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来来往往的京中权贵们灿然的笑脸,顾云曦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目之所及之处,正有一人身着黑色狐裘向着她们这边走来。
万俟宸依旧是一副十分畏寒的模样,脸色苍白,薄唇病态的嫣红,两只手抱着一只紫金小暖炉脚步缓慢却沉稳的走着,一双眸子低低敛下去,似乎旁里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在他身后除了慕言、慕枫之外,少见了跟了两个婢子,顾云曦打眼看过去,两个婢子身穿着月白的明锦云袖落地裙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眸子低低的敛着,仪态柔顺脚步细碎,再加之带了风帽的缘故,一时间倒是看不出模样来。
顾云曦本来只是随意的一瞟,忽然却将目光落在了那两个婢子的脚上,长长的披风拖在地上,再加上夜色灯火的缘故,若不留心观察根本看不出两人穿的鞋子有何不同,然而顾云曦看事情本就细致,再加上所处位置的不同自然能看出蹊跷来,她中午时分才看到洛青衣做绣活儿,哪种缎面好她自然分的十分清楚。
她的眸光落在万俟宸右后方的女子身上,为什么她穿的鞋子用的是离宋暖烟罗,一个婢子,哪里穿得起贡品?
这般的疑问升起,顾云曦却没有时间一探究竟,她微微回神敛眸跟在公孙墨后面快步进了东宫,再往回看时万俟宸并未走到他们身边,他早早转了方向直接走了另一边的小侧门,那一道门似乎只有太子东宫的人才能进。
太子妃身怀龙脉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很有可能这个刚刚孕育的小生命将来会成为大燕的王,因为如此虽然设宴在东宫,后宫之内的各位娘娘却都是一个不落的都来了,顾云曦刚刚走进东宫就远远地看到了雅嫔和公孙慈,在她们身边环绕着后宫的其他主子,顾云曦却并不熟识。
寻常活泼开朗的公孙慈今日里却有些心不在焉,待看到顾云曦出现之时眸光一亮,她朝着一边的雅嫔交代一声便朝着顾云曦走了过来,看着小姑娘愤愤的眼神顾云曦就心知不好,朝着公孙墨无奈一笑迎了上去!
“顾云曦!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莫急——”
顾云曦走过去先行一礼,继而亲昵的拉起了公孙慈的手往人少处走,“云曦知道公主要问什么,云曦也知道公主这一次很聪明的什么都没有说,不管如何,云曦先拜谢公主。”
顾云曦压低了声音,面上是极为和顺的笑意,旁里其他人将目光透过来还以为这两人私交甚好在说什么悄悄话。
公孙慈甩掉顾云曦的手,见四周无人终于将忍不住,“顾云曦,你又利用我!那天晚上的弓弩本来就是孙卓的,最后为什么到了杨威那里,当时分明只有你一个人看到我扔了弓弩,只有你一个人看到!”
顾云曦眸光微沉,终于还是一叹,“公主说的没错,是我,云曦自认没有做错,只是公主小小年纪云曦不该将您牵连进来,宫闱深深,有太多的东西公主现在还不明白,云曦并非想至公主与危险之地……”
似乎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顾云曦看着公孙慈恨恨的眸子微微一福,“云曦心知公主不会原谅云曦,既然如此那晚之事就此揭过,从今往后云曦定然不会使公主为难,请公主放心。”
公孙慈瞪顾云曦一眼,“像你这般阴险毒辣之人,本公主不愿与你在一起,本公主也不会给你机会!”
