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成人,瘦瘦高高的,手腕处青筋暴起,在瘦长的手臂上蜿蜒。这阵势,根本不是对手,极有可能是念能力者。
“嗨!”我对他打了个招呼。
他站着不说话,事情发展势头不错,没一刀了结我。
“先生找我什么事?您是……?”
男人看了看周围,盯住玛奇家那个位置看了几秒钟,钻进了我的窝里:“前几天有一队小孩在这里解决了?”
我眨眨眼:“我不知道啊。”我往后靠靠把背后的斧头挡上,不过好像晚了一步。
“是你干的?”男人的眼睛细长,阴鸷之气横生。
“不是。”
“不是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唉,是是是……”我狗腿地对他笑着,把那把探到眼前的刀子小心地推开。“大人您还没说您来找我什么事?”
来者把刀收回腰间别好,扫了一眼周围,迅速把字典,食物存储洞,水罐尽收眼底。他的眼里突然有了笑意,鄙夷道:“每天都会看?”
“是,阅读书籍没有问题。”库洛洛,赶快展现你的价值啊!
来者收回目光盯住我:“我是西蒙,罗迪福元老家小少爷的手下,最近你杀的那群人,其中有个绿眼睛的我们家少爷认识。”说到这里他停了,看着等我的反应。
果然说,抱大腿这件事无论放到那里都非常有用。什么时候,咱也有个大腿就不用天天在这里吃残羹冷炙了。
“所以贵家少爷来派您解决掉我?难得能找到我这里,但流星街的打拼之事太多,贵家少爷就如您所说只是认识一面的话,对此事的上心程度并不高。不然您也不会在这里同我道出事情的原因,不然直接杀掉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不是吗?”
他介绍自己是先介绍名字,并不是先将官职放在前面,不是说我是XX家族的XXX。我脑子里飞速地旋转。
“流星街死人的事每天都有发生,如果按贵家少爷的面缘来算,岂不是让您每天都在忙活?所以我推算大概只是一句话的事,后果……少爷们自有他们自己的事情,对后果会仔细过问吗?”我试问道。
西蒙搓了搓他那短短的黄发,嘴角的笑意加深:“继续讲下去。”
“而且我想凭借武力的话,您在这个位置的确是受了委屈吧,为什么不离开流星街呢?”我眼瞅着他的刀出鞘,摆了下头,刀擦着我的脸颊过去钉在垃圾组成的墙壁上。
话说多了就过了,太聪明一定死的早。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表演过头了啊,我内心不住悔恨。谁会留着一个能猜到自己想法的人?
你以为自己现在有那个价值和人家平等论事吗?你的身份和地位已经摆在那里了,不要忘记这一点啊。
大概是见到我惊愕的表情很满意,西蒙冷哼一声拔下刀子。我垂下头不出声,这个时候就别再逞强了吧。
西蒙杀了我,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对于那个元老家少爷来讲也就是一句话。问杀了?答杀了。
西蒙不杀我,是看中了我存在的价值。
但我存在有什么价值呢?武力,没有,那就是智力了。
情报!我抬起头看着西蒙,心下了然。不论西蒙以后自己着手打算什么,这方面的内容他都是需要的。
“想清楚了?”
“我知道了。我叫库洛洛,”我点点头,伸出手,“您以后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吧。不过前提是我能安全回来,而不是为了你丢掉性命。”
西蒙一笑:“这是所有流星街人都会提前考虑的。”说完竟然抬脚就走,强者都是这么了断利索?
留下我一个人举着手愣愣地坐在那里,感觉到脸颊上一片火辣,我用手一擦,流血了。
今晚算是怎么回事?但不管怎样,命都是保住了。
每天都变着法子想着如何保命,到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真没劲!我笑笑,振臂为自己欢呼一下吧!
手习惯性地摸向旁边的,却探了个空。讪讪地收回手,录音机早就不在了,这个习惯还是没法改变呢。收回的手摸摸鼻子,感觉有些对不住父亲。
但是他会理解我的对吧?
