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夫人的心口狠狠一震,想要放下帘子的手僵在了半空。
就连她身旁的庄梦蝶也惊都目瞪口呆,这熟悉的声音……恶魔般的声音……是……是……
庄梦蝶战战兢兢地倾过身子,从帘幕的缝隙里瞥见了那张化成灰她也不会认错的脸:“啊——”
她吓得一个跟头栽在了地板上。
水玲珑笑得眉眼弯弯:“二妹,怡红院不好么?你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啊,她为什么要把水玲溪送去怡红院那种地方?是真的希望水玲溪沦为人尽可夫的妓子吗?不,她是希望水玲溪成为连妓子都不如的粗使奴婢!她知道水玲溪心性孤傲,瞧不起那些靠出卖身体养活自己与家人的红尘女子,她就是要水玲溪日日被自己最瞧不起的人欺负,这种屈辱才真真是粉碎了一个人的自尊!但她着实没有让水玲溪去接客的意思,若非水玲溪急着与水航歌相认,引起了玉兰的误会,玉兰也不至于找了一堆男人蹂躏她。所以说,不作死就不会死。
庄梦蝶,也就是水玲溪吓得浑身发抖:“你这个魔鬼!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我?”
比起前世你对我和一双儿女的伤害,我还给你的已经太轻了!
水玲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懒得和今生只能做炮灰的水玲溪浪费唇舌,转而看向梅夫人,笑道:“殿下,您那么吃惊做什么?难道我唐突到您了吗?那么,我向您赔不是了。”
梅夫人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实在不明白自己出了什么纰漏,竟叫对方喊出了自己的身份:“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呢!我不过是一介商妇,怎么就成了你口中的殿下?”
水玲珑淡笑:“女帝云桑玥,冷香凝和云傲的女儿,却生在南越,由定国公府五姨娘抚养长大,五姨娘的身份是一名商女,实际却是我大周姚家千金。云桑玥成年后回归大周,残害手足无数,终于问鼎帝位,她一生育有一子一女,长子云锦弘——曾经的太上皇,长女云锦熙,远嫁南越定国公府世子桑玄安,也就是姚凤兰和桑楚沐的儿子,云锦熙为桑玄安诞下三子一女,如今皆已各自成家。亲**的长安公主,我,有没有说错?”
梅夫人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
其实,若非荀枫为她制造的梦境,她永远也猜不透梅夫人的真实的身份。云锦熙和姚家关系密切,又是云桑玥的女儿,难怪姚老太君会对云锦熙言听计从了。当然,水玲珑刚刚只是猜测,但瞧梅夫人的表情,自己是猜对了,如此,自己便要启动第二套方案了。水玲珑将鬓角的发拢到尔后,含笑的眸光透过窗棂子,落在了云锦熙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怀孕了还四处奔波,我真是佩服你的毅力和勇气,看来为了光复云家江山,你是什么都愿意做了。”
云锦熙如遭雷击,水玲珑能道出她的身份,她尽管匪夷所思,也能勉强归咎于水玲珑和诸葛钰打探消息的本事强大,可她怀孕一事从没对任何人声张,便是自己的丈夫也不知晓,水玲珑莫非是开了天眼,能一举洞穿她的肚子?
水玲珑哪里是开了天眼呢?梦境中梅夫人生了梅清儿,水玲溪生了梅朵儿,但一个月前,来参加姚老太君葬礼的桑玄安已经返回南越了,现在云锦熙是带着水玲溪前往熄族,按照梦境里的发展,整整十三年,云锦熙没与丈夫见面,是以,水玲珑大胆猜测,眼下的云锦熙已经怀孕了。
至于水玲溪,今晚也应该受孕了。
云锦熙绝美的容颜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水玲珑:“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水玲珑轻轻一笑,像铃兰花徐徐绽放,洁净而优雅,但她越是如此,云锦熙的心里压力越大,云锦熙明明在看她,脑海里却幻化出了云桑玥的容颜,这两人,都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气度,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却能令人如坠冰窖。
水玲珑说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掳走水玲溪,为她换个身份,无非是希望借她的手来对付我。另外,你还想着怎么控制我、怎么和荀奕联姻,你希望自己能生下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儿,然后想法设法地通过某种条件将她送入皇宫,让她诞下流着云氏血脉的皇子,再然后,你会动用一切关系和手段,杀掉荀奕,扶持你的外孙即位,如此,大周江山又重新落回云家手中了。”
云锦熙的心情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了,没错,她的确想过控制水玲珑,她准备了一种损伤心脉的药物,原本通过姚老太君买通了宸宫的宫女,只等水玲珑与贴身丫鬟不注意就喂小开心服下,解药是她手中的菩提子。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水玲珑生下小开心后整整三天,旁边都坐着一名臭和尚!但凡小开心饮用之物,甚至**母的饮用之物,他通通都要检测一遍!她买通的宫女没有得逞!
