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夫人闻言,疑惑的看向媳妇:“怎么回事?”因为知道江崖霜为人正经,又极疼爱妻子,庄夫人不觉得自己小儿子会是那等招惹娼门的人,就想到,“常妈妈你可听清楚了?她们要找的是十九媳妇,不是小八媳妇?”
孙辈才出了叔公的孝,疑似并非良家的女子找上门——该不会是江崖丹旧病复发了吧?
庄夫人心念未绝,却见秋曳澜愣过之后,满脸尴尬的起身禀告:“那两个人……兴许真是来寻媳妇的,只是跟咱们家里人没有关系,怕是跟……”
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庄夫人若有心,迟早能知道,所以她踌躇了下也直说了,“跟媳妇娘家哥哥或有些关系?”
“秋静澜从前惹下的风流债?”庄夫人一怔,露出些许不悦,“四个月后就要成亲了,怎么这些人还没打发掉?”这话倒不是因为庄夫人是骨灰级原配党才说的,而是惯例。
门当户对的人家,为了表示对女方的尊重,成亲之前招惹的桃花债,往往会在婚前全部了断——当然,婚后再纳人、或者就是把以前的人纳回来那是另外一回事。
关键是这个态度要做出来。
现在庄夫人听说青楼女子找秋静澜居然找到秋曳澜这边了,自然认为秋静澜没按惯例做,这显然是扫了欧家的面子。四房跟欧家几代的交情,欧碧城兄妹是江天驰夫妇看着长大、当自己孩子一样疼的,庄夫人哪能不替欧晴岚抱屈?
当下她脸色就不好看了,“秋静澜莫不是瞧不起阿杏?”不怪她会这么想,欧晴岚之前主动追夫的行为,在这时候确实是惊世骇俗,迂腐点的人别说接受,若不是慑于欧家权势,恨不得喊她去沉潭!
秋曳澜尴尬道:“母亲您误会了,哥哥他若是这样的人,先前怎会许婚?”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有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在找他?”庄夫人冷笑,“找不到沙州去,就过来找你——以她们的身份居然胆敢找到咱们这种人家来,你跟这两个人莫非不陌生?”
常妈妈见庄夫人真不高兴了,忙打圆场:“夫人,秋将军一直在沙州,已经一两年没回来了,怕是早就忘记这些人了吧?倒是这些人,听说秋将军婚期将近,却还痴心妄想。”
庄夫人一想也是,秋静澜若真承诺了这些人什么,这些人何必还要来找秋曳澜呢?这才缓和了神色,道:“那就随便打发个人去同她们说清楚吧!她们知道走后门求见,难道不知道就她们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叫十九媳妇去见?”
她这么说了,秋曳澜也只好听命,其实心里到底有些不自在:“花深深与蓬莱月……之前对哥哥也算是情深意切……从哥哥去了沙州起,她们就没断过托送东西……现在……”
摇了摇头,她可没秋静澜的本事,一脚踏几船,不但保证不翻船,还能让船只争先恐后的讨好他……这事就算庄夫人不拦着她见人,也处置不好,索性不见倒也省得一场头疼。
结果次日宜淑郡主秋千登门——这位当然是没人拦阻,直接请她到秋曳澜院子的。
“出事了?”秋曳澜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她,此刻看到自然认为是秋聂跟梅雪那边遇见了难处。
但秋千摇头:“是受人之托,带了一番话来——蓬莱月你知道的是吧?”
“昨儿个母亲拦着没叫我见,不意她们竟能找上你那里?”秋曳澜闻言就是苦笑。
“这位到底是‘锦葩阁’的花魁,大手笔呢!”秋千倒是心情不错,掩唇一笑,娇滴滴的道,“一千两黄金,就跑趟腿带番话,我想都没想就接了下来,你该不会怪我吧?”
秋曳澜沉吟道:“我想分一半……”
“不给!”秋千干脆的道,“可以给你打一顿骂一顿!保证不还手不还口!”
“……”秋曳澜无语,“算了,她说了什么,你说吧!”
这么说时就觉得头开始痛了——果然秋千道:“她的话很长,我记不住也懒得记,梅姐姐给我总结了下,大概就是问你,念在往日的情份上,秋静澜婚后,后院可以不可以给她跟花深深个位置?可以不要名份,自带丰厚妆奁,愿意为奴为婢伺候秋静澜夫妇……反正就是肯让她们进门什么都好说!”
说到这里秋千啧啧赞叹,“要说这哄女孩子高兴,你这哥哥真是强我哥哥太多了!我哥哥到如今都不是很会哄梅姐姐高兴呢!你哥哥竟能把见惯风月的花魁哄得这团团转!”
“你风凉话说够了就给我消停点吧!”秋曳澜黑着脸,“你去告诉她,我哥哥后院里的事,只有我哥哥能做主,我是说不上话的。”又转头吩咐苏合,“取一千两金票来!”
“蓬莱月给你的酬金我来出,她那份退给她吧,以后她再托你,你不要答应了。”秋曳澜揉着额,吐了口气,“真是要命,西蛮那边今年没准就要打起来,我哥哥跟阿杏都不定能不能准时完婚呢!花魁已经在想着进门……真是一出孝各样事情都来了!”
秋千接过金票看了几眼:“我要不退的话就有两千两了!”
“你够了啊!”秋曳澜警告道,“好歹你也是正经受册的郡主,这种吃了东家吃西家的事情也做?”
“还说拿我当亲妹妹,为了一千两金子就要翻脸了吗?”秋千白了她一眼,把金票收好,起身就要走,“好了!事情说完,我这就回去传话!没准还能赶上花深深也在等我呢!说到这里,你哥哥多招惹几个这种钱多人傻的主儿就好了,一个请我跑一趟,一天下来没准就是万儿八千的金子!”
