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仪一马当先跑在第一个,凤凰山并不高,反而是宽且大,因为南宋朝廷定都在杭州,所以对京畿周围的凤凰山大肆整修,山上建的恢宏佛寺、灯塔,最后时光荏苒,百年过去,曾经香火鼎盛的凤凰山,如今也是破败成土匪的乐土,凭依着环山大大小小的佛寺的断壁残垣,建立了不少草顶大寨,颇为壮观。而凤凰山上山下山,就只有一条路,所有的纵深小路最后都是通往中间大道的,而凤凰山上除了土匪,就没有良民,所以除了土匪,山上的小路谁也不知道怎么走,反正条条小路通大道,历来被派来剿匪的官兵都是从大路强攻,土匪凭三关据守,顺带从小路暗哨里射点冷箭什么的,官兵损兵折将却收获甚微,所以对凤凰山的土匪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与李浩仪想的土匪早有防备不一样,第一道关口山门大开,空无一人,横七竖八死了许多土匪和官兵,有数百之多,从一个官兵狠狠抠着一个土匪脖子,那土匪颈椎都被掐断了,头歪在一边,却被另一个土匪从背后用猎叉戳穿来看,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陈守备一眼就看到地上穿着官服的尸体非常熟悉:“这是兰游击的兵!还死了个百户!尸体没冷,刚刚才打完。”陈富蹲在地上仔细地查看着官兵的尸体,数了数,大约有二百土匪和一百七八十官兵死在这里,血溅洒地到处都是。
“噢?还有人比我还快?”李浩仪吃了一惊,先前胡大胆说的兰游击是以往官兵那样敷衍塞责,杀良冒功之人,这里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告诉他,这里刚刚的惨烈。
“李将军,你可能不知道,兰游击是去年从宣府打鞑子受伤了调来杭州养伤的,性烈如火,到了杭州就没安分过,天天喊打喊杀,打了倭寇打土匪,不是手上人不够,早就把凤凰山给踏平了,你看他带的兵都是拿的大刀,不带火器,他嫌火器麻烦,不如用刀砍人爽快。”陈守备在李浩仪旁边给解释道。李浩仪也是一怔,枪打都不痛快非要用刀砍?这也是个奇葩了,我倒要会会他。
“报,将军,前方五里,凤凰山二道关口,疑似我军与贼匪混战,主将已被两箭,犹兀自往来冲突,挥刀击贼。”一探马回报,“定是兰游击无疑!”陈守备肯定的说。
“众军保持阵型,突击。”李浩仪手无寸铁,马鞭一打,又是第一个冲出去了,留下钱千户和陈守备面面相觑,搞不清这主儿心里想什么,那些步兵更是叫苦不迭,平时操练都是比划比划,哪里要跑这么远的路的,还要跟着骑兵跑,刚刚跑到就已经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了。而辽东的骑兵们肃立如松,跟着钱千户二话不说跟着李浩仪的方向整齐进军,陈守备也带步兵准备跟着,看到众军恹恹的样子,不由大为火光,“你等浪弟子,鸟歪货,闲常时,只欢喜使腿牵拳,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如今真个打仗了,跑两步路就软了,老子都没说累,你们敢停一步,军法不饶。”说完就紧紧的跟在后面,那些个兵儿被训了一通,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跑。
李浩仪隔着老远就听到武器相撞发出的叮叮声,成群的土匪与官兵厮杀成一团,不时有土匪和官兵倒下,又有为兄弟报仇的人顶上,而土匪人渐渐多了,官兵没有后援,渐渐势单力孤起来。李浩仪看到一汉子身着铠甲骑在马上,背上插着两根带着翎毛的箭,血从创口汩汩流出,被十数名土匪围着,那汉子毫不在意,大刀抡圆了一挥,一土匪应声落马,那大汉闷哼一声,又一只箭射中后腰,正从铠甲腰间的缝隙里,没进半尺深,而手上刀也没停,甚是骁勇,围着的土匪也不敢上前,只是隔了一米的距离小心地盯着他,那汉子皱着眉忍着疼,长叹一声:“南北纵横十四载,未尝败绩,不想死于匪窝,皇上,臣力竭矣。”
向北弯腰行了个礼,弯腰的动作带动箭所射中的伤口,血流不停,举起手中的大刀挥向自己的脖子,砍下的那一刻,一只羽箭射来,正中手腕,那大汉手一麻,刀也落在地上,低头一看,那枝箭却没有射穿手腕,原来是倒着射的,只是阻止自己自杀,那汉子疑惑之际,只听得大道上隆隆闷响,整个地都在微微颤动,土匪们也莫名其妙地慌了,步兵不上数千是跑不出这个动静的,都握紧了手上的武器,准备搏命。
“杭州参将李浩仪,特来讨贼,束手就擒者,留命!”陈守备的声音格外嘹亮,他是从行人、传令兵做起的,吼得土匪心惊胆战,刚刚那一箭原是钱千户见那汉子要自刎殉国,电光火石之间取了背上的弓箭倒射一矢,喜得不远,正中手腕,李浩仪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钱千户,你这真的称得上是百步穿杨了。”钱千户微微一笑:“将军诚心以待,敢不效犬马之劳?”李浩仪眉目一凛,看到第二关高高大大的门还是开着的,机不可失,大喊一声:“冲锋,夺关!”
辽东骑兵早就手痒许久,看着关前混战的一千土匪恨不得马上过去砍瓜切菜一刀一个,可惜未得将令,李浩仪话音都没落,三百铁骑呼啸而过,他知道自己没武器真正冲锋打仗没那本事,于是决定先看看,学习学习。“钱千户,陈守备,你们与我就得那汉子过来。”李浩仪担心刚才那骁勇汉子的安危,让手下两员一步一骑大将去救他,二将领命而去。
官兵和土匪都惊呆了,哪里来的这么多骑兵,整个浙江骑兵都没有多少,突然冒出来的这一个个红衣怪马的骑兵,从天上冒出来的?不怪土匪情报慢,而是整个杭州兵力,土匪心知肚明,完全就没把李浩仪算在编制内,而且李浩仪动作快,从山下到第二关十几二十里路半个时辰都没到就赶到了,土匪的暗哨赶过来报告兰游击的动向去了,关里的人都出去和兰游击打仗去了,是以都没注意到这只席卷凤凰山的步骑联军。
“哈哈,兄弟来的好!看来天不亡我!”那汉子大喝一声,看到有人来接应他,土匪已是被滚滚而来的骑兵吓得心无战意,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甩了一圈刀,土匪本能的退了一步,那汉子纵马一跃,生生从土匪里两马之间跳出来,正被钱千户和陈守备接着,“兰游击,果真一身都是胆。”原来这就是陈守备和胡守备先前夸赞不已的兰喆游击将军,李浩仪拍马上前,在兰游击面前下马,行了个军礼,毫不在乎对方军阶并没有自己高,眼前这个身中三箭依然为了拯救他素不相识的人而拼杀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妥协的人,赢得了他最大的钦佩:“将军受累了,剩下的事,末将接管了。”周围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堂堂参将,居然对比自己官阶低的人称“末将”,兰游击疑惑地看着李浩仪:“将军,我刚刚听传令官喊来援主将是杭州参将,敢问你是?”
“末将,即是敕令新拜杭州参将、领明威将军李浩仪!”李浩仪气吞山河地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