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驻扎, 篝火之宴, 热闹喧嚣。
皇帝本想带云寐一起出席, 但是云寐不愿去,懒洋洋地趴在榻上没什么精神。皇帝想要扶起她, 怕她现在睡了, 夜晚就无法入寝。
“我就睡一会。”
前面群臣在宴上等着, 皇帝没了办法,只好嘱咐她:“就睡半个时辰,睡醒后起来走走, 别闷坏了身子,这附近有极好看的夜色,待朕回来后, 与你一同去瞧。”
她翻个身, 往里躺好。
皇帝走出没几步, 想起什么, 又走回去, 吻了她的额面与朱唇, 这才放心离开。
待皇帝离开,云寐闭眼睡了一小会,不用半个时辰,困意已经烟消云散。大帐里闷得慌,点了灯,黑漆漆的帐布仿佛将一切都阻隔,往四周一探, 皆是无边寂寥。
她坐起来,衣裙都没换,披着刚才入寝的外衣,唤了紫砚就要往外去。
本是往篝火之宴的方向去,走到一半,路上碰见个人。
萧衢喝了酒,隔着朦胧的月色,依稀望见薄薄黑暗中一人娇媚而来,她提着灯,身边远远跟着一个宫女。
她看见他,没有立刻打招呼,而是转过身。
萧衢心中一沉,以为她要回避他。
云寐吩咐紫砚:“我觉得身上冷,你回去替我取件衣裳罢。”
紫砚一听便明白,默默退下。
待紫砚走开,云寐回眸看向萧衢,隔着五步远的距离,轻唤出声:“萧大人。”
萧衢微微一愣。
犹豫半秒,大步上前。
他褪了他的外衣替她披上:“既然冷,出帐的时候就该多穿点。”
她拢紧他的外衣,低头嗅了嗅,闻见他衣衫上沾着的酒味,笑道:“看来夜宴上的酒很美味,萧大人喝了不少,早知如此,我也该去讨杯酒喝。”
萧衢苦笑:“酒不好喝,越喝越凉。”
她含笑不语。
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忽地萧衢问:“你想去哪,是去篝火宴么,我送你。”
她没有动:“我刚睡醒,就在周围走走,不一定非得往宴席上凑,太吵,闹得我脑袋疼。”
萧衢接过她手里的长灯。
刚才在篝火宴上没瞧见她,他心里生出落差感,滚烫的酒灌进身子里,没有一丝温度。他以为她会黏着皇帝不放,只要有皇帝在的地方,她必然会出现,却不想,她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皇帝。
下午他无意间窥见她同皇帝说话,一向平和淡然的皇帝在她面前,着急慌张,可她半点反应都没有。
萧衢往旁一瞄,她正专心走路,腰肢轻摇慢晃,白璧无瑕的侧脸融在月光中,别有一番风情。
他仔细盯着她,嘴里缓缓往外抛话:“刚才在宴席上,有好几个臣子向皇上献上美人。”
她继续走路。
他继续往下说:“那几个美人能歌善舞,一个个生得花容月貌,一曲舞毕,全场喝彩。”
她停下来。
他本以为她会急慌慌地问他皇帝的反应,有没有多看谁一眼,有没有纳新宠,却不想,她轻飘飘吐出一句:“萧大人和我说这个作甚?”
萧衢闷闷道:“你应该看好你的君王,小心他被人抢了去。”
她凑近,手背与他的手若即若离:“萧大人似乎比我更担心皇上的恩宠落于何家。”
他垂眸看她,心里的话一点点问出来:“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她捂嘴轻笑,乌眸闪亮:“我有萧大人,何必担心其他人。”她一抬眸,猛地接住他的深深眸光:“只要有萧大人在,就无人敢夺我的圣宠,不是吗?”
萧衢说不出话来。
她说得对,只要有他在,他会替她拦下所有的威胁。那几个在宴会上献人的臣子被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当众痛斥威慑。
萧衢抿抿嘴,没有告诉云寐。就算没有他,皇帝也不会收下那几个美人。
皇帝的目光,始终就没有在其他女人身上停留过。
他看一眼便明白。皇帝已经深深地陷进去。
她已经得到皇帝的爱情。
可是她似乎还不满足。他甚至在想,她是否根本不爱皇帝。
萧衢想着想着,心里像是有无数根羽毛挠来挠去,有些念头一旦形成,就再也无法赶走。恰逢她不小心踢到一个小石块,痛声还来得及呼出声,便被他一把拦腰抱起。
她瞪眼瞧他:“萧大人?”
萧衢面不改色心不跳:“这里的路不好走,还是由微臣送淑妃娘娘回去。”
她怔了一会,继而就要去拣地上的长灯,他却径直往前:“月光皎白,何必用灯照亮,臣心中有路,淑妃娘娘无需担心臣会被绊倒。”
他做好了她挣扎抵抗的准备,等了许久,不曾等来她的指责。
萧衢低下视线,她正乖乖地趴在他怀中,软绵绵的手攀在他的肩头,小脑袋靠在他胸膛上。
她柔声唤他:“义兄,我不想回帐,夜色正好,我想去寻美景。”
萧衢心跳漏半拍,揽在她腰上的手越揽越紧,没有任何犹豫,他抱着她流星阔步,一脚迈入黑暗中:“我带你去。”
他们寻到美景,萤萤之光掩在林间,树上开遍饱满白色花朵,风一吹,白色的花瓣与满天飞舞的萤火虫旋在一起,如梦如幻。
他将她放下来,两人并肩坐在一起,有萤火虫飞到她跟前,她伸出手去点,还没点到,萤火虫就已飞走。他瞧不得她脸上出现任何失望神情,当即双手一抓,迅速抓了好几只捂在掌心中,渡到她手里去。
她低头一瞧,鼓起腮帮子:“你力气太大,它们都被你拍死了。”
他愣住,凑近去看,那几只萤火虫果然奄奄一息,是他刚才没注意力道,只顾着抓捕,一不小心过了头。他立刻道:“我再去抓几只活的。”
他作势就要起身,被她一把拽住衣角:“看着它们发光发亮就好,不一定非要抓起来把玩。”
他重新坐下,耳边荡着她的话,难免多想。
对于他而言,她何尝不是发光发亮的萤火虫。她是在暗示他些什么吗?难道她已经看出他的龌龊心思?
