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赌约和喝茶(1 / 1)

晚九点。

一间充满了粉色和梦幻色彩的房间,门口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咔吱一声,门打开了一条缝。

管元军的脸露了出来。床上的被子拱起,稍稍起伏着,能够辨别出女儿的呼吸声。

由于明天上午的运动会,还有明晚的年级晚会,女儿早早就休息了。

估计睡着了吧?

门缝又合上了。

门外,姥爷站在管元军身后,用口语问着他“小齐睡了吗”。俩人都手脚轻轻地。

管元军点了点头。

“我都从来没见过小齐高兴成那个样子,今天甚至多吃了一碗饭。”姥爷坐在沙发上,把他的专门泡茶的小桌子搬出来,上面有一套一套的青花瓷茶碗。

男人并没有把小齐的异常告诉老爷子,只是给他说小齐想睡觉,并且在晚饭前叫她起床。起床后的小齐精神多了,只是笑起来还是那么无力。

“嗯……还是我以前工作太忙了,都从来不知道有年级运动会这种活动。我错过了好多次……”管元军在面对着所谓的“岳父”,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照着记忆中的对话方式来接着话。

“没事,这次补上就好。以前我陪小齐去的时候,腿脚不好了嘛,她跑步那些的,我压根跟不上。对了,相机一定要带好!”老爷子眉目舒展,心情也比较舒畅。他向茶壶里夹着青色的茶叶。

不先洁具温壶的吗?男人盯着他的手,不过也没有加以制止。现在晚了,老爷子估计也累了,顾不上这些繁文礼节了。

“嗯,带好了。我准备了两张内存卡,一定要把以前漏掉的都补回来!”管元军伸进口袋里,把两张小巧的内存卡拿了出来展示给他看,引得老爷子一阵低笑。

害怕吵醒女儿,俩人一直以低音量来交流。

“记得,一定要跟着小齐去跑步。对了,你应该知道她报名了哪些项目吧?”说着朝茶壶里冲着热水。

“嗯,算是知道。好像是一百米跑,还有接力棒?”管元军半确认地问老爷子。

“嘁,做爸爸的都不清楚!”老爷子嘲讽地嗤笑了一声,但是随机回答说,“原谅你这次陪她,我给你说啊。小齐报了个一百米,然后是个人跳绳比赛。还有个啥来着?诶?”

这个时候,从小齐房间里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还有立定跳——”

管元军立即回头看向房门。

怎么回事,女儿不是睡了吗,怎么还有声音?!

咚咚咚的脚步声…

床吱呀吱呀响的哀号。

“哦对了!还有立定跳远!原来你知道啊。”老爷子笑着看着管元军,似乎以为是他说的。刚才他光顾着把第一泡沸水倒掉,没有注意男人的动作。

管元军甚至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过去,但是强行压抑住了。

盯着女儿的门,他转头向老爷子:“等一等爸爸,我去看看小齐到底有没有睡着。刚才没有注意……”

他走过去。

刚才说话的是女儿?还是说房间里有其他人?

敲了敲门,身后传来了老爷子的叮嘱:“记得轻点声”。

——————————

“程哥,有电话。”怂包瘫在另一张床上。我俩已经洗漱完毕,明早要早起,今天就得早点睡。

一般怂包给我说有电话的时候,都是不知名电话。我们的工作完全保密,所以轻易不会接陌生人来电。

“哪里人?”我正在整理着自己的备忘录,上面会记一些目前待办事项。

“定保市。没有单位显示,是个人来电。”他朝我扬了扬手机,“你来接,我去上个厕所。光顾着玩手机,厕所也懒得去上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得病……”

我接过来,听到他的脚步声延伸至厕所。电话上面显示“北河省定保市”,一串135开头的数字。

接还是不接?

正想着,电话挂掉了。估计是对方等的不耐烦了。

也好。

我把手机扔到怂包床上,继续整理手机备忘录。刚才整理到刘晓一案的若干细节,我继续着刚才的打字。

“怀疑赌资与银行方面有关,上家背景可能联系到银行或者警方高层。”我敲下这一行字,又开始思考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302号转移到了刘晓身上之后,必定会透析刘晓本人的所作所为。那么,把家里零钱和银行卡里的还款金额全部转走是为了什么?他自己能拿到这笔钱吗?