不仅如此,姚老太君在不久前病逝,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但她并未因此而停止原有的计划,没了姚老太君,她还有其它的人脉,其它的底牌,只要她女儿诞下皇嗣,她再站出来振臂一呼,帝位便能稳妥地成为她的囊中物!她云家的江山,凭什么让给一名外姓男子?
水玲珑见对方一直不说话,不由地微微一叹:“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云锦熙秀眉一挑,厉声道:“你打算杀人灭口?”
杀了云锦熙显然不明智,她不想开罪南越。南越无心干涉大周时局,即便大周江山易主,也没见南越出动一兵一卒,其中的一项关键便是荀枫不曾屠戮云家后人。倘若她真的杀了云锦熙,就该引起三国混战了。
水玲珑浅浅笑道:“你是公主,一诺千金,只要你答应我离开大周,自此不过问大周时局,我便放你走!”
云锦熙冷冷一哼:“我一诺千金,你却未必!万一我一转身,你就派人偷袭我,怎么办?”
水玲珑丢出一张纸,似笑非笑地道:“这份协议我已经签字,并盖了镇北王府的印鉴,只要你也签字,我一定安全送你返回南越,否则,杀了你又如何?”
云锦熙接住在眼前飘来飘去的纸张,阅读完毕后,嗤然一笑:“我才不会签字!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水玲珑的眼底淡淡笑道:“这些协议不过是劝你放弃抢夺大周江山而已,又不对你构成实质性的伤害,你何苦为它搭上自己的性命?”
云锦熙嘲讽一笑:“我赌你,没胆子杀我!”
说着,不疾不徐地撕掉了手里的协议。
水玲珑“噗嗤”笑出了声:“我没胆子杀你又如何?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我还是敢的。”
云锦熙眉心一跳:“你什么意思?”
水玲珑笑得莞尔,用帕子轻轻掩了掩唇角:“摊开手心看看,是不是有一条黑线?”
云锦熙迅速摊开双手,在掌心部位,的确各自出现了一条若有若无的黑线,她的脊背漫过一层森冷的寒意,目光凛凛地望向了水玲珑:“卑鄙无耻!刚刚你和我讲那么多,就是为了让我紧张,让我失去理智,从而降低对你的警惕!没想到堂堂镇北王世子妃,居然会有这种下作的手段!”
水玲珑无所谓地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对付你这种小人,我当然无所不用其极了。”说着,又丢出一张纸,“我想现在,我能够对你狮子大开口了。”
云锦熙的唇角抽了抽,这回,却没徒手去接那张纸,而是用帕子包住手,十分小心地捏起纸张的一角,阅读完毕后勃然变色,毫不犹豫地将纸张揉成团,连同帕子一并扔回了水玲珑车里:“什么?一万两黄金!外加漠北五座城池!你怎么不去抢?”
水玲珑笑容灿灿地道:“我能控制你了,哪里还需要抢呢?你可是太上皇唯一的妹妹呀!你中的毒除了我相公谁也解不了,想活命的话就赶紧签字,否则半个时辰后,毒性将会第一次发作。这种毒,第一次发作时除了浑身疼痛外,还会毁掉一只眼睛的视觉,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们等等看。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哦,发作之后,即便有解药,你丧失的视觉也补不回来了!”
云锦熙的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这是一场赌博,她可以选择不信水玲珑,利用暗卫杀出重围,毒发率百分之百,无解的可能百分之五十,水玲珑是在逼她用一万两黄金和五座城池买这一半的可能!
她该怎么办?
赌,还是认输?
然,不等她开口,水玲珑便仿佛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拿起被云锦熙扔回来的纸团,恍然大悟道:“哦,我刚刚忘了提醒你,这张纸上涂了解药,啧啧啧,可是你没摸它,也就是说,你错过解药了!”
云锦熙的脸色再度一变:“不可能!”
水玲珑让一名侍卫摸了有毒的纸,侍卫的掌心很快出现了一道黑线,水玲珑让他摸了摸被云锦熙丢回来的纸,只见那道黑线以看得见的速度消失不见了!是解药无疑!云锦熙气得血气上涌!那种与解药失之交臂的痛苦,狠狠地摧残着她的意志!原本自认为有优势的一方在另一方游刃有余的逼迫下,会不自觉地向对方妥协,并相信对方的优势,从而害怕。是的,云锦熙的心里萌生惧意了。
水玲珑笑意更甚:“哎呀,我想,我开的条件可能太低了些!两万两黄金!外加漠北七座城池!”
