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令读完,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连那些平日里欺男霸女的混混都是低头不敢作声,目光都集中在李浩仪身上,李天偷瞄了李浩仪,面不改色,心说这小子倒是见得惯大场面。
“臣……呸,末将,领旨谢恩!”李浩仪突然回过神来,不怪李浩仪发愣,一是他本来就是刚来的,换谁突然给安上的官都会呆若木鸡的,人生三大喜事嘛,头一件就是升官;二呢是这个官大的有点吓人,明代武将官职,总兵副总兵以下就是副将参将,领明威将军,已经是正四品官了,胡守备老爹征南闯北,打完倭寇打鞑子,戎马一生,以副总兵退休,留给儿子的也不过是五品城门守备,李浩仪这一不武举二不带兵的,就是凭借在李朝出于对兄弟的关心和对生命的尊重救了一个村的村民,就被授四品官了?李浩仪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周围的人表情也是足够丰富。
“李将军,恭喜了,稍后会有钦差自来,予你官服官印,交接一任事物。”锦衣卫微微一笑,送上了自己的祝福:“李公子,辽东险恶,小心为妙。”
“多谢哥哥。”李浩仪现在官儿比他大,虽然还是素服,李浩仪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官很大就要抖抖官威,依旧是淡淡的一句哥哥,锦衣卫也生受了,“李将军,我要回京复命了,一月之内,必有钦差到,便宜行事,有司会配合你的。”锦衣卫贴着李浩仪的耳朵说了一句:“仁和县陈家,深如烟海,可要小心。”李浩仪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哥哥一路小心,未问尊姓大名。”
“锦衣卫总旗,郭鹏。”锦衣卫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围观的人赶紧让开,知道锦衣卫的人影消失在巷口,人群才“嗡”地一下像炸锅的议论起来,有朋友们的惊讶:“哎,瓜鱼,怎么三儿突然就当官了?好像还是大官儿?”“不知道啊,早说了我们三儿聪明机智,要参加科举早就当官儿了。”也有不熟的人的哀叹,“李三那么差的人怎么还当官了,世风日下,果真是要亡国了”,马上就有人反驳他了,“你道三少爷还是以前那个李三?”围观的人一听,这是知道八卦猛料的人啊,纷纷围到那人旁边,等着他说话,周围的人急得要死,那人才不急不慢地说:“我听李家小家丁福贵讲的,李少爷在李朝,几十个人,打的二百倭寇满山跑,还手刃了倭寇的头子,你们刚刚伏在地上可都听到了,手刃敌酋啊,平日里吃你们点包子梨啊什么的不给钱算什么,人家李少爷是懒得带钱出门。”
李浩仪听这些话也不禁一脸黑线,老子倒是想给钱,当时不归我管啊,正当李浩仪要咳嗽示意周围安静的时候,那些辽东流民里跟在后面担心恩公李浩仪犯什么事儿了的听到李浩仪被授官了,不禁个个喜笑颜开,挤上前来就拜:“李将军。”李浩仪赶紧去扶,这一拜,惊醒了所有人,纷纷下拜,“李将军。”李浩仪大窘,“哎呀,都是乡里乡亲的,不不不,都是一个城里的,大家何必见外呢?”扶半天都没人起来,这时候胡守备咧着大嘴也来添乱,“将军,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李浩仪白了他一眼,咳嗽一声,“都给老子起来,老子没死呢,跪丧啊!”这句骂,仿佛当日李浩仪魂归了,唬的跪地上的人赶紧爬起来,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李浩仪心道,好言好语你们不听,现在知道厉害了吧,等都安静了,李浩仪才缓缓说:“无关人等退避,本将军明日升帐议事。”李浩仪对于明代文武官制很清楚,图书馆里磨了大半年不是白呆的,他很明白现在的参将之职有多高,有多重要,但是他也记得,“阵亡文武官员,凡三百八十余员。”这句话,他会不会成为这些人里面的一员,他心里也没底,看了看满眼期待的辽东流民,他换了口温和的语气:“辽东的兄弟们,我既蒙朝廷信任,必不负君之所托,明日,带我理清繁杂事务,必给大家一个交代,都散了吧。”
人群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地渐渐散去了,几家欢喜几家愁,喜的自然是李天和胡守备他们,李天嘴都笑的闭不拢了,他虽是见识深远,始终是家里没个入仕之人,才被亦商亦官的陈家压制的厉害,以至于大儿子二十四五中秀才的时候都高兴地去灵隐寺谢了菩萨,结果而今最流里流气的小儿子不知道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居然一蹴而就成了杭州参将,自然是喜不自胜;而胡守备则是喜的从小玩到大的三儿能跟他一起去辽东了,虽是年级一直比李浩仪大,但是胡勇性格直率,没有李浩仪那么多鬼灵精,所以都是李浩出主意,胡勇他们照做,而躲在墙角的王雪薇,则是喜的红着脸,听敕令的时候大气都不敢出,只是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着敕令的话,尤其是后面的“义勇奋扬,有功必赏,”读一遍脸就越红一层,在心里已经把李浩仪当自己的良人了。
而愁的人自然有,陈赏陈欣两兄弟混在人群里,本以为是朝廷惩罚李浩仪的谕令惩罚的,在锦衣卫开封要读的时候,他们就情不自禁露出笑脸,结果越听越不对,两人脸色就变了,直接面面相觑楞在当场,以至于周围人下拜称贺的时候他们也只好拜下去装装样子,结果弄得像吃了一只苍蝇似的恶心,赶紧偷偷摸摸悻悻而去,两人边走边谈,不知道又在使什么坏了。
李浩仪看着缓缓散去的众人,有一个汉子满脸是汗,看着他笑,抹了把头上的汗准备走,李浩仪朝着他大喊一声:“赵班头。”原来是仁和牢头儿,为了李浩仪的事儿跑动跑西,最后还跟着李浩仪家门口看看到底是什么,抹了把汗感叹了下,准备会自己暗无天日的小牢房的时候,李浩仪突然叫住了他。
“将军何事?”赵班头规规矩矩施了一礼。
“行了赵班头你别折煞我了,我记得你说你是举人出身?”李浩仪问道。
“是,我是万历二十七年的举人,不知李老弟要?”赵班头听着李浩仪问他功名,不由得挺起胸膛,在古代,所谓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即是此也。
“帮我起草一份文书吧。”李浩仪看着赵班头说。
“什么文书?招兵买马的檄文?”赵班头问道。
“不,婚书。”李浩仪看着墙角颀长的身影微笑,“我还记得。”李浩仪在心里对王雪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