小姑娘气呼呼的回到雅嫔的身边,雅嫔对她轻轻一笑以作安抚,之后将眸光深邃的望了过来,如果对于旁人顾云曦可以理直气壮的用那些黑暗的手段,但是对于这位从容淡泊的母亲,顾云曦只会从内心觉得歉疚。
她有一双能使顾云曦宁静心绪的眼睛,并非什么都看不懂看不透,她只是看透了不愿说而已,或许是见得多了,或许从来不想沾染那些脏污,她孑然一身,在这深宫之中不羡荣华不求富贵的守护她的女儿,只求母女安好,便足以。
顾云曦轻轻福了一福,雅嫔眸中似有叹然的将公孙慈揽到自己身边,而后告别了一众姹紫嫣红花枝招展的后妃们,独独寻了个安静的位子坐了下来,看着那相互依偎在一起的背影,顾云曦只觉得那样的母女俩谁会忍心再去打扰呢,只能嘴角一勾默默走开。
这次的宫宴是在一个巨大的花厅,花厅的房顶是用流光溢彩的宝石铺就而成,在灯火的映衬之下璀璨生姿,足见东宫的奢华贵气,因为正主儿还没有来,所有入厅的客人都随意的相互寒暄着,远远看着公孙墨在和几个她不熟悉的朝臣说着什么,顾云曦不方便过去只好沿着花厅左边的小门走了出去。
冬夜的月亮总是清泠孤冷,悬悬的挂在如墨的天边,顾云曦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股子沁人的冷香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顺着一条铺满石子的小道往宫阁深处走,没走多久便看到一片凌霜傲雪的寒梅。
顾云曦实在没有想到太子东宫还有这样的地方,从前住在梅园的时候那里确实有几树寒梅,却如何比得上此时这里的繁盛景象,顾云曦心中一动便直直走到了那梅园里,一朵朵嫣红的花骨朵儿傲立枝头,竟让顾云曦看的痴了。
万俟宸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顾云曦,她微微仰头看着眼前一树火红的梅枝,未施脂粉的侧脸清瘦白皙,晶莹的耳垂上没有佩戴任何饰物,披风的带子不知何时松了,此刻露出修长的脖颈,如瀑的墨发乖乖的垂在她身后,寒风一来便轻轻摇曳。
她伸出一只手来,将高高在上的梅枝拉下来放在鼻端,双眸微闭浅吸一口气,抿着嘴角瞬时便扬了起来,万俟宸眸光微动,第一次觉得这梅香竟是如此好闻。
仿佛有感应一般的,顾云曦猛然转头,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黑裘男子,她扬起的嘴角沉了下去,手下意识的将梅枝一放,枝头上的梅朵儿经不住这般一弹,瞬时簌簌掉下几朵,顾云曦倾身一福,“楚殿下。”
淡淡的月辉落在她的肩头,再加上她低眉敛目的样子,竟是前所未有的温婉,万俟宸微微颔首,“顾姑娘请起。”
顾云曦站起身来,看着四下无人拢在身前的双手微微一紧,“自从嘉陵山大猎之后还没什么机会与殿下说话,殿下当日出手相助为王爷解围,云曦真是不甚感激。”
万俟宸微微皱眉,那件事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也的确还没有向他致谢,只是她的话说的不对,“既是帮王爷解围,何必由姑娘来致谢。”
一句话出似有不妥,万俟宸眉头一皱,“王爷已经着人送来上好的龙涎香金丝碳,姑娘再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顾云曦听着那龙涎香金丝碳几字点点头,这下又有些迟疑,“此外,大猎时多亏无忧一路相护,云曦才可替王爷拿到那雪莲花,不知,无忧现在可好——”
顾云曦极少如此犹豫不决,万俟宸眸光微敛,“他很好。”
顾云曦点点头,继而眉头一皱,“先请殿下恕罪,云曦想知道,无忧是您的护卫吗?”
万俟宸一怔,嫣红的薄唇微微一抿,“不是。”
顾云曦眉头一皱,“那他——”
万俟宸凝眸不语,顾云曦听着花厅方向传来的声音却有些着急等不住他的回答了,她微微上前两步,“殿下可能告诉云曦,无忧现在在何处?”
“顾姑娘找他做什么?”
顾云曦秀眉一挑,“想必无忧现在一定在往南走的路上,我只是要提醒殿下,洛萧的事情已经交给了神踪府,他们的神通广大想必您也知道,如果您不想让无忧性命有碍,抑或是还想维持您和王爷以及大燕之间的平静的话,最好还是让他不要插手洛萧的事。”
万俟宸听着顾云曦的话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他伸出手拉拉身上的裘衣,却是没有注意到手中的紫金暖炉,眼看着暖炉一斜马上就要掉,电光火石间顾云曦倾身一扶,“小心!”
