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华兴准备启程,只见一军士快马赶来:“经略使且慢!”
华兴勒马,令部停止行进:“来者何人?有何事?”
那军士下马,单膝着军礼:“小吏天策军曹伏,奉壮武将军杨宁令,特来交付书信一封。”旋即掏出一份信件交付给华兴。
“有劳这位兄弟了。”华兴摸出几两碎银递于曹伏:“兄弟一路快马!辛苦了,这些意思权且拿去买酒吃。”
“多谢经略使!”曹伏接过银子:“恭敬不如从命。”
曹伏起身上马,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经略使!我部已经要随杨将军班师返回东都。我听杨将军说什么天策大统领李大将军向陛下推荐了两个人来你海东经略府。”
“哦?还请曹军校详说一二。”华兴作揖道。
“经略使客气了,俺也只是风闻之言。青山不改绿树长流!后会有期。”曹伏策马而去。
华兴唤来卢儁义、朱倵、孙历、杨咨几人,将杨宁之信看,大致意思就是:一是天策军要班师回东都;二是因为华兴不持节,没有专断之职、先斩后奏之权,所以李承恩向天子推荐了柴缙、李郢,来经略司分别担任支度使、营田使,这两人已经五百里加急赶来;三是军情密报,渤海寇犯辽东——辽城州、延津州、南苏州、新城州等地。
支度使,唐代军中主管军需的官职,其任务是主持本军军费开支﹐每年统计所耗军资﹑粮料﹑武器数量﹐向主管财政的户部度支使申报;营田使,掌管屯田诸事宜,屯田以兵,营田以民,利用戍卒或农民、商人垦殖荒地,沿用此措施取得军饷和税粮——有军屯、民屯、商屯之分。
我们平时常说节度使权力极大,军事、财政、民政无所不管,这其实是因为每一个节度使都兼任了其他官职的缘故,比如兼任了支度使,于是就掌握了财政权。兼任了营田使,于是就掌握了管理屯田的权力,又比如兼任了采访处置使,于是就拥有了监察行政权。
卢儁义开口道:“这二人早年我在长安驻屯时听说过,柴缙祖籍晋州临汾,乃是高祖朝驸马霍国公柴绍的后人,使得一手好剑术;李郢是郓州人氏,善使浑铁点钢枪,背藏五把飞刀,能百步取人,神出鬼没;科举明算科及第。”
明算科,科举考试科目之一。唐代设,用于选拔算学方面的专门人才,凡明数造术、辨明术理者为通,全通者及第。
“既然如此,至彰武扎寨驻营,等候他二位。以五百里加急,他们从范阳赶来,也就明日下午到了。”华兴道。
于是一众行伍起行,至彰武驻扎。巧的是当天晚上,柴缙、李郢便到了。
华兴见那柴缙:一米七左右,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一二年纪。身穿鸦翅青团领,腰系羊脂玉闹妆。头戴鵔鸃冠一具,足蹑珍珠履一双。规行矩步端详士,目秀眉清俊郎君。
又看那李郢:亦是一米七身材,鹘眼鹰睛头似虎,燕颔猿臂狼腰。骑白马,着绛红袍。背上飞刀藏五把,钢枪斜嵌银条。
“见过华经略,某柴缙,字伯绅。正六品上—朝议郎。”柴缙作揖道。
“下官李郢,见过华经略!草字季楚。添为正六品下—承议郎。”李郢作揖道。
“唉,大唐局势西为重、东为轻;所以契丹、渤海、新罗时常作乱。”孙历忿忿不平地说道。
“渤海居然敢寇犯辽东?!。“卢儁义激动道:“朝廷因为要集中心思打吐蕃,才对东面诸族宽容,可是这群人畏威而不怀德。”
“二位从范阳来,有什么消息?”华兴平静了一下略显浮躁的心情问柴、李二人道。
“渤海主大钦茂,领兵进犯辽东,主攻新城州。”李郢道。
“拿地图来。”华兴道。
须臾,亲兵拿出一张简易地图。
华兴看着地图,延津州、南苏州、新城州、辽山?
大钦茂这个时候不从南面哥勿州、国内州出兵攻打新城州,反而从北面延津州?因为北面大唐有室韦、黑水二都督府做援军。
难道他另有什么目的?他难道想从延津州和南方的哥勿州、国内州实施南北两路突破,好有效掩护他从东面辽山强攻新城州,然后三路合围,一举夺取辽东的经济命脉辽城、新城,占据辽城州的铁矿、新城州的铜矿?
辽城州,今辽宁省辽阳、鞍山一代;新城州,今辽宁省抚顺一代。
“全军疾行,三日内抵达怀远镇。”华兴道。
这怀远镇在辽城州一百里处,距离新城州二百里。
一连三天,怀远镇都在非常平静的气氛中度过。唐军斥候们既没有看到敌人从延津州出来,也没有发现他们有准备进攻的迹象。而华兴好像根本就不关心他们,他关注的是新城州方向敌军的动静。
在怀远镇临时屯驻期间,华兴立即修改了骑兵的训练内容,加餐——顿顿有肉,命令大家白天睡觉,晚上以百人为单位,在怀远镇的山林之间开展实战演练,急行军,突袭,包抄围歼,训练项目有时候一晚上好几个,累得士兵们叫苦不迭。有士兵连呼上当,原来经略使加餐给肉吃,竟然没安好心——现在身上掉下的肉都比嘴里吃下的肉多。
第八天,从新城州传回来的消息非常惊人——渤海大将大冶资的六千大军以闪电般的速度攻下了延津州、南苏州。而在同一时间,另一个大将大容绩率领一万大军突然出现在新城州城下,开始攻打州城。在辽山,在大风宽的主持下,一些小部落陆续集结。此次参加入侵大唐辽东的渤海军人数将达到二万人左右。
怀远镇的气氛突然之间紧张起来。
接着,更坏的消息传来了,南面鸭绿江边国内州被渤海军攻破,大钦茂亲率兵两万,开始猛攻梁城,意图北上和大冶资的大军在新城州汇合。
然后,安东副都护贾循率领三千援军渡过浑河,进入新城州。
这会辽城州都督刘镇,带领一千兵马,风尘仆仆赶到了怀远镇。
“华经略在哪里?”刘镇劈头就问。
“可是刘都督?”华兴问道。
“我是。”刘镇作揖。他骑在马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随即在亲兵的搀扶下,下了马,踉踉跄跄的坐到路边地上。
“好了,好了,让我歇一会。我已经一天没有下马了,你们就让我在这坐一会儿吧。”看到身边的手下要扶他起来,刘镇赶忙有气无力的连连摇手。
“经略,知道辽东的军情了吗?”刘镇道。
“新城州和国内州两城现在都很危险。”
“看不出来,这些蛮子很狡猾的,还会这种南北合围的招术。”刘镇自嘲。
华兴指着地图:“他们想要什么?新城州的铜矿和辽城州的铁矿。有了它们,渤海军的武器供应就更加充足,更加有保障,可以通过它们获得丰厚的赋税收入,增强鲜卑的国力,提高他们自己的生活水平。”
“相反,我们一旦失去,对已经步履维艰的辽东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能够支撑辽东勉强度日的赋税会大幅减少。随之而来的就是百姓生活更加贫困,军费开支会大幅萎缩。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辽东就会象纸扎的巨人一样,一触即溃。”
“失去新城州、辽城州,远比被他们在境内掳掠一番要严重的多。大钦茂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一心一意要占据辽东,为渤海国的进一步强大立下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