说着,又扔了一份协议过去,云锦熙想着自己反正已经中了毒,也不怕再中一次,而且说不定它是解药呢!一念至此,云锦熙抬手去接协议。水玲珑“咯咯”笑出了声:“不怕是另一种毒药吗?能令你容颜尽毁的话怎么办?”
眼看着即将碰到协议,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云锦熙方寸大乱,当即改为拂袖一扇,将协议扇回了水玲珑的车里,水玲珑稳稳地捏住了协议,捧腹大笑:“哎呀,我只是问问而已啦!你干嘛没做判断就拒绝它了呢!一个时辰后,你将第二次毒发,并失去一只耳朵的听力。这是第二次毒发时服用的解药,你又错过了!啧啧啧,你说你刚刚签下该有多好,一只眼睛看不见也没什么的!”
云锦熙气得喷出一口鲜血!
水玲珑笑容一收,正色道:“三万两黄金,十座城池!外加你名下所有产业!”
云锦熙猛地砸碎了一旁的杯子:“水玲珑你别得寸进尺!”
“我就是要得寸进尺!”水玲珑淡道:“而且你想好了云锦熙,你每拖延一次,我下一次给的解药都解不了前几次毒发带来的后遗症,并且我的条件也会一次比一次苛刻!也就是说,越往后形式对你越不利。再说得明白一点,待会儿我给你的解药,你服下了,仍然会毒发两次,失去一只眼睛的视力和一只耳朵的听力!要么,你赶紧妥协,将伤害降到最低,也算你我双赢;要么,你和我耗到最后,死在大周,挑起太上皇和南越围攻我,你我双败!”
云锦熙的头闷闷作痛,胸口像堵了团棉花,快要呼不过气来,她静静坐在那里,玉佛一般优雅,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她额角的汗水一滴一滴落下,水玲溪看得心惊胆战,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这种胶着的状态持续了两刻钟之久,她才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笔!”
一声令下,一旁的丫鬟拿出笔来,这是要签字了。
水玲珑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一开始就答应我离开大周,一两黄金都不用付呢。”
语毕,又丢了一份新的协议过去。
这一次,云锦熙真的不再拖延,她不明白水玲珑从哪儿学的攻心之术,比她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接住割让漠北十座城池和三万两黄金以及献出自己名下所有产业的协议,浏览了一遍之后果断地签了自己名字,并盖了云家印鉴!然后,将其中一张纸丢给了水玲珑,自己留下另一张,一式两份。
“现在,你可以把解药给我了吧!”
水玲珑看着云锦熙扔过来的协议,满意地勾起唇角,并将解药丢到了她车里。
云锦熙服用完解药,掌心的黑线消失不见,本该就此离去,谁料,她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水玲珑啊水玲珑,不得不说,你实在是一名聪颖无比的女子,如果你是云礼的妻,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你!但偏偏,你是敌人!我觉得好惋惜呢!”
水玲珑的眸光微微一凉:“你不走么?想让我欣赏一下你毒发时的惨状?别忘了,这解药,可不能缓解前两次毒发。”
云锦熙长吁一口气,笑眯眯地道:“刚刚真是险啦!但用一只耳朵的听力和一只眼睛的视力换取云家的胜利的话,我认为非常值得!我是云家公主,为国捐躯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至于惨状不惨状,无所谓啦!反正你压根儿就看不到我毒发时的样子,因为在那之前,你,水玲珑,会、下、地、狱!”
水玲珑的浓眉一蹙:“什么意思?”
突然,车内传出一声巨响,云锦熙毫无惧意地道:“诸葛钰你最好乖乖地坐在里边别动!否则,你动一下,我就砍掉你女儿一根手指头!”
水玲珑的眸光一颤,听得云锦熙肆意笑道:“你派人回府问问,你的哥儿和姐儿去哪儿了?只顾着抓我,却疏忽了儿子女儿的安全呀!我告诉你,从在姚老太君的葬礼上,你们四处打听梅姓女子时,我就警觉到自己的计策走漏风声了!你们盯着怡红院,我又何尝没盯着你们?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就把你们和俩孩子分开了,啧啧啧,水玲珑啊水玲珑,你自认为掌控了一切,多么自负!多么可笑啊!你以为最后我真的是因为害怕才犹豫了整整两刻钟?愚不可及!你如果没和我纠缠这么久,早早地赶回府里,兴许来得及从云家暗卫的手里救出孩子!可现在,晚了!”
顿了顿,云锦熙坐直了身子,拿起协议,扬眉笑道:“现在,轮到我向你提条件了!我不仅会把这些钱和城池统统赢回来!还会将你水玲珑的命一并要过来!”
为了孩子,你水玲珑会牺牲一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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