小炉终于还是没有掉下地,万俟宸回神,道一句“多谢”收回另一只手重新抱好,顾云曦退后一步,眸光从万俟宸收回来的那只手上掠过之时却是一滞,在他的手背上,有几道细白的伤痕看起来竟是十分熟悉。
万俟宸不经意的将手重新收回袖子里,对着顾云曦点点头,“以姑娘如今的立场还能来提醒万俟此事,真是不甚感激。”
顾云曦眉头一勾,“现如今此事并无损我主君利益,至于殿下您真正的用心,如果以后云曦发现您对王爷早是居心叵测,云曦自然不会姑息。”
万俟宸眸光一亮看着顾云曦,好像在说这才是他认识的顾云曦,“姑娘的话万俟收到了,花厅的夜宴要开始了,姑娘先请——”
寒风又起,梅林之中冷香袭人,顾云曦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转身往回走,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刹她却是眉头狠命的一皱,万俟宸见她欲走不走,不禁又问,“姑娘还有事?”
顾云曦的眸光从他手中的暖炉上掠过,“殿下的暖炉里烧的是什么?”
“正是王爷让人从宫中给我送来的南越贡品龙涎香金丝碳。”万俟宸不知所以的看一眼自己手中的小炉,微微一顿,“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顾云曦眸色一沉,微微摇头,“不,云曦只觉得这味道有些奇怪。”
万俟宸眸中闪过一层暗色,嘴角冷冷一勾,“是吗,万俟这十年来已经闻习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顾云曦微微一怔再无话,点点头便往梅林之外走去,万俟宸深重的目光随着她的步子一步步渐行渐远,只觉得这个冬日里竟是比往日更寒了几分,他低头拂过着紫金炉凸起的花纹,那里已经被他时时拿在手中磨得光亮,十年为质,十年的金丝碳,这一切,他早就习惯了。
“殿下。”
忽然又起的声音让万俟宸有一丝意外,他抬头,只见顾云曦本已走到了梅林边上,此刻却停住脚步转过了身。
她如墨的眸子里一片晶亮,好似融进了天边的月华一般似水琉璃,她直直注视着他的眸子,“金丝碳自然好,若是和龙涎香一同用难免的味道太浓了些,殿下不妨试试百姓家中最常用的沉水香,味道清冽淡雅,更有安神静气之效,想来对殿下的病也有些助益。”
万俟宸深渊一般的眸子越发的幽暗,好似一个漩涡一般让顾云曦心神沦落难以出离,这一刻顾云曦忽然恍然,对面的这个男人,他知道,他竟是知道的!
龙涎香和金丝碳同用本是至尊至荣之人才用得起的,给他一个质子看上去乃是无上的奢享,更是燕帝对他特有的宠爱,可是谁又知道,这龙涎香已经不是大燕皇宫之中的贵胄之香了,那细细绵绵的香味之中含着丝丝密密的蛇姜花毒,只要是那香味飘散的地方,便无人能逃过。
而那下毒之人的手段也极是高超,每一次的分量极少极少,好比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一点一点的蚕食你的元气,一份一份的减缓你心脏的跳动,直到有一日,你无声无息的死去,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你的存在。
前世的她生于苍墨高原,在那常年冰雪覆盖的地方生有许多寻常地方没有的草药,她少时有很长一段时间以识药为乐,可最终也只是只懂药不懂医。
顾云曦眸光皱紧,他竟然明明知道还用了这金丝碳十年!
难怪他咯血,难怪他病弱至此,从他以楚国皇子的身份踏上大燕的那一刻起,燕国皇帝就没有打算让他活着离开,在他能鲜衣怒马最好的十年时间中,让他无声无息的患病,衰弱,而后极为正常的死去,这般阴狠毒辣的手段——
有太多的情绪从顾云曦的眸子里闪过,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沁上她的心头,他本就从天之骄子一朝跌落到万人践踏,他又是如何在明知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强自硬撑了十年?
恍若一眼万年,万俟宸看的懂那一双染了月华的眼睛,他双手微微颤抖的紧握着手中的暖炉,紫金边缘在他的手指刻下几欲见血的痕迹,他的眸子深幽四海,又好似有蛰伏已久的猛兽蠢蠢欲动快要破空而出。
良久,万俟宸微微低头,再抬眸时又恢复如初,他还是那个不形于色深沉冷漠的病秧子,他嘴角一勾,“多谢顾姑娘,沉水香固然好,可是龙涎香万俟已经用习惯了,若是换了别的一时间只怕不能习惯。”
顾云曦听着这话心中抽紧,她嘴角一抿敛尽所有的情绪,而后果决利落的转身离去,步伐快的好似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夜凉如水,万俟宸看着那茫茫的夜色深深一叹,远处的灯火通明之处已经是热闹的紧,他漆黑的眸子一寒,今夜,还有好戏等着他看,微微定了定神,万俟宸没有迟疑的抱着手中紫金暖炉跟了上去。
顾云曦再次回到花厅的时候里面的人比之前更多了些,她找到公孙墨所在的方向,而公孙墨看到她回来了面色也有一松之势,“去哪里了?”
