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怂包一会儿便赶到了当地警察局。天色已晚,怂包说着要在外面抽会儿烟,我就自己先进去了。
大厅正前方,由于已经白天的职员已经下班了,正处于换班期间,还看的到有一个人在端着盒饭吃饭。
一个满嘴肉丝的胖子,穿着警官样的衣服,初步判断是一位片警,看到我进来,嚼吧嚼吧着走过来。
“哥们儿,有什么事,要报案吗?”他态度倒还好,我略微低个头,问他:“问一下,你们这边档案科怎么走,我是京北方向来的人。”
我从上衣兜里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证件,亮给他看,上面有一些刻的歪歪扭扭的章。这个是警局的通用证件。
胖子瞅了一眼,把肉丝咽了下去,笑着把盒饭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就是。我隶属于这一片辖区,好久没有接待过档案科的同志了。不过,出于安全角度,你的特殊证件带了吗,我要确认一下。”
我把证件本翻开,里面有一个小夹层。夹层展开,是我的档案科特殊证件。
他扫了一眼,点头表示确认。
“你的证件带在身上了吗,虽然不该这样怀疑,但是嘛……”不知何时进来的怂包在一旁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笑嘻嘻地盯着他。
“我的搭档,全名刘劲松,他的证件在我这……”我把夹层里另一张证件掏给他看了看,顺便介绍怂包,“所以,可不可以也看一下你的?”
胖子眉毛动了动,仿佛是觉得我有点严肃,不过也没有拒绝:“也好,让你们放心一点。”他摸了摸裤包,从里面拽出来一堆纸片,用细毛线串在一起。
“我找找看啊,应该在这里面……”他一张一张的翻着。
“看来地方的同志待遇确实不太好哈,就不能给个记事本吗,还要用毛线串在一起。”怂包靠过来给我小声说。
我没接话,等着胖子翻他的纸片。不过,纸片的内容挺让人感兴趣。
“阴郁者102号—石,于2016年某月某日……”“207号—滑,对象是个宅男,特别喜欢……”
几乎都是阴郁者的情报。其中有一些我也听闻过,虽然没有亲自参与追踪。不过还有一些貌似无厘头的纸片,什么“记得打扫猫厕”“番茄炒鸡蛋再多放点盐”。这些纸片都用了一根细细的粉红色毛线串在一起,每张纸片大小不一,但都被一致地打了一个洞出来,方便毛线穿过。
我不清楚地方人员的证件长什么样子,所以只有等他一张一张的翻。
“啊啊,找到了。你俩看看吧。我叫李白天,就叫我白胖子就行!”他略显兴奋地给我们看他的纸片状的证件。
上面有一张不知何年何月拍的证件照,好像李白天那个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富态,甚至有点小帅。旁边有档案科编号,警员编号,姓名以及其他诸多细节信息。这是很专业的档案科特有证件,我也就放下心。
所谓的“档案科”,也就是专门研究和追踪阴郁者的部门。
“你长这么帅?看不出来啊……”怂包挺没礼貌地不断对比李白天本人和证件上的照片。我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少说点话。
“确实啊……要不是分手后变胖了,也不至于找不到了……”李白天突然感伤起来,语音语调慢慢降低,看上去整张胖脸上满是褶子,甚至要哭出来似地。“啊啊啊抱歉抱歉,我的意思是,你现在都这么帅了,以前肯定更帅了……”怂包毫无底气地进行安慰。
和上一个分手吗?
我倒没有在意怂包又拍他肩膀又安慰他说自己也没有女朋友,只是忽然觉得那几张纸片有了意义。
“番茄炒鸡蛋再多放点盐”,应该是他和他前女友以前的一些过往吧,这样想着也挺感人的。一段感情经历中,琐碎往往是最动人的,虽然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是适当的理解和体会有助于我解决案件和生活中的很多小事。
“那个,李白天,先带我们去你的办公室吧。”我环顾四周,从刚才进门开始,整个大厅几乎只有李白天一个人。
我们的案件追踪行为必须是完全隐秘的,不能暴露给外界,甚至不到非常时期,连其他普通部门的同事也不能透露丝毫。阴郁者的存在,是不能给外界知悉的。刚才能够这样大方的亮出证件啥的,只是因为没有人在附近。
“监控能够看到我们的证件内容吗?”我流程性地问李白天。“没,肯定不能,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们亮证件了。而且这个监控是老设备了,不仅画质不清晰,连录音功能也没有,所以完全不必担心——”他从一旁桌子上拿起来一个对讲机,“那个,3号白胖子,小李呀,你可以帮我来代一下班吗,我有俩朋友来了,谢谢了。”
“办公室走这边。”他笑着指了指楼梯的方向,示意我们一会儿跟着他走,“现在先等一下,让我们小李下来换班。”
话音刚落,对讲机里传来声音:“好的胖哥,我马上下来。”
李白天比了个ok的手势,于是我们三个就慢慢踱着步子往办公室方向赶。
“白胖哥,你干这一行干了多久了?”途中,闲的没事的怂包找话题和李白天聊起来。他知道我平时不怎么喜欢聊天,也没有找我。
“我啊,你说是档案科还是警察啊?”
“e,你干警察干了多久了?”
“不久,十年左右。”
“十年!那你不是和我程哥一个岁数?”怂包回过头来看我。
“你是叫程兮对吧!你现在多大年纪了?感觉应该比我小挺多。”李白天也回过头来看我。
“我今年31,也干了快十年了。”我算了算,自己22岁的时候入的档案科,确实快十年的。看来怂包对我还是了解的挺多的,我倒是有些惊讶。
“这么小啊,我都35了!”李白天乐呵呵地说,脚步没停,“25当了个小片警,现在还是个小片警,只不过多了个档案科的位置。”
“那么白胖哥,你档案科干了多久了?”怂包又问。我觉得他有点多嘴了,但自己也饶不过确实感兴趣。因为那一串纸片。
“我啊……干了有两年多了。说起来,一月份我入档案科的。嗯……也是我的纪念日。”李白天突然有点闷闷不乐,倒也没有显现出来太多情绪。我隐约猜到了原因。
“是因为你的那位,是吧。”我忽然张嘴,眼睛盯着他的裤包。
“对。”他没有丝毫停顿或反驳,“是她。她受难了,然后我就入了档案科了。郁闷的慌。”李白天在一扇门前停下,做了个仰天长叹状。门上有一块写了三个字的牌牌,档案科。
“就是这里了?”我问他。
他嗯了一声,从裤包里摸着什么,估计是在找钥匙。
“那么她现在在哪?就是你的女盆友?”怂包仍然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还是要问到底。我拉了他一下,皱了一下眉头,示意别再问了。
“隔离了,你们知道的。”门打开了,李白天又把钥匙塞进裤包,缓缓把门拉开,“就像其他阴郁者一样……不知道会被怎么处理。”李白天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稍显心酸的微笑。
“进来吧。地方小,平时我们这个辖区没有档案科的事情,我也不怎么用,所以脏的很,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