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谨之脸色大变,她心内暗喜,微微伸出手去,慕容谨之却从她身边径自而过,那衣摆轻轻擦过她的,竟迅速得近乎决绝。
她正自不解,数滴热『液』飞溅到脸颈,她一惊,伸手一『摸』,失声叫了出来,是血!
四周突然变得寂静,她猛然意识到什么,往前看去,只见慕容谨之已把搂进怀中。
她怔怔地与着百千人的目光看向皇帝与白妃。
在认识这个男人之前,她从未看到过那么漂亮的眼睛,正如此刻她从没看到过他这样沉痛的眉眼。他紧紧抱着白妃,厉声道:“韩良,宣太医,让院正和姜医女立刻到御书房。
他话口未毕,韩良和夏卿的身影已在开外。
手掌垂落,指甲划过地面,破了。
直到两名大宫女扶起她,她还失态地盯着白妃。
伸手攥上男子的龙袍,璃忧疼痛难忍,只觉得一颗心被人生生捏在手里,用利器钉透,她的眼睛已半阖上,却犹自用尽力气道:“我不不是有意推她的,我不会害你的孩子。”
那种可怕的巨大的疼痛绝望的感觉从慕容谨之的心底再次涌了出来。
上一次,在石洞,看到她与戎兰亭赤身拥在一起,再上一次,在白府,她拿着剑直直刺进他胸口,再往前一次,她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跳下高崖所有的人,四周慌乱惶恐,凌乱又响亮的声音他统统视而不见,眼前只剩下她唇上,嘴角的一片血红。
“朕知道,朕知道,你别说话,会没事的!”狂『乱』地擦着她嘴边不断涌出的鲜血。
“皇上,我痛,难受!”璃忧意识开始模糊,只是循着本能胡『乱』低喃着。
她常常受伤,身上几乎没有多少处完好的地方,那晚,他替她擦洗身~体看到她身上丑陋的伤痕,竟生生僵住了很久。
只是,她这人『性』子顽,执拗,很少在他面前说过一句痛字。如果她说痛,那必是很痛了!他突然记起,石洞里,她满脸悲伤地凝着他。
是的,他从来没有问过她一句害不害怕,受伤了吗,哪里痛。这个念头把他『逼』压得无法喘气,他一把横抱起她,施展轻功便往御书房而去。
哪怕背后彻底震惊紊『乱』成一团。
御书房。
所有人,甚至太后皇后也被盛子铭带军隔绝在门殿外。
郭麟紧皱着眉,侍立在一旁,华芝颤栗地抓着夏卿的手臂,哭道:“皇兄,怎么办?嫂子会不会死?她会不会死啊?”
“慕容华芝!”夏卿咬牙道:“她要是死,也是给你害死的!那些庸医诊断不出就罢,你与她共乘一辆马车,你怎会觉察不出她的状况?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手从夏卿臂上滑落,华芝缓缓跌坐到地上,喃喃道:“大夫说嫂子没事,我便也以为她说暂时不想与皇兄呆在一起是,我是笨蛋,她在马车里已吐过几次血,嫂子说这是郁结之症,之前不也是这样吗?她说回宫让太医院开些『药』就行,我竟也信以为真。”
她说着,浑身一震,只见慕容谨之猛然返身,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又残冷阴酷,眸中流光里竟隐约抹过一丝杀伐之意。
华芝掩面啜泣,脑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次嫂子无法治好,皇兄一定会杀了她!杀了她抵命也是应当的,只是,嫂子是染上了什么病?能不能治好?
慕容谨之也不放下璃忧,抱紧她坐在床~上。
他以为他会愤怒会恨她,但只有一股痛苦死死压在他心头。
她不去拜祭,跟他回宫,不是为了与他一起过生辰,那大夫没诊断出,她却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极糟。
所以,她去搽胭脂水粉遮掩自己的苍白。
她不告诉他,甚至,她骗了他!
而他竟也如此大意,沉溺在她的颦笑中。
她竟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吗?与他一起把生辰过完,然后就这样死去?
她在怀中,呓语般重重复复说着楚沐姝孩子的事。
“朕知道,你想告诉朕,你不是故意的,因为那是朕的孩子。”
璃忧虚弱地喘着气,嘴角的血,像一朵鲜艳的花。
只是,最艳丽的花越美败得越快。
因为,那是刹那芳华。
明明,这一次,她随他回宫,他想,他们可以重新再来,他会用与她同价的东西来待她。
可是,似乎已经再也没有这个可能了。
璃忧倒进他怀中一刹,他已立刻判断出,这场病,来得不寻常。
虽然,姜医女还没到,他还不知道她的身子出了什么事,但眼前一切,她眉眼里的灰败,他有种感觉,这一次,她确实无法再撑下去。
她一直坚强,让他生了一种错觉,她一直都会在;忘记了再坚强,也有用尽的时候。
他突然想起她的孩子。
在他与她得悉孩子的那一天,他的冷漠与迟疑,便让他没了那个孩子。
虽然他清楚知道,留下那个孩子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可是,那是他与她的孩子。
眼睛是刀刺的痛,慕容谨之却淡淡地笑出声,捏紧璃忧的肩,每一道笑,便有一道尖锐从心里狠狠划下。
轻轻吻上她的耳垂。
“除了你,谁的孩子朕都不要,所以你要好起来,好不好?”手指揩抹着她嘴角的脏污。
他凝着她,轻轻的笑。或者,他早已忘记泪水的滋味。
又或者,原来凄凉到极点,连泪也不会有。
也许是他的话,也许她确实已经有些清醒过来,她没有再说孩子的事,凝上他的眼睛,轻轻笑着。
“慕容谨之,是不是我要死了,你对我有点愧疚,所以你要这样来骗我?别忘记君无戏言。”
璃忧笑着,闭了闭眼,这一次,竟然没有泪水。
竟连泪水也没有了,把泪都哭干了吗。
那便笑吧。
本来也没有人规定,死的时候,一定要哭。
“我不需要你的可怜的施舍,你说过要给她一个妃位和一个孩子,若我没猜错,那孩子日后便是西凉的下一任皇帝,因为你不爱楚沐姝,你爱她”为什么明明在笑,还会这样的浑身冰凉颤抖,璃忧笑得不可抑扬。
突然,罔顾她会疼痛,慕容谨之把璃忧压向怀里更深的地方。
果然,她因痛楚蹙紧眉眼,然后红了唇瓣又苍白了笑。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遇见她,更没有想过,会爱上她。
没有骗她,这是他现在心里唯一想到的。
也许,在很早之前,便有了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