顾云曦一笑,落座在公孙墨身边的位子,“刚才看到王爷和几位大人聊天,我便去外面透了透气。”
公孙墨点点头,眼见着她的披风松了,当即抬手帮她系好,一边道,“时辰差不多了,只怕是要开始了。”话音刚落,公孙墨便看到万俟宸从花厅的小门走了进来,他看一眼身边的女子,眸中划过一道不为人知的情绪。
顾云曦肩膀微微有些僵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得定在那里,这一来倒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趁着还没有开始,她眸光四周一扫,却见万俟宸正走向一处角落里。
不消多时便有宫乐声起,一行人衣衫华贵前呼后拥的相携而来。
这是顾云曦第二次见到孙婉,这位在后宫之中执掌大权的皇后比顾云曦想象之中的要沉静低调得多,并且人如其名看起来雍容之中含着温婉,自有几分皇后的气度,今日许是因为太子妃有孕实在事关重大她才出席,只见一身正红宫装的她当先而出,身后跟着太子公孙长卿和太子妃赵琅华。
素有传闻公孙长卿喜欢的是风尘女子婠婠,连大婚之日都要将其接进宫来,可婠婠姑娘进来消息全无,今日公孙长卿出来时竟是拉着赵琅华的手的,顾云曦嘴角一挑,那赵琅华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位美人,并且雍容大度,即使是太子常常对其百般冷落她也没有一句怨言。
这样的女子,即便是在铁石心肠的男子都能被其软化几分的吧,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孩子,而那位婠婠,本就与公孙长卿云泥之别,只要公孙长卿稍稍无情一点,她的下场也是可想而知了。
“拜见皇后娘娘千千岁。”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齐齐行过礼之后,孙婉朝着众臣挥挥手,一边拉了太子和太子妃落座在她两侧,“众位妹妹,众位卿家请起。”
待孙婉落座,这一场夜宴便是开始了,美酒佳肴,美人歌舞,趁着这良辰美景孙婉的情绪也十分的好,她眸光慈爱的看着赵琅华徐徐开口,“太子妃不远千里嫁到我大燕本就是普天同庆之事,今日又怀了我大燕皇脉,眼见得大燕后继有人,本宫真是欣喜万分,来人——”
话音一落便有一行后宫婢子徐徐走了上来,她们每人手中都捧着一个托盘,盘子里自然是各式各样的珍宝,孙婉看都不看那盘子一眼,“这些珍玩都是长卿喜欢的,往日里他缠着我问我要我都没有给,今日全部送给郎华。”
赵琅华面色带喜,闻言起身谢礼,“拜谢母后。”
孙婉连忙将她扶起,“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往后这些礼数都免了,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你怀了我大燕的皇脉,有皇脉在身便是千金的人物,往后这东宫上下都要小心打点,万万不敢让太子妃有什么闪失,伤了皇脉本宫就唯你们是问!”
旁里的东宫侍从们闻言连忙跪倒一片称是,孙婉满意的笑笑,“太子妃现如今身怀龙脉不过一月,正是最危险的时候,稍后本宫就会安排些人来东宫亲自侍候她,保证太子妃顺利生产。”
话音刚刚落下,一个站在旁侧的女官走到了皇后近前,她徐徐跪倒,“启禀皇后娘娘,奴婢乃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女侍,我们娘娘知道太子妃娘娘坏了龙脉,特地准备了礼品来恭贺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娘娘,只是她昨日偶感风寒,怕今日来了惹得太子妃娘娘不好,便叫奴婢代为送来,还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恕罪。”
孙婉看赵琅华一眼,眉眼之中闪过一丝淡淡笑意,“起来吧,淑妃有这份心意已是不错了,身子抱恙就好生养病吧,回去告诉你家娘娘,她的心意太子妃收下了。”
箫玉瑾几日前还是好好的,怎么会忽然生了病,顾云曦眼瞧着孙婉面色如常,眸子里的喜色却减了几分,免不得多想几分。
有了这淑妃做示范,其他的今日到场的没到场的后宫娘娘都是一顺儿送礼,赵琅华笑得脸都僵了,一个个的感谢完毕之后这宴会便也进行到了,孙婉拍拍赵琅华的手,“妹妹们的礼物真是费心了,太子妃也是喜欢的紧,今儿皇上有政务在身不便前来,不过这礼物却是不会少的,来人——”
宴会一开始就有人在议论今日为何皇上没有什么表示,现如今孙婉这样一说众人莫不是伸长了脖子期待着这礼物究竟是什么,只见一人黑衣墨袍而来,那是内宫太监首领才穿的宫服,竟然是大太监福安!
