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怀疑谁?”,
陆鸿漫不经心地问道,脑中却转的飞快。
无尘道:“不知道”,
“不知道?”,
无尘点头道:“但如果不是你,我,就一定是他”,
陆鸿不禁笑了一笑。
无尘却始终是那副端庄的佛相,道:“不管是谁都好,我三人一路上结伴同行,于彼此都知根知底,知道无论是谁都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所以就算猜出了那个人也是毫无用处”,
“不错”,
“现在杏花,稻香,禅隐都已坚若磐石,无论那人是谁,都不会再有机会,但不找出他来终是如芒在背”,
“不错”,
“但我们偏偏找不出来”,
陆鸿苦笑道:“谁说不是呢?”,
“但我相信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他转而道:“真的就是真的,假不了,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没有人能一直伪装下去”,
无尘道:“的确如此,只不过凡事都有个期限,公平也好,正义也好,来得晚了还有意义吗?”,
陆鸿淡淡一笑,道:“晚来总比不来的好,只是那个人露出真容的时候恐怕真正危险的不是他,而是我们了”,
与嵇少安勾结的那个人是无尘也好,是云雀也好,现在绝不会再出手,他一定会趁着这个养精蓄锐,积蓄自己的势力,他撕破脸皮的时候一定也是他觉得时机成熟的时候,这个道理无尘自然会动。
无尘道:“不错,所以我们现在已经陷入了被动,不仅要防备着他,感受如芒在背的感觉,还要时时猜忌着,然后等到他再次发难的时候再看鹿死谁手”,
陆鸿从容地把玩着手里的银盏,心里却早已笑不出来了。
他这才发现那个人的手段远比自己预料中的更厉害。
而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下午时分,派出去的人也终于有了消息,如陆鸿所料,嵇少康派人与他接头,约他在新剑庐一谈。
嵇少康没有带人,他单刀赴会。
陆鸿却没有孤身前往,他知道剑中圣手嵇少康的分量,所以他让人去请了孙瑶。
“哦,他们真是这么说吗?”,
陆鸿将云雀和无尘的话讲给她听,她颇有几分意外。
陆鸿道:“是啊,他们都怀疑对方,甚至怀疑的理由和说辞都相差无几”,
“他们都没有怀疑你?”,
陆鸿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唔,似乎没有,但谁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呢?你知道云雀,无尘和我一样,都是表里不一的人”,
孙瑶忍俊不禁,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却不知你怀疑的又是谁?”,
陆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怀疑谁都没有用的,我谁都不想怀疑,猜忌的种子一旦生了根,再想拔掉就很难了”,
“也许这就是那个人阳谋”,
陆鸿点头道:“很有可能,所以我才觉得他很可怕,杏花,稻香,禅隐虽不是知根知底,但彼此间往来密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云雀或大师两人中真的有一个加入了财神阁,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孙瑶道:“你和云雀,无尘三人俱非池中之物,若没有肢鬼幼种和这传承身份所带来的负累,早晚有一天会飞龙在天,而你们三人中无论谁若是有了财神阁的助力,那无疑是如虎添翼”,
陆鸿苦笑道:“是啊,有时候想想,我都有些后悔拒绝了冯妖妖的邀请”,
“但其实你并不适合财神阁”,孙瑶道:“财神阁做事如绵里藏针,善阴谋诡计,像是天生就只能隐藏在黑暗中的势力;云雀学道,辅以鬼术,性子阴沉,与财神阁不谋而合,无尘佛魔双修,魔性极重,心细如发,加入财神阁也是天衣无缝,你却不同”,
“你的剑不是至刚至阳,也不是凌厉狠辣,而是包罗万象,海纳百川,最终成一家气象的剑法,若是入了财神阁,你的剑就误入歧途了”,
一个人的剑正如他的人一样,阳刚的人总剑法总是阳刚,阴厉的人剑法也总是阴厉,若是一个阳刚的人一定要用阴厉的剑法那一定无法发挥出这种剑法的威力。
“你这浪子的心性也没法适应财神阁这种地方的”,
陆鸿点头道:“可叹我们与财神阁斗了这么久,自以为我们在暗,财神阁在明,到头来却是越来越被动,连老家都险些不保,现在更是如芒在背,难得安宁”,
孙瑶笑道:“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现在长老会已是无懈可击,只要嵇家还愿意站在你这边,杏花村就是铁板一块”,
陆鸿自然知道嵇家对他有多重要,但心中却不免嘀咕,就算此次与嵇少康达成和解,两人之间的关系想必也会变得无比微妙,想要回到以前却是不可能了。
剑庐是杏花村的标志,就如同参禅院之于禅隐,问道塔之于稻香,不管杏花村迁移到哪里剑庐也不会消失。
新的剑庐就建在东边的溪水旁,竹林中。
翠竹林立,清风徐来,水流潺潺,两人在竹林外便看见了不远处那黄色的屋角。
剑庐简朴,不过一个院落几间屋子,略有些破旧的木门敞开着,看起来这只不过是寻常人家的草庐,但陆鸿只稍一靠近就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他六岁时第一次进入剑庐就是这种感觉,庄严,肃穆,不容亵渎。
那不仅仅是因为剑庐**着的先祖牌位和传世名剑,还因为剑庐中的那个人对剑发自内心的敬畏。
世上的虔诚敬畏之心总是让人肃然起敬的,一心问道的求道者和舍生求佛,长伴于青灯古佛之下的佛门教徒岂不总是庄严肃穆,让人不敢侵犯?
一个人自心底里对剑敬畏的人也是令人肃然起敬的。
走过院落,进入屋中,陆鸿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男子一身褐色布衣,满头华发,坐在那里背脊挺直的如同一杆标枪。
他膝上放着一口古朴的长剑,金色剑鄂,古铜吞口,他正用手轻轻抚摸着有点钝的剑锋,那爱怜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抚摸着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