明明汇款后,被李小沫取走。而李小沫那里,也已经被暂时逮捕起来了,赃款估计也被处理了。

想到这里,我停了下来。

等一等,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点点细节显示赃款被处理了。只有李小沫被逮捕,以及审问她取款的过程。李白天全程根本没有提到过赃款去向的问题。

难道,赃款现在是完全不知去向的?!连警方也没有掌握到的信息?!

我一时间有点懵。连取款人李小沫都被逮捕,完全没有任何不获得赃款的理由啊。现在赃款十有**应该在警方手上才对,但是我从李白天的工作记录,以及警察局的数据上面,根本没有看到类似的信息。

更恰当的说,像是被刻意隐藏起来不提起…

这种工作态度和方式……我联想到自己的猜想,又看了看备忘录上的那行提示:

“怀疑赌资与银行方面有关,上家背景可能联系到银行或者警方高层。”

现在这种可能性正在急剧膨胀。李白天,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你当时到底审问了李小沫什么东西。

今早在警察局听到的那段录音,是李白天在我昏迷后避开怂包一个人所作的询问,为了模拟出第一次的效果。

他问了些什么?

我努力回想着今早的录音内容,可惜当时自己根本没有录下来,只能靠现在的大脑。

——————————

李白天:“监控录像清楚的录下来了,你拿着卡走进了银行,在柜台那里输入密码,不要狡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作者注:这里的细节可以回看第八章)

——————————

他一直在问的,仅仅只有两件事。也就是,李小沫为何会拿到那张卡,以及李小沫为何会知道银行密码。

一瞬间,我明白了。

赃款这个东西,李白天怎么可能会落下。他第二次审讯的,是第一次审讯时压根没有提过的东西。怎么知道银行密码的这个问题,在第一次审讯面前也显得如此的不重要,以至于可以拿到第二次审讯来,那么第一次审讯,到底审了些什么东西。

一些至关重要,必须立刻解决的事情。比如说,赃款去向之类的事情!

我立刻抄起手机,在备忘录上面打着字。

“李白天第一次审讯内容极有可能与赃款去向有关。而紧急询问的原因,与赌资和警方高层脱不开干系”

我可能真的找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尽管我不愿意相信,但是很大可能性是对的。刘晓在赌bo中输给了上家巨款的赌资,在银行中以上家或者是其他的名义贷款。贷款后,不得不过着苟且偷安的生活,而欠上家赌资的很可能不止是刘晓一个人。

刘晓的赃款,说白了就是还给上家的赌资!这个时候,李白天不和我提赃款的事情,这个缘由就很明显了。李白天受限于警方高层,根本不能提及上家的赌资这一细节,所以一切避而不谈,连第一次审讯的内容都不敢让我听到。

至于第一次到警察局时,李白天主动提出让我查看第一次审讯记录,估计也会以各种理由开脱掉。这种敏感的事情,根本不能让外界的任何人员知道!

我打字的手轻微的颤抖起来,能够明显感觉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接近了,刘晓案的某些事实,我有很强烈的预感。

就在这个时候。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我的备忘录打字过程被迫中断掉了。因为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人来电。

是个陌生人,显示地址是,北河省定保市。135开头。

我把怂包的手机拿过来,用指纹解开锁。怂包的手机一直有着我的指纹锁,他说这样子方便一点,因为我是组长,当时我也没有管他,觉得说的很有道理,就把我的手借给他录了指纹。组长有权利查看组员手机内的某些工作信息,我在紧急情况下也可以向上面的人联系。

翻开历史来电记录,对比了一下两个号码。完全一致。

这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打错电话了。我和怂包的手机号码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可能摁错几个数字就会打到我的手机上。