萧衢凝着眉,迅速往她那边窥一眼。
很多个夜里,他做梦,梦到她还是府里的小尼姑,不同的是,她要重新入宫,他却没有答应她。
在他的梦里,他无数次将她囚禁起来,他造了一座很大的金笼子专门拿来关她,他把自己也关了进去,笼子里就他们两个人,她在梦里对他哭泣,可是他从不曾心软,搂着她做尽快活事。
梦里的场景犹然在目,萧衢脸红烧晕起来,不自觉地将视线撇开,撇到很远的地方,尽量让自己平复心情。
都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
确实是这样。
梦里的事,他一件都不敢做。别说将她关起来囚禁,但凡她只要对着他掉一滴泪,他就得丢盔卸甲。
她在这时说起话来:“义兄,谢谢你为阿寐做的一切,阿寐以后一定会报答你。”
她忽然唤了称呼,他却不满足,同她要求:“叫公子。”
她已是皇帝的淑妃,按理说他不该对她这么语气强硬,可是他忍不住,他喝了酒,又刚刚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自己日思夜想的梦境,他像是被缠绕在茧中,无数种情绪侵入脑海。
他以为他听她一声“公子”,内心便会安定下来,却不想待她顺从地唤过“公子”之后,他心里却跟火烧燎原似的,整个人魔怔一般。
萧衢知道自己的弱势在哪,所以他提前说了句:“不准哭,不准掉泪。”
她眨着眼,没来得及应下话,便被他蓦地按在地上。
他的声音略微沙哑:“我问你,你在宫里过得开心吗?”
她像只受惊的小白兔,张着亮晶晶的眼回应他,声音又细又软:“开心。”
她的回复意料之中。他嘴角掀起一抹苦笑:“确实,你当然得开心,你若不开心,我为你做那么多又有什么意义。”
她怔怔地望着他。
萧衢挪了挪,尽量不压着她软绵的身子,他光是碰到她细嫩的双手就要发疯发狂,再碰到别的地方,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这里没有他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对他半点戒心都没有,他终于盼到他梦寐以求的独处,可是他却不敢下手。
他问她:“为何不喊出声?你不怕吗?”
她被他擒在身下,温顺地答:“因为你是阿寐的义兄,阿寐知道,你不会害阿寐。”
大概今夜月色太美,勾得他魂都没了,他低下头凑近,语气暧昧:“不,你不知道,我并未你想象中那般善良,我坏得很,而且我也从未真心想过要做你的义兄。”
她聪明得很,一针见血点破他的**:“你想要什么?”
萧衢喉头一耸。
他借着酒意,硬着头皮问她:“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她摇摇头:“你为我做了太多,我知道你总有一天要索取回报,我一直都在等着,所以你要什么,我都不奇怪。”
他的唇与她的唇只隔毫米,他只要轻轻俯下去,就能含住。可他终是有所顾忌,将唇移开,一口滚烫的热气喷洒在她耳垂边,不甘心地问:“你觉得你能给我什么?”
他想要的就只有一个。
可是他不知道她敢不敢给。
“你已权势滔天。”她眨眨眼,“我给你许个妻子可好,无论什么样的奇女子,只要你开口……”
萧衢怒火中烧,他瞪她:“你觉得我缺女人吗?”
“缺。”她肩头一耸,像是怕他,“我在府里时,未曾见你有任何姬妾。”
她说着话,脑袋歪斜,移开目光,有意避开他的视线。
萧衢冷笑一声,腾出一只手将她掰正,令她不得不承受他所有凝视。
她的回答令他生气,这把怒火来得正好,及时烧掉他仅有的一点顾忌。他将自己沉下去。
她喘不过气,想要推开他。
他不让她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回答一遍。”
她委屈巴巴地瞪他:“我现在可是淑妃。”
他往下沉得更重:“那又如何,就算你现在是皇后,我要的回应,你也必须给我。”
她微愣数秒,继而卸下可怜楚楚的伪装,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好,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
她的顺从来得太过迅速,萧衢怔在那,半晌,他毫不犹豫地捏住她的下巴:“这可是你说的。”
她柔若无骨的身子贴过去,“嗯,只要你说,说出口,我就给。”
萧衢张开唇。
她舔了舔嘴角:“说啊。”
不远处响起动静。
是皇帝带人来寻她了。
她百无聊赖地叹口气。
无趣。
“萧大人,皇上来了,你先躲起来罢。”
萧衢没有动。
云寐蹙眉,见他半边侧脸隐在寒夜中,遂又唤了句:“萧大人?”
萧衢放开她。
她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整理仪容,身子猛地一悬,竟是被人扛了起来。
萧衢没打算走开。
他扛着她往林中深处去,全然不顾身后寻人的侍卫和皇帝。
黑夜中,萧衢的声音悦耳却冰凉:“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缺女人,缺你。”
作者有话要说:萧衢: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晚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