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一声脆响,杰森手中的金刚圈与韩子当的短刀碰在一处。轻便的短刀,自然不抵沉重的金刚圈。在两件兵刃火星四起的交并后,那柄短刀翻着跟斗飞了出去,擦着蹲在角落的小伙计的头皮儿落在地上,吓得那人杀猪般地惨叫。
“韩伯伯。”左灼华脸色惨白,“不要动手了,敌不过的。”说罢,两行清泪沿粉颊滑落而下。
“可,我等怎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再入虎口,我可是在老爷临刑前发过誓的,誓死保护小姐左右。”韩子当惨然道。
“你们见识过这东西?!”我指着陈梅手中的频击枪,向左灼华好奇地问道。
“呸!说谁是东西呢?!”陈梅瞪着眼睛,骂道。
“行,你不是东西?”我晃晃头,敷衍陈梅道。
“你,王八蛋!”陈梅的火往上撞,开始撒泼。
原本一片凄云惨雾的左灼华等人,见陈梅一个婢女,竟敢跟自己老爷如此不敬,也不禁骇然,其程度不低于他们刚刚见到陈梅手中频击枪的那刻。
左灼华与韩子当交换了一下眼神,左灼华伸手向后摆了摆,示意韩子当等人稍安勿躁,她转头又向我重新施礼道:“敢问穆大人,不是京城的人吧?”
“收起收起,有话好好说嘛!不必如此紧张。”我向左右的杰森和陈梅说道,“左小姐,还有子当兄想必也看出些端倪了。在下,说得不错吧。”说罢,我向左灼华和韩子当,抱了抱拳。
“大家都坐下聊,坐下聊。我们并无恶意,穆大人同你们所说的锦衣卫不同的。”千代子向前迈了一步,并望着左灼华建议道。
左灼华点头道:“既然夫人发话了,我等遵命就是。”说罢,她又向韩子当吩咐道:“韩伯伯,让弟兄们把桌子收拾一下,我等刚才恁地失礼。”
韩子当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向手下的那些汉子使了眼色,示意他们把摔得七零八落的桌椅扶正,但他警惕的目光却始终不离我的左右。
在一阵乒乓之声中,那些个汉子将掀翻在地的桌椅,七手八脚地扶正后,左灼华率先坐了下去,腰板笔直坐在我的对面并紧紧盯着看。她的眼神中更多是好奇和不解,并不似韩子当眼中那般的戒备。
“下来吧,你。”我瞥了一眼还在表演“空中飞人”的陈梅,说罢,我就哈腰从地上将面前翻倒的椅子给扶起来,然后大咧咧地坐了进去。
杰森和千代子也都依次摆好椅子坐下,陈梅瞪我和千代子一眼,嘀咕道:“还夫人?切!”然后,这才不情不愿地收起了“神通”,但她并未坐下来,而是直接站到我的身后,并伸出手在我的后腰上狠狠地掐了一大把,钻心的那么疼!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韩子当半坐在椅子里,大有随时跳起来跟我动刀的架势。
“不急。”我摆摆手道,“尔等先退将出去,没有某的吩咐切勿复返。”我转头对还蹲在角落的几个客栈伙计,吩咐道。
几个伙计巴不得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们个个战战兢兢地起身,并向门口退去。
“慢着,某的话还没说完。”我拉着长音儿继续说道,嘴里还是满满的官腔。
“敬听大人吩咐。”其中一个还算机灵的客栈伙计,转身躬腰道。
“这里的事体,出去后不要向任何人提及,包括掌柜的。若有半句多嘴,小命不保!”我拧眉瞪眼地威胁道,尤其是那后半句,语气重得很。
“喏。”那客栈伙计应道,“小人怎敢造次,小人们告退、告退。”说罢,他的手向后紧摆,示意自己身后的几个伙计一同向外退去。
“老七啊,这点儿银子拿去同大伙儿买包茶叶喝吧。就当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知晓?”韩子当从椅子里面站起身来,并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来,看样子差不多十两左右的样子。这些钱可不止买几包茶叶,要知道,这些伙计们一年的工钱也不过二两银子而已。
听话,就能发笔小财;反之,就是得罪了锦衣卫。哪多哪少,客栈伙计们自然门儿清,谁还能多那个嘴,找死啊!
在假模假式地退让了一下后,老七笑呵呵地收下银子,然后带头向我深鞠一躬后,率领其他的伙计退了出去。韩子当将他们送出门外后,赶紧关上了房门并静静地站在门口听了一小会儿,见没什么异样后,才重新落座。但韩子当的面目表情依旧紧张,他当然不会轻信我这个锦衣卫的话。
屋内除了双方的对视外,再无任何交流,与刚刚还热闹得紧的场景相比,气氛压抑得很,静的都可以听到彼此间,紧张的呼吸以及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我相信,坐在我对面的这些人,肾上腺素一定正在蹭蹭的一路飚高。
左灼华低头看着桌面,不说话。韩子当为首的汉子们,个个都瞪大眼睛,直眉瞪眼地看着我们运气,估计他们攥着刀把儿的手心中满满的全是汗吧。因为这些人,无一例外的都把手放在了桌子下面。不是在紧攥着刀把子,难道还是在准备跟我们猜拳吗?
我也没说话,只是礼节性地冲着对面这些人笑笑,然后反手向站在我身后的陈梅腰间摸去。
“啪”的一声,陈梅在我后脑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并在嘴里小声骂道:“死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占姑奶奶的便宜!”
我去了,什么叫“又占便宜”,难道我之前占过吗?这么说我,简直就是玷污我的清誉!
懒得跟这婆娘磨叽,我伸出的手并未退缩,反而更加深入并一把将陈梅腰间别着的频击枪夺在手中,然后抡着胳膊“啪”的一声,将频击枪拍在我和左灼华之间的桌面上。
对面的左灼华被吓得浑身一颤,韩子当等人更如同触电般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一个个都将手中的钢刀亮出来,“尔等还待怎样?”韩子当恼怒地质问道。
“想死啊?一惊一乍的!”陈梅在我身后抱怨着。
千代子和杰森同样一脸的不解,他们也不知道我到底想干吗?
我往前探了探身并向左灼华问道:“敢问,这个东西,你们之前是在哪里见过?”
左灼华稳了稳心神,她盯着面前的频击枪良久,这才幽幽地答道:“抄家的时候。司礼监那个程公公,带着的神机营的人手里有这个东西,我见过……”
“哦!”我应了一声,“难道就是前日命我对李大人行廷杖之刑的那个程公公?”我继续问道。
“没错,就是那狗贼,而且我也看到,”左灼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抬起头并紧盯着我继续说道:“我也看到,穆大人你,也在执刑的队列之中。”说罢,她的眼中升起一片火来,那是满满的仇恨之火,恨不得将我这个十恶不赦的锦衣卫给活活烧死,烧得连个渣儿都不剩!
“又是那个死太监,而且还和神机营的人搅在一起!莫非,那死太监原本也是次界的人?那为何在抄左光斗家的时候,把频击枪给亮出来,干嘛?犯不着的事儿啊,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我在心中暗自思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