保佑我,父亲。
保佑您的儿子,库洛洛吧。
*
洛伊怀孕了,这对于一个风尘女子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按她自己的理论那就是,上天给了她个宝贝,她死也要生下来。
孩子是哪个人的她已经说不清道不明了。
哎哟,我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她死也要生下来?这是流星街人吗?我“噗——”得喷了出来。
“你不要再挑战我们的忍耐力了大婶!”我狠狠地嘲笑了她,她一把西瓜头照着我就丢来了。
我头一缩:“老母鸡你这么凶,你家孩子生下来也这样怎么办?”
听到这话她一犹豫,皱紧眉头收回手:“我最喜欢小姑娘了,得淑女一些。如果是个小子的话……”
你妹啊,这女人还在做春秋大梦呢。姑娘家在流星街多么难带,淑女?淑女一点让人家欺负了去。
我低头,发现一本词典好像翻烂了。找到它时本来就是丢掉的垃圾,外面的胶皮皮儿能有多好?捡起散落的页码,看到上面全是泥点粘的痕迹,不由地一笑,那是刚来流星街时物资还比较贫乏。
现在我已经有一支圆珠笔了,虽然是西蒙友情相送。
我的腿也已经好了,除了留下了扭曲好像大虫的疤痕。这个我倒不在乎,平日里很少去管外表,现在脸上还糊着一层土,说实话我忽然开始想念以前那些能洗澡的日子了。
在筒子楼里和弟弟抢花洒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又去杂货铺子?”玛奇头儿也不抬,坐在门口,给阿托缝衣服。
“昂。对了,斧头今早晨还给阿托了。”
“他带着斧头出去了?”玛奇抬走皱紧眉头。
我用袋子把字典裹了好几层,带着它上路了。要走几个钟头才到交界区域的,杂货店的老叔收杂物,可以与他进行交换。不过要确保你手里的确是好东西。上一次的治伤破的药就是在这里交换的。
“老板,我又来了。”这是一栋两层建筑,楼下是铺子,上面就不清楚了。但看着能在交界区域建房子有居住权的,一定是强者。而且是直属元老下的,操控监管流星街。
“老叔不在,咦?你是那个交易半导体的。”少女收拾了脚下的东西,抬起头惊讶道。
“你还记得我,真是荣幸。”我把词典放上去,“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像交换本书,随便什么都行。”
“噢……”少女翻开手中的词典惊讶,“怎么全是泥点?这可不好弄,你知道上面的人都爱干净。”
干净个屁,流星街你追求啥干净?猪圈里铺地板砖啊?
“你随意吧。”我撇撇嘴,不过就是压价罢了。
“嗯,泥点子还是能抹了去的,你去那边看看书吧。”少女一指第四个抽屉。我看着这里一墙壁的抽屉心寒,怎么和警厅里的停尸房一样,一格格的,一拉就是一个人长的抽屉。
抽出方方正正的抽屉,果然是一人长的大抽屉,我心中的怀疑更深了,这橱子就是停尸房储藏尸体的吧。
入眼的是码得整整齐齐的书,书脊朝上让我很容易就能看到书名。厚的,薄的,长的,短的,破烂的,新的?不,是半破烂的……
一直看到最后,我大体浏览了一遍你,排在里面的大都是较为干净的书。那字典并不珍贵,也许只能交换本破烂的书了。
拨动书的手停住了……
《金鱼与枪》排在抽屉的最末端,九成新,外面包着一层塑料薄膜。
我有些颤抖地小心抽出来它来,想伸出手触摸那个作者姓名:“汤姆鲁西鲁”,好像刚看到自己的手多脏似的,我连忙缩回来狠狠在衣服上擦擦手。
“那本书啊,是肖元老家的小姐让人寄放过来的,对了,留下说如果有人来交换这本书,必须去亲自见她一面。”少女把词典整理干净,找了个空吧字典摆了进去。
我张张口没有说什么,把书摆回去。看着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总觉得它好像是等着我一样,最终我还是把它取了出来。
不该把它留在那里,它一直等着我,等到我有实力能拿回来时,不知道它已经被谁带走。
好像约会一样。
“你说的那个肖元老家怎么走?”我把书抱在怀里。
“你找人问问就是了。”少女把抽屉推回去。
“交界区域我没法过去啊!一过界就得让人顶上把东西抢了去。”
“噢,你不说我还忘了。”少女低头从柜台里抽出个箱子,“那家小姐说过拿着这个就行了。”说着交给我一把枪。
我目瞪口呆,好家伙,这是让我拿着枪硬闯还是要怎样?