这是个认识我和怂包的人,同时又绝对不可能是上面的人。他们联系我们,一般都是通过怂包的手机,而且也会显示来电人是谁。

所以,这到底是谁。

我瞅着响铃时间变成了30秒。40秒的时候,就会因空置过久而自动挂断。我必须赶紧作出决定。

会不会存在追踪手机的可能性?我们的号码已经被察觉了,不能再暴露更多信息了。

但是,对方如果真的是前来传达很重要的讯息的话,错过了又该怎么办。比如,关于刘晓和302号的一些深入细节,之类的。

33秒,34秒。

厕所突然传来怂包冲水的声音。“好爽啊!”,一声大叫响彻房间。

我被吓了一跳,一下子把手机丢开,却不小心摁到了接听键。

糟糕接通了。

我以一种杀死人的眼神警示了一下怂包,后者刚从厕所出来。

“怎么了程哥,怎么这么紧张?”他坐到床边上,关切似地问我,“晚饭还没吃饱吗?还是说你也想上厕所?抱歉我占的太久了。”

这蠢货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指了指手机,做出了一个“嘘”的手势。怂包见状,靠了过去,看到了电话上的通话界面,一下子双手包嘴,用眼神给我传递消息。

我看不懂他的眉毛摆动,姑且认为是“这是谁打来的”的意思。

“我去接。”我小声的说。我俯过身去,把手机拿了起来。时间太长了,已经来不及挂断了,对方如果想要知道我们的所在地点,现在估计连宾馆第几层有几间厕所都一清二楚了。

干脆直接和对方对峙吧。

“喂,请问你是?”我先抛出了问句。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饮水机的声音。

有个人正在用饮水机接水。

“你是,李白天”我难以置信地问着。这个接水的声音,和昨天早上离开警局之前怂包接水的声音一模一样。

“对。是我。”对面传来了这两天我很熟悉的声音。

“你是用警署系统查到了我们的电话?”我先不直接进入正题,反而是抛出一些无关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拖延,只是觉得,能从他嘴里撬出越多东西越好。

“不是。我们的电话,普通的系统根本查不出来,你忘了?”对面的语气略显挑衅。

“那么是?”

“你开免提吧,赵劲松在你旁边,我知道。有些事情要给你们通知。”对面的话语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知不觉间变得恼火起来。

“这么感兴趣,为什么不把你们自己的证件翻开。上面写的一清二楚。”对面有点不屑于过多解释。

没错,我们的专用隐秘电话号码是会记载在档案科证件上的。我们这种级别的小警员,电话号码还不至于多么值得保护。李白天是在看到了之后立刻背下来了。

我皱紧了眉头。

“免提打开了吗。赵劲松,说话,我要进行确认。”

我瞥了眼趴在一旁的怂包。他用眼神询问我要不要回答,我点了点头。李白天到底要说什么东西,我们现在还是需要老老实实配合才行。

“啊,啊白胖哥,我的水打翻了,抱歉啊!等我有空回来给你拖地啊”

话还没说完,对面打断了他。

“不用,我自己已经拖了,恰好办公室有点时间没打扫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到了,我就开始说了。”

我不自觉地摆正了身子。

“北河省档案科上层通知我,务必协助你们明天的逮捕行动。”

“什么!”我叫出声。

李白天来协助我们?!李白天不是已经被派去调查302号了吗,怎么还会被派来协助我们进行逮捕。我心情有点沉重,这个人隐瞒了刘晓案的诸多细节,没有将真实的自己给我们展示,现在来协助我们,完全不可相信。

“啊,白胖哥你要来啊。但是我们只有两——”

知道怂包要说漏嘴,我直接打断了他。关于志愿服装的事情不能给李白天说。

“我拒绝。我们明天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绝对有信心抓住目标,请你回吧,专心于302号的抓捕工作。”我把口气撑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是吗似乎,你对我有很大的不满啊,程兮。”对面传来了意味不明的内容。

我没有回话。怂包也僵在一旁,看样子不敢插话。关键时刻,他还是我的搭档,自然会向着我这一边。

“不然,程兮,我们来打个赌吧,怎么样?”

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眉毛动了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打什么赌,赌什么内容,用什么做担保人,这些都等待着他去解释。

“你说。”我硬邦邦地回答。

“我能保证,明天,在你抓捕目标时,我能在第三附属小学现场抓住你。”

这个算什么赌注?

“开玩笑吧白胖哥,我们开着车去的,你守着我们的车不就行了?你认识我们的车的吧?”