此刻福安手中有一道明黄的圣旨,他向着孙婉行的一礼,待太子与诸人跪下便徐徐的打开了圣旨念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喜闻太子妃身怀龙脉,朕心甚慰,皇孙虽然还未诞下,却定是太子长卿之长子,朕在此封赏未出世皇长孙,若为女,赐毓秀名,封号淑宁公主,若为男,赐泽耀名,封号齐王,钦赐!”
福安亦是一脸笑意,“恭喜太子妃娘娘,小皇孙还未出世已经是亲王了,还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接旨!”
公孙长卿面带喜色,当先扶起身旁的赵琅华,二人正要上前一步接旨之时花厅门口却传来一声厉喝!
“慢着!”
众人无不色变,此刻是皇家宴会,又有皇后和太子以及太子妃在场,到底是谁敢如此大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此刻站在花厅门口的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女子眉目清丽,身披白色的披风,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眸光却是凄然的落在了公孙长卿的身上。
众人不知所以的看着那女子,再看看公孙长卿,实在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顾云曦在公孙墨的身边,离的主位极近,此刻看着公孙长卿猛的眸光大变,切切的从口中溢出两个字,“婠婠——”
孙婉早就在婠婠出现的时候捏紧了双拳,此刻看到公孙长卿瞬间变了的面色猛的一拍桌案,“这是哪个宫里的下人不知规矩,来人,将此女拉下去!”
众人早就惊呆了,赵琅华自觉公孙长卿瞬间放开了自己的手,她面色一变呆呆的看着前一刻还搂着自己的人已经面色大变的向着门口快要被拉走的人奔了过去!
“太子殿下!”
婠婠娇呼一声,然而皇后的命令有谁敢违抗,站在边上的侍卫当即上前要将婠婠拉走,身形纤瘦的姑娘哪里抵得住侍卫的力气,当即便被锁住了肩膀。
“放开她!”
公孙长卿双眸渐红,一声令下侍卫们吓得马上又放开了手,婠婠跌倒在地,一双眸子含着泪水看着公孙长卿,“太子殿下,婠婠来了——”
“婠婠!”
公孙长卿扑过去将婠婠搂在怀中,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而后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两边的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混账!”
孙婉已经是气不可遏,顾云曦挑眉,这位皇后静时温婉柔顺,气急之时也可雷霆万钧,她此刻看着公孙长卿的行为身子直发抖,而地下不知所谓的重臣们也是明白了,这位就是传闻中让太子殿下钟情的婠婠姑娘!
变故来的极快,太子妃面色苍白几欲站立不住,孙婉吓得赶忙让人将其扶住,这一边将极为毒辣的目光落在了婠婠的身上,“来人,把这个迷惑太子殿下的妖女拉下去!”
公孙长卿当即挡在婠婠的身前,看着四面蠢蠢欲动的侍卫们面色森寒,“不准!你们谁敢!”
孙婉眸光一厉看着公孙长卿,“长卿,你要违逆母后吗?”
公孙长卿看看怀里的女子,再看看孙婉的脸色,终于拉着婠婠跪了下来,“母后,儿臣求您。”
孙婉眸光分毫不松动,“休想!”
