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侍从?”冷冰冰声音的主人眼珠一转,“是哪个贵族庄园里的骑士侍从?附近除了我只有老约翰……”
“说!”冷冰冰声音的主人——利其走到恩格身前,伸出手捏住恩格染血的衣领,“你是不是约翰爵士的骑士侍从?”
利其抬起头,他脸上都是血污,狼一般的双眼看着利其,没有说话!
“呸!贱民贱民!”利其用力收紧了恩格的衣领,“你那是什么眼神?嗯?区区一个贱民,居然也敢瞪着看我?”
“你是不是还想杀了我?”利其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快说!你是不是约翰子爵的骑士侍从?”
“说啊!”莎莉大婶把头转向自己的儿子哭喊,“利其,跟利其老爷说,你是约翰爵士的骑士侍从!”
“没用的,母亲。”恩格艰难地摇了下头,他的语气虚弱至极,却又透着一股坚定,“……别提约翰,那个老家伙!”
“老家伙!”利其大笑起来,“哈哈?你竟然称呼约翰老家伙,有意思,真有意思,一个子爵的骑士侍从,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利其转头,冷眼看着莎莉大婶,“你竟然胆敢骗我,欺骗一个老爷,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偷来的骑士服……看来我对你们还太纵容了,居然都敢偷东西了,贱民,都到这时候了你还不认罪吗?我要狠狠惩罚你!”
利其说着扬起马鞭对准莎莉大婶。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莎莉是个朴实的妇女,她出生在贫苦人家,这个女人辛劳半生,现在还在贫苦人家。她莎莉用她还不算太笨拙的脑袋想,怎么了?然后她终于记起来了,利其有个儿子,她的恩格说过,利其的儿子没通过骑士侍从考核……
莎莉大婶已经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再挣扎,她知道自己现在是百口莫辩了,她莎莉认命了!“是我!……这件骑士服,是我偷的……”
“母亲!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说!我们没做错!”莎莉大婶听到自己儿子愤怒的咆哮,像只受伤狮子!他现在一定还不能理解吧,他一定是在挣扎了……以恩格的体格,要不是受了伤,区区两个半兽人怎么压得住他!
他在为了我流泪吗?好孩子……好孩子……从十八年前到现在,已经这么大了,如果不是发生这些意外,这个孩子一定可以成为最优秀的骑士。
但莎莉大婶觉得,自己也许等不到那一天了。
她流下眼泪,不是为了自己,她在这最后一刻的心愿只有一个,希望恩格好好活下去,活着……活着!活着!她怎么都好!就算去死——对一个母亲来说,还有什么比孩子更重要的!
“尊敬的老爷,是我……偷、偷了……这件骑士服,我莎莉贪心、我虚荣,我……我、我是个虚荣的贱民。”在恩格的怒吼声中,莎莉大婶流下沉痛的眼泪,“我……我想看到自己孩子……成为骑士,我想……我想就算做不成骑士,让孩子穿上骑士服,给我看看也好……哪怕一眼。”
恩格,让我看看你穿骑士服的样子吧!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母亲真的想看看你那威风凛凛的样子……母亲知道那不是虚荣!不是!那是骄傲啊!
这是母亲唯一的遗憾了。
小木屋门口,莎莉大婶扑在地上,以一种极为屈辱的姿势,“供认”自己的罪行。街坊邻里听到热闹过来围观,对莎莉大婶指指点点,尤其那个和莎莉大婶做过交易的邻居,他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利其老爷,您真是大大的好人!就是这个女人,昨天晚上到我这里,用一件破衣服就换走了十个鸡蛋,一件破衣服啊……您知道的,就是那种很多补丁的破衣服……”
“别乱说话,你什么德行,我们还不清楚?你怎么可能拿十个鸡蛋换她一件破衣服?”边上有人小声说。
“唉……我心肠太软,我和她交换,也是看她可怜,没想到今天居然出了这种事……”
“莎莉啊,刚才还对我们说她儿子回来了,没想到……”
“是没想到啊……”
怎么可能想得到呢?莎莉大婶是那种很老实很老实的人,她会为了一笔小到一个铜子的欠债而惴惴不安,辗转反侧难以入寝,为了赶上期限在冬天里替人们洗衣服,把双手洗得通红……这样一个老实的大婶,她是这样一个老实人,她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可今天她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街坊邻里的面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发着抖,用尽了全身力气供认她不可能去做的事,她说,我莎莉贪婪,我莎莉虚荣,我莎莉是一个小偷……
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所以,老爷。”莎莉大婶匍匐在地,她的声音就像一根绷到了极限的弦,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断,“都是我做的,和我儿子无关啊,老爷。”
“母亲!!!”恩格声音沙哑着嘶吼,下一刻这个体格健硕的骑士侍从震开了两个半兽人的手,他跳了起来,他真的跳了起来!即便他已经伤痕累累,即便他快要垮掉的身体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举动!这一刻,恩格体内某种性格觉醒了,唯有一个无比强大的意志操控恩格的身体。
他身体一矮,在半空野牛一样向下俯冲,蛮横地撞开利其,他的手掌一下按在利其的头顶,两米出头的他有着两百五十斤的体重,跳在半空的他以这个体重对着利其一压而下!