由于怂包太蠢太单纯,我已经懒得去制止他了。

“赵劲松,你的工作态度和保密精神有待考核,等这次事件结束,我会单独找你聊聊。不过,关于这个赌注,我会有个时间范围。”

对面的口气变得有趣起来。

“你说说看。”我嘴角弯了弯。

“在你抓捕到目标前,我一定能抓到你。不过不是像嫌疑人一样的逮捕,仅仅是玩捉迷藏一样而已。怎么样,赌不赌?”

“你的赌注是什么?”

“不急,我先说你的。”

“意思是,你已经帮我定好了是吗?”

“因为赌注需要对等啊。我的赌资是两万余,那么你的赌资也不能低于两万余啊。”

我的心脏被揪了一下。两万余元,这是个极其敏感的数字。他特意说出了“余”这个字,是在向我摊牌

“你在说什么两万余啊?”我故作不明白。

“刘晓的赌资。这样说,够清楚了吧。”

我眯起了眼睛,盯着手机,仿佛屏幕背后有着无尽的黑暗。

“那么,我的赌注是?”

“放弃对刘晓案的纠缠。302号应该已经转移走了,刘晓也跳楼了。这个事情,告一段落。”

“那么,相对应这么贵重的赌注,”我特意强调了“贵重”两个字,咬的特别重,“你的赌注是什么?可别让我失望。”

“有时候,真的很难想象你仅仅是三十出头的青年。”

“三十出头已经不算青年了。严格来说,你也不大,如果你告诉我们的年龄是真的的话。”我不客气地回击,压根不管他口气中的赞赏的味道。

“似乎,我在你这里很不得信用啊。”

“我很恨别人伪造虚假的视频或者音频讯息。恨得彻底。”

“好的,我知道了。赵劲松,你在对吧?”

怂包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

“我在,白胖哥,有什么吩咐吗?”

“在我说出赌注之后,你就是本场赌博的担保人了,如果哪一方存在虚假诈骗行为,你的作用就是终止赌局,并且立刻向对方收取赌注。明白了吗?”

“好,好的。我知道了!”怂包回应着,一边以惶恐的眼神看向我。“你不用紧张,很简单,输了就不去查刘晓了,别带有心理压力。”我说着,但是拳头几乎快把被单扯破了。

李白天,你是有多畏惧我查到警方高层。就算查到了,我也根本干不了什么,蝼蚁一般的地位,撼动不了任何东西。

充其量只是对我自己好奇心的一个交代。我不是正义满怀的梦想家,只是个靠推理和断案来满足自己的半个心理变态,为着一点虚假的目标鞭策自己前进。

“说吧,到底是什么?”

“我的赌注就是,给你介绍一位队友。”

——————————

打开门之后,什么变化也没有。

女儿睡着,轻轻地打着呼。管元军盯着她的脸看了很久,才注意着脚步离开房间,一丝一丝地把房门关上。

“不要太紧张了,小学运动会,小齐兴奋,你也跟着兴奋什么?”老爷子笑着取笑他,递过去一杯茶,“喝不喝。说起来,你好久没有喝过我的茶了,怎么忽然有心了?”

“是吗?”管元军接过杯子,品了一口。

不愧是老爷子,泡出来的茶比女儿的要正的多。

“对啊,以前你都不感兴趣。你是第一次喝我给你泡的茶来着,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老爷子一脸期待夸奖地看着他,男人内心都隐藏这一个小男孩。

管元军盯着茶杯,脸色稍稍凝重起来。他此前一次都没有碰过这个茶杯,对这个茶杯也没有任何兴趣。

以至于当他第一次喝到这里面的茶的时候,没有半分记忆涌起。

这不是个好兆头。当一个人忽然变得反常的时候,事出无常必有妖。

“很好,不愧是爸爸!”他赞赏着说。老爷子露出一脸受用的表情。

不过,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影响。就这样下去吧,慢慢把喜欢喝茶的习惯,嫁接到管元军的身上。这是自己极少的喜好,不管是在谁的身上都会保持。

抬头看了看时钟,显示晚上十点半。

离第二天九点的运动会开始,还有十个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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