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到没,那就是姜家娘子。”
窃窃私语时不时在谢家村的各个角落响起,伴随着抽气和摔倒的声响。
这里是个小渔村。
原本渔民们朴质又乏味的生活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直到半年前,一位姓姜的书生来到这里。虽然外人不容易融入乡野,书生的身份也让渔民感觉隔阂,可是这书生却自费开了私塾授课,是个品貌出众的好心人。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于是,不出不意外的,书生很快就收到渔民们前所未有的欢迎,而且短短半年内,渔村里寥寥无几的黄花闺女都是对他暗许芳心后,但很快就又伤心欲绝。
因为书生是带着他卧病在床的青梅竹马一起私奔来到这里,据说她伤病很重,书生每天衣不解带的照顾她,一往情深。
但从始至终,渔村里的人们除了书生家隔壁的大娘,根本就没人见过这位小娘子,只听谢大娘得空就夸个不停,一副得见天人的样子,让人心里挠痒的慌。
这不,听说小娘子这些日子已经大好,两人今天就要成亲,还请了不远青牛镇的谢员外前来观礼。
有喜事!
渔民都开心了起来。
海风轻柔的吹拂着,今日的阳光也是很好,的确是个成亲的好日子。
外面孩童的嬉闹声不绝入耳,要把整间青瓦房都震荡起来,而每当他们跑进,红扑扑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会陷入一种莫名痴呆的状态,饶是傻盯着站在门口的身影,用尽他们单纯小脑瓜的词汇量,也无法描绘出他们所见所视。
“员外客气了。”
温和的嗓音,修长的身影,一身青衫书生打扮,姜禹离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眉眼间满是情深二字。
谢员外失神道:“恭喜,哦,恭喜。”
姜禹离悄悄用左手掩住右手的袖袍,调动些许灵力,在芥子袋里找寻到一枚适合普通人服用的灵丹,“我与他能在谢家村留下,都是靠谢员外的乐善好施,到是不好意思让你再如此破费,这枚丹……这枚药丸是我老师炼制而成,用材普通,还请员外不要推辞。”。
谢员外顾不得摇头,而是竭力把视线从姜禹离旁边收回来,“这……这如何使得。”
“没什么,还有一些,我准备分给邻里乡亲的确,员外还是收下吧。”姜禹离收了所有渔民们带来的礼,大多都是海产,以及几个妇人家做的被褥枕头,而谢员外到是带了不少的补药,还有一个用布块包起来的神秘物件,源是他向员外请求捎带的。
“好,吧好。”糊里糊涂的接过,谢员外连道客气,甚至不敢忘旁边多看一眼,便遮着头,钻进不大不小的院子里。
他见识比愚昧无知的渔民稍深,只觉得这位新妇美得实在吓人。
当然,虽然对方的美让人害怕,却也让他觉得魂牵梦绕,难以自拔,思维混乱之下,连默念圣人之言,恪守心台都是极其困难的。
一眼是享受,多看几眼,真怕要了命。
里面的渔民们倒不像他这么清贵,都各个伸长了脖子,只盼再往外看上那么一眼,好看的事物,哪有人不愿意多看点。
“乖,都去那边吃席。”姜禹离抓了把麦芽糖,哄了挤在这里的孩子们散去,这才转头,看向门口的身影。
一袭单薄的红衣,素净的长发,还有那一双看似温和,却无悲无喜的眼眸。
今日的“新妇”,唤作闻洛。
他正望着远处,看着蓝天碧海,一动也不动,站在这里从清早到现在,足足五个时辰。
因为他很疼,疼得仿佛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动弹不得,可是他心情却又很平静,仿佛早已能忍受这种疼痛。
碧海蓝天在渐渐的不平静起来,云层越来越厚,风也越来越大。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姜禹离深吸了口气,淹住眸子深处的阴霾,走上前,想要上前搀扶闻洛。
闻洛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微微抬手,将抓在手上的喜帕盖在头上,也盖住他仿佛勾人摄魂的盛世美颜。
姜禹离复杂的看着他。
“走吧。”等了半天对方没有再动手,隔着红布静静瞧了姜禹离一眼,闻洛转身,走进院子。
今日是他的婚礼,尽管闻洛模糊间知道自己的性别,可心里却不觉得异样,他脑海深处的记忆是杂乱无章的,上一秒似乎想起了什么,下一秒却又混沌的忘却,只是清楚地知道,他的确喜欢男人。
不过让他做新娘子却是不可能。
他身上的红衣,尽管很美,但若仔细看去,却能看出这是男子的衣袍,但在他的气质和容颜压制下,这些根本就不被人在意。
“吉时到——”
“叩首!”