这一个皇后一个太子外加两个女人瞬时将喜气腾腾的宴会变成了一场十分好看的大戏,顾云曦细致的打量着那个在太子怀中颤抖不已的女子,终于,眸光锁定在了她的鞋子上面,顾云曦嘴角一抿,将眸光投向坐在角落里的万俟宸。
此时的万俟宸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场中的一切,表情淡薄的好似一个局外人看着一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好戏。
顾云曦不得不在心中暗叹一声,本来属于太子崛起的最好时机,终将因为这个忽然出现的女子急转直下,顾云曦皱眉,可是,一个风尘女子是凭什么这么堂而皇之的闯到东宫的宴会大厅里的呢?
皇后眸光凌厉,直接看向站在边上的东宫侍卫官,“你,把这个妖女给本宫带走!”
侍卫官本来是听命与太子的,此刻却是当即执行了皇后的话,公孙长卿面色大变,“陈傲,你要做什么,本太子不准你动她!”
陈傲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公孙长卿微微敛眸,“太子殿下,对不起!皇后娘娘的命令属下不得不遵从!”
身手极好的侍卫官三两下就将太子十分安全的挥开,而后加上其他人的帮助,终于没有阻拦的到了婠婠的身边,一身白衣的女子没有了太子的护卫本是惧怕不已,此刻看着自己离得危险越来越近面色倒是平静了,她眸光灼灼的看着陈傲,“你不能动我!”
陈傲丝毫没有将这个弱女子的话放在心上,正当他抬手去抓婠婠的肩膀之时,婠婠却是猛的朝地上一跪,“皇后娘娘,婠婠已经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肉,您可忍心看着大燕的龙脉有损?”
此话一出,众臣当即议论四起,站在主位上的孙婉整个人一愣,当即像是泄了气的娃娃一般跌坐了下去,而太子妃赵琅华则是眸光含愁的看一眼面色由悲转喜的太子,整个人颤抖的不成样子。
顾云曦眸光一亮,原来是因为如此!
她嘴角一勾,这出戏,更好看了!
忽然爆出来的消息让群臣惊讶不已,公孙长卿重新会开陈傲等人将婠婠拥在了怀里,坐在主位上的孙婉看着下面的两人,眸光再次一冷,“你这个大逆不道之女,你本是风尘女子,不知和谁有了一个孽种,此时竟然敢冒充皇家血脉!本宫今日不将你处置了便是对不起大燕的列祖列宗,陈傲,将她给我拿下!”
看着冷血无情的孙婉,公孙长卿眸光绝望,“母后,是儿臣的骨肉,婠婠一直洁身自好,遇到儿臣的时候仍然冰清玉洁,母后,您要杀了您的亲皇孙么?”
公孙长卿句句带泪,一边的婠婠弱弱的倚在太子的怀里,早已哭得撕心裂肺,“皇后娘娘,婠婠身上的身孕只有两月,两月之前婠婠唯一见过的男子便是太子殿下……”
“之后是您,是您将婠婠软禁了起来直到现在,这期间婠婠可能见到别人?皇后娘娘,求求您成全婠婠,婠婠不求名分只求为太子殿下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顾云曦挑眉,原来还有这么个缘故,她眉头一紧,婠婠怀孕明显比太子妃要早,刚才那圣旨之上说的是立皇长子为王,如果婠婠的孩子早出生……顾云曦摇摇头,婠婠刚才并没有说这一点,若是说了,只怕一切就没这么容易了。
孙婉的面色微白,下面的群臣闻言更是各色各样的眸光都向着皇后投了过去,顾云曦转身看公孙墨,“王爷,今日这出戏您可知道?”
公孙墨摇摇头,眸光忽然一变,“你的意思是——”
顾云曦嘴角一抿,“婠婠来的恰到好处,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而且今日这个场合,你认为她无人相助能进来吗?”
这些公孙墨自然也想到了,他眸光一凛,“所以你觉得是谁呢?”
顾云曦看看角落里的人,眸色之中闪过一丝犹豫,“能在这东宫之中带个大活人进来的,只怕只有他能做了,王爷,我们不妨看看太子如何收场!”
公孙墨沉眸看一眼角落里的万俟宸,这边孙婉却是不依不饶,一口咬定婠婠肚子里的并非龙脉,公孙长卿苦苦哀求,婠婠也成了个泪人儿,赵琅华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一幕,此刻上前一步,“母后。”
孙婉眸光心疼的看着赵琅华,“郎华,你没事吧?”
