上作画,平时隐在皮肤下面,只有在特定的条件下才会显露出来!”
凌丁当闻言看向楼月的眼神瞬间炯炯有神,大有上前扒了楼月衣服好好检查一番的冲动,被看得毛骨悚然的楼月生生打了个寒战。
楼月看着宴周那张在自己印象中顶出色的脸,在接触到凌丁当的目光时下意识掩了掩衣襟,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我身上只有代表我身份的纹身,并没有别的图案!”
凌丁当依旧不依不饶:“特定情况下呢?”
楼月正想接‘没有’却后背一凉猛地一惊,脑海里闪过一个久远到自己不愿回想的画面。
记忆里对自己笑得一脸温柔的男人轻轻伏在自己背上,湿热的吻沿着脊背游离,在自己情动时似乎隐约有听到:“月儿,你背后的纹身,很好看!”
记得当时的自己因为意识模糊并没有吧男人的话当成一回事,但现在回想起来,背后,纹身,特定时刻······
于是,在对面两人的注视下,楼月手掌不自觉拂向了自己的后背,脸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凌丁当迫不及待的问道:“想起什么来了?”
楼月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凌丁当:“在你后背?知道什么时候会显露出来吗?”
宴周这会站起身来,拍拍不明所以的凌丁当脑袋:“我去找桑斯落,你们聊吧!”
宴周一走,楼月这才放松下来,对凌丁当招招手示意跟上,这才转身回了卧室。
等凌丁当跟进来后把卧室门牢牢关上,楼月回头。
“有可能纹身就在我背上,但显露出来的条件······”
看对方的脸上的红色有向脖子根蔓延的趋势,凌丁当慢慢瞪大眼睛,想到一个可能,用手指做了个手势,看到楼月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这才手捂住额头:“我天!”
路线图有了,关键是所有人都看不到啊!
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要是楼肃知道自己一直苦苦追查的路线图就在自己必杀黑名单上,还不得哭啊!
凌丁当想到这里就强迫自己赶紧停下来,准备回去跟宴周好好商量商量。
告别了坐着谈话那么长时间已经累了的楼月,凌丁当走到桑斯落的临时药室,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却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少年,一声黑衣包裹了纤细的身材,眼睛定定的淡淡的看着凌丁当,许久即不说话也没有要让人进去的意思。
凌丁当本来看一个漂亮少年还蛮高兴的,她向来对美好的事物很有爱,但很明显,面前的这位看起来很漂亮的少年不太好相与。
凌丁当清清嗓子正想叫人,一只还带着透明防护手套的手从少年身后伸过来抓住手臂缓慢而坚定地拉了回去,桑斯落的声音在药室里传来:“小胥师弟,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看脸僵得!”说着不顾少年的意愿伸手捏了又捏,直到通红一片才住手看向凌丁当:“你家宴周还要一个半小时才能醒过来,他这次消耗太大,又思虑过重,我们这次进内城的行程恐怕要拖延几天了!”
凌丁当没觉得意外,宴周明知道自己这么做会耽误时间却还是这么干了,想来又有了新的想法。
只要宴周动脑子的地方,凌丁当就不愿意去多想了。
而宴周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对那块鸡血石的寻找,并于两天前在鬼伏千辙的帮助下找到了凌丁当丢失的玉中玉和长青铃,玉中玉经过他这段时间的查证已经可以确定是内城四门之一的钥匙,而长青铃,却是可以堪比楼肃采用的祭祀术的存在,破障只不过是它的功能之一。这些他可比凌丁当这个主人知道的还要清楚地多,也是因为长青铃他也曾有一个,只不过有一次被父亲要过去送人了。
这下,有了钥匙,再加上楼月身上的路线图,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而这股东风,却还要等上那么几天。
但即便如此,桑斯落也不得不佩服宴周计划的缜密,简直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凌丁当看宴周睡得很沉就把目光转到桑斯落的师弟小胥身上,看着桑斯落眼神示意:“你这表弟哪冒出来的?”
桑斯落却是没有顾忌:“他受宴几道的委托来的这里,前几天因为你的事,司溟去宴几道的地盘正好被小胥扣住了,我这小师弟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脑子一根筋,我跟着宴周去赎人的时候就把他给带回来了。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枪使了呢,哎,学药剂把脑子都给学傻了!”桑斯落在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的同时不忘把人也数落了一番,语气里满满的嫌弃。
凌丁当却是笑了,当她没听出来其中给人开脱的意思么!
回头看小胥,少年瞪圆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赞同:“你撒谎!老师说了,我比你聪明,比你有天分!”
凌丁当:这台拆得好啊!
这边桑斯落鼻子险些气歪了,他就知道!
有些人,生来就是气他的!
一片好心都日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