他这是抱着必杀的态度,他要杀了利其,杀了他!杀了他!!!什么骑士法则,什么他都给抛飞到了九霄云外,他要杀了这个侮辱母亲的男人,这个男人所犯下的罪孽即便死上一百次也难以洗清!!
人群爆发出惊呼逃散,半兽人的惊慌写在他们粗犷的面孔上,莎莉大婶的目瞪口呆,与恩格的悍不畏死在这刻构成了一副奇特的景象。
利其老爷骇得亡魂皆冒,他感到头顶有个东西压了下来,但背对恩格的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觉得头顶压着一座敦实的小山,一股恐怖的下坠力从头顶灌输下来,利其老爷那尊贵的脖子瞬间就变形了,他折了的脖子扭向一边,他目光中流露出惊恐的讯息,他想求饶啊!但不知向谁求饶。
一瞬间利其老爷一大半的颈骨发生错位,从他脖子里传来清晰可闻的“喀喀”声,利其老爷的脖子对着胸口凹陷下去,他脖子上有好几处被骨刺穿透,变形得厉害,要是仅论武力,他只是一个老爷,一个乡下土豪,他哪里有力量可以和已经是骑士侍从的恩格对抗?
利其老爷发现自己不能呼吸了,强烈的剧痛让他的面孔扭曲着,他嘴里冒出血沫子,恩格像是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后退一步放开这个只剩一口气的老爷,利其无声地倒在地上,他破损的喉管是漏风的,被两根骨刺穿透,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嘴唇还在蠕动着,但发不出任何声音,看他的嘴型应该是“救我救我……”……
这个可怜人,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伤势有多严重,当然最可悲的是没有人救他,莎莉大婶好歹还有一个小恩格,可是他呢?他的“朋友”,他的“儿子”。敬畏他的贱民们……怎么了?没有一个人来救他吗?这个可悲的人的眼光在慢慢涣散。
他在死亡到来的最后一刻,终于艰难地理解,是谁杀了他?但他永远也不能理解,垂死的恩格怎么就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力量?
利其老爷的身体逐渐冰凉,他终于变成了某人殷切期望的样子。
“利其老爷死了!”
“利其老爷被恩格杀了!”
一些躲在不远处偷窥的平民大叫着跑开。那速度,好像生怕恩格会从后面冲上来,把他们也给杀了。
这一惊变发生得太突然了,快到利其惨死,三个半兽人奴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三个半兽人奴隶呆在原地,利其死了,他们接下来该听谁的,他们接下来该向谁效忠?
恩格冷冷地看向三个半兽人,在恩格的警惕眼光里,突然一个半兽人呼唤起来,随后两个半兽人从莎莉大婶身上挪开,也欢呼起来!恩格能够听出他们的欢呼是愉快的,让恩格一时间有些发懵。
“半兽人是个强悍的种族,他们习惯用武力解决一切争端……”在恩格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发现周围空荡荡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辆马车。一个女人和一个蒙面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那个女人比“红灯笼”所有的流莺都要美丽。
那个男人的头发是罕见的黑色,他朝恩格走了过来,同时向恩格解释女人的话,“你还不明白吗?你……恩格,以你自身强大的武力,以你无所畏惧的勇气,获得了半兽人的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