秋曳澜哼道:“你若出阁,我把我嫁妆分你一半——那数目你自己去算!万儿八千,你有点郡主样子吧!”
“当真?!”秋千眼睛一亮!
“当煮!”秋曳澜挥了挥手,“这个月我得贺薛弄晴和庄蔓这两边,月中还是庄蔓出阁——下个月估计才能有空,届时会亲自替你挑选郡马。你从现在可以好好想一想,你想嫁个什么人了!”
秋千信誓旦旦道:“你真分我一半妆奁,我婚事你说了算!你叫我嫁路边乞丐都不带犹豫的!”
“少油嘴滑舌了!”被她这么一纠缠,秋曳澜心情也好了点,笑骂道,“回去好好问问梅雪吧!她考虑事情可比你周全!”
送走秋千,秋曳澜正带人点检着明日去薛家的礼物,沉水进来道:“少夫人,八少夫人有喜了!”
“哦?”秋曳澜闻言却是不喜反怔,“几个月?”
“两个月。”沉水也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喜色,济北侯的孝,孙辈是前两天才出,两个月身孕也就意味着江崖丹夫妇守孝期间不规矩——其实这种孝期同房只要不是闹得人尽皆知,大家也都是睁只眼睛闭只眼睛。毕竟这年头的孝一守就是三个月起步,斩衰更是长达三年、实守也要二十五个月,年纪大点和没结婚的还好,正当盛年的夫妻哪有不偷嘴的?
但弄出孩子来那就属于闹得人尽皆知了……
尤其济北侯跟四房的关系还特别不一样,江崖丹作为四房嫡长子,还是江天驰封爵次日就封的世子,竟连这叔公的孝期都不好好守,这真是……传了出去叫人怎么看待四房?
“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公公跟十九两个人刷分都不够他一个人败家的!”秋曳澜心中大骂江崖丹混账,嘴上则问:“两个月……怎么会现在宣布?!”
江崖丹虽然混账,但楚意桐可不是傻子。这眼节骨上把事情泄露出来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反正两个月还不出怀,拖一拖,过两个月再说。生产时报个意外早产什么的,有个说法,场面上可以揭过,相信秦国公纵然不喜,也不可能逼着孙媳堕.胎吧?
“原本是打算过些日子再说出来,把月份含糊一下的——但八少夫人方才下台阶时,因裙子太长绊了一下,摔得不轻,据说见了红,这才……”
秋曳澜深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渠妈妈、周妈妈,这里你们看一下,我去看八嫂!”
她赶到江崖丹与楚意桐的院子时,庄夫人已经在了,正皱眉坐在榻边。
榻上楚意桐面色苍白,额上绑着帕子,微合双目,看起来恹恹的不是太好。她应该才吃过药,屋子里飘着一股子安胎药的味道,这药秋曳澜之前也没少吃,一闻就闻了出来。
见她进来,庄夫人就站起身:“你在这里陪你们八嫂会子,我去禀告你们祖母!”
秋曳澜应了一声,听庄夫人的语气是想保住楚意桐这一胎的,所以过了会,见楚意桐长睫微动,落下泪水,就劝道:“嫂子不要害怕,有母亲在,您一准会没事儿!”
不料楚意桐张开眼睛,姣好的面容微微颤抖,低声道:“我……我肚子痛!好痛!”
“!!!”秋曳澜赶紧出去喊人——但也不知道是楚意桐的身体弱,还是她之前摔得太狠,总之,大夫虽然来得很快,但未等到庄夫人从老夫人院子里回来,楚意桐的胎已经保不住了!
“十九弟妹!”大夫宣布小产已成定局后,楚意桐的脸色一瞬间血色褪尽,忽然把目光投向紧蹙双眉、担忧的望着自己的秋曳澜,“我求求您——听说,您娘家传下来的那种药,能够起死回生,肯定可以救我的孩子的是不是?求求您给我一颗,我愿意拿所有东西跟您换,好不好?!好不好?!”
看着歇斯底里的楚意桐,秋曳澜怔过之后是无语:“八嫂您冷静些!您听我说——那药只是能吊命,跟起死回生没有关系!而且我手里真没有了,不然之前小叔公不好时,能不拿出来?”
“不!你骗我!!!你骗我!你说你要什么,我跟你换、跟你换跟你换啊——”楚意桐许是刺激太大,怎么也不肯相信,发疯似的朝她扑去,年轻贵妇保养极好的指甲隔着绸衣,深深嵌入秋曳澜的肌肤,尖叫,“帮帮我!帮帮我的孩子!”
吓得在房里的妈妈们赶紧上去七手八脚的按住:“八少夫人万万冷静!”
本来就要小产了,还这么折腾,不定连命都要送掉啊!
……等庄夫人被从老夫人那边请过来时,楚意桐已经小产,屋子也收拾好了,秋曳澜站在内室的门口,袖子上血迹斑斑,低头不语。
去请庄夫人回来的常妈妈低语:“那是八少夫人小产时抓的!”
“……你们八嫂头一次有孩子就赶上这么个结局,也难怪她反应如此激烈。”庄夫人皱了下眉,在秋曳澜跟前停了停,温言道,“你不要跟她计较……先回去上药吧,这儿有我来就行!”
秋曳澜轻声道:“媳妇手里确实没有八嫂说的那种药了,还求母亲代为解释一二,免得八嫂误会媳妇!”
“我晓得了,你去吧!”庄夫人嘴上这么说,却知道楚意桐年轻,即使心里清楚不是秋曳澜不给她药,但出于承受不住自己不当心摔掉了身孕,也会本能的迁怒秋曳澜来获取心理平衡——庄夫人膝下就这么两个媳妇,当然希望妯娌和睦。可现在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出,以后这罅隙有得弥补了……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