赵琅华看一眼堂中的二人,缓缓地朝着孙婉跪了下来,“母后,儿臣也相信婠婠姑娘肚子里的肯定是太子殿下的骨肉,正如殿下所说的,那是您的亲皇孙呢,您刚才才说了皇脉对于大燕来说十分重要,怎么可轻易的枉杀,母后,儿臣代替殿下和婠婠姑娘求您,就成全他们吧。”
孙婉眸色里满是挣扎,“可是——”
赵琅华眸中含泪,“母后是觉得婠婠姑娘出身低下配不上太子殿下吗?”
孙婉欲言又止,而这厢赵琅华却是根本不给她机会说话,“既然如此,郎华愿意和婠婠姑娘结为异性姐妹,明日我便修书一封回大梁,求父皇给婠婠姑娘一个郡主的位份,这样母后您可满意?”
孙婉闻言大惊,这厢底下的人听到赵琅华这般说已是唏嘘不已,而公孙长卿早就眸光歉疚的看着赵琅华,似乎也是动容不已。
底下的议论声渐起,赵琅华微微定神低声在孙婉近前道,“母后,太子殿下喜欢婠婠,与其逆了他的意,不妨成全他,再说现在殿下的骨肉最为重要,若是在这般闹下去不好收场,父皇知道了太子便十分危险了。”
任凭孙婉在大燕后宫浸淫多年,此刻也不得感叹这位琅华公主的心思与肚量,她拉着赵琅华的手将其扶起,眸光看下面的两人一眼,轻咳两声,“既然是郎华公主的义妹,又怀了太子的骨肉,本宫就暂且成全你们,其他的事,稍后再行决定。”
公孙长卿面色大喜,感激的看赵琅华一眼,拉着婠婠一起给皇后行礼,这厢众臣都还在饮宴,这般皇家之丑露出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孙婉纵然心中气极,却也知道今晚的闹腾最多只能到此处了,至于接下来如何,便是她私下来解决的了。
孙婉冠冕堂皇的话响起来的时候顾云曦眉头一皱,她没有想到今日的局就这般被破解了,她看向角落里的万俟宸,他看着自己一手主导的局面被解开,仍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与此同时,顾云曦开始认真的打量太子妃赵琅华来,这个女人此前本就很少在众人面前露面,绝无仅有的几面顾云曦都觉得她只是一个有气质的邻国公主而已,虽然料想得到在深宫之中长大的必然有自己的心智与手段,她却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厉害,本是注定的一场属于太子和皇后的败局,却因为她的心胸宽广峰回路转了。
修书去大梁给一个太子喜欢的风尘女子要位份?
顾云曦嘴角勾起,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为何要做到这样的忍气吞声?要么她爱极了太子,肯为他牺牲一切,要么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顾云曦看着此时被人搀扶着下去的婠婠,走到赵琅华身边致谢的公孙长卿,还有一边面色已经恢复如常却不知道再打什么注意的孙婉,她心中断定,赵琅华所为的,一定不是第一条。
宴会在此在大家的极力粉饰之下照常进行,孙婉似乎有些着急处理刚才剩下的残局,没一会儿便声称自己累了下去歇息了,太子妃和太子自然也要当即跟上,所以今晚用来庆祝太子妃怀孕的喜宴就在这一堂二女争夫的闹剧之下热闹完毕,最终竟是一个完美落幕的喜剧。
顾云曦走出东宫的时候还在想刚才的场面,越想越觉得那位太子妃及其有手段,这厢上了公孙墨的马车,顾云曦不禁开口问起公孙墨,“王爷,这位太子妃到底是什么背景,今日里若不是她力挽狂澜,太子的结局可想而知了!”
公孙墨点点头,“是啊,连她都如此大度的接纳了婠婠,还为其争一个名分,父皇和皇后就算再怎么反对这一次也要偃旗息鼓了。”
微微一顿,公孙墨的眸子一暗,“至于她的背景,不过是一个邻国公主而已,你不必多想,本王会料理好这一边的,倒是那个婠婠,我们要注意些。”
顾云曦有些不懂,为什么婠婠比一个太子妃更需要重视,然而此时的公孙墨似乎不想多说,她自然也就不多问了,马车滚滚前行,她掀开车帘往外一看,竟然不是往丞相府去的路,再一看更不是往德王府的路,她转过身来问公孙墨,“王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公孙墨眸光一沉,“去楚殿下的府上。”
顾云曦一怔,一股子怪异的感觉升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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