“你傻啦?上面有这个家族的徽章。”少女白了我一样丢过来。
我接住枪,看看左右,在手上打了个旋。很熟悉的记忆,我对枪不陌生。
“哟,用枪老手?动作很熟练啊。”
想起少女的话我收住动作,被人看去掌握情报总是不好的。对她笑笑我离开了杂货店。
这算不算是我第一次出十三区呢?算是一趟远门了。我有些惋惜,自己的窝里还存着些食物,不吃的话,眼看着这种天气,肯定得坏掉。
*
后来我才发现,我想的多么多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见小姐,首先要洗澡。这一点是我没想到的,跟随着仆人穿过一条条长廊,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流星街了。
我只是要这本书而已,不需要这么大架势。就算是有什么交易,小姐不想见这些垃圾堆里打滚的人话,让下人传个话也行。怎么看着架势像相亲一样呢?
洗完澡,头发还有些微湿,它们有些翘,我才发现我是多么久没有剪头发了?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袖T恤,一条灰色的休闲裤,我坐立不安地在小会议室等待传说中的肖小姐。
前些日子刚说完抱大腿好啊,现在有个大腿伸过来让抱。
我看了看《金鱼与枪》的封面,决定拆开它。随着塑料纸被拆开,有些凹凸不平的封面触感很好。
我翻开了第一页。
「有时候有些人将所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办法说出口,又或许说他选择不说出口。」
父亲开始转变风向,不写给小孩子看得东西了啊。
「为什么不说出口?为什么不改变?只因为他爱他。」
《金鱼与枪》排在第一个故事,后面是五个小故事。原来是短篇故事集,我翻开了第一页。
「金鱼从生下来时就发现自己只能呆在水里,在水里游泳,在水里嬉戏,做什么都好,却也只能在这里。头顶上的天空隔着水层感觉触手可及,想探出头,却发现迎来地只有窒息。」
「金鱼的家在一塘平静的水塘中。金鱼没有事干的时候就会看着自己的上方,一些清清楚楚的。它看得心里跟明镜似的。」
「日子过得久了,金鱼很寂寞。除了小鲤鱼,它没有别的朋友,也没有其他生物的存在,让金鱼怀疑这就是整个世界。结果有一天,水塘中热闹起来了。外面来了个人。」
「那人将手中的鱼枪搁在水里,站在岸边不知道再做什么。」
「金鱼游过去,好奇地用唇触碰鱼枪。‘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同样也有鱼绕过去用唇轻轻触碰枪,好奇地打量着它。」
「‘我是来和你们做朋友的。’枪对周围的这一群大大小小的鱼笑道。」
「有不少鱼掉头就走,枪的尖头上有血腥的味道。过了一会儿,枪周围只剩下了金鱼。金鱼是多么渴望有一个新朋友啊,它轻轻吻着枪,在它周围游来游去。」
「头顶上那人的脚边有一个水桶。金鱼看到有一条鱼在那里面跳了出来,跌回草地上,扑棱着。人把鱼捡进了鱼桶。」
「金鱼能看到这一切,水面上的事情,它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金鱼再次问道。」
「‘我来和你们当朋友。’枪还是这么说。」
我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