两人的成亲的案首空无一物,姜禹离无父无母,可却还有一位不知下落的爷爷在世,但胆大包天定下这桩婚事的他,却是怎么也不敢再触动闻洛的神经一步了。
而且,他们这真的算是成亲吗?
姜禹离攥紧着手中红绸,只觉得元神深处的撕裂感快让他疯狂,就是再痛苦,他强迫自己沉溺下去,疯魔般的将这场婚宴进行下去。
“夫妻对拜!”
转头,看着对面的闻洛。
姜禹离心脏跳的越来越快,他几乎以为下一秒,对面的妖神就要倾倒出铺天盖地的煞气,凤眸锋利如剑,将他在刹那间,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但还好没有……
闻洛平静的微微低头,朝他做礼,轻唤,“夫君。”
声音低而轻。
按耐不住的愉悦,偏执,害怕等杂糅情绪上涌在元神之中,姜禹离相信,只要再近一步,他就会偏差入魔。
而他本就碎裂不堪的丹田,也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涌出不能控制的灵气和煞气,到处乱撞,取走他的性命。
但那又如何呢?
他和眼前此人,早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姜禹离心中翻腾着,重重吸气,然后行礼,并没有唤娘子,只是恭敬,又深为爱慕的叫道:“闻洛。”
能叫他的名字已是足矣。
厅堂之上,无人知晓新郎官的复杂难言,一波三折的心理活动,所有人都是喜气洋洋,他们又稀罕,又兴奋的为这对新人说着吉祥话,送上村里长者酿好的米酒,然后欢天喜地的放着鞭炮。
等仪式结束后,谢大娘开开心心的搀着闻洛进新房,她手脚利索的把一些吉祥的枣子桂圆扔在床褥上,语气快活的说道:“大妹子,这褥子是我从城里大哥家借来的,准备给他女儿出嫁时用的,所以还干干净净,你看着做工,这手感,你满意不?”
闻洛道:“劳烦大娘上心。”
“就是城里人,口音真好听。”谢大娘束手束脚的给闻洛倒了茶,还拿了点心,“那你在这坐着,我出去看顾这那群大小伙,别让他们没轻没重的,把先生给灌醉了,先生这体格,可不敢多喝,还是大婚的日子呢……”
随着絮絮叨叨的乡哩话,越走越远。
闻洛摘下喜帕,不适的按了按太阳穴,走这多路,这么多动作,已经是他的极限,否则,这个新郎官的身份,会他更有兴趣。
虽然他其实对周围一切都很陌生,偶尔看到姜禹离,还会有怪异的感觉,可是不能否认,这个自称是他生死挚爱的家伙,对他的确不错。
长相也是上佳,符合他的口味。
想太多也是惘然,反正现在闻洛只认的姜禹离一个,对方又明确表示喜欢他,索性在一起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外面的喜宴很热闹,乡亲们都热情的玩闹了起来,但是新郎官还是拼命挤出时间来,到房间里,给闻洛送了件礼物。
是个很普通,甚至成色不太好的银镯子。
“这是我亲手打出来的花样,你戴着可以保平安。”姜禹离迷离的眯起眼,双颊有些红晕,他温柔的笑着,试探着,捧起闻洛的手,将这个银镯子慢慢戴上去。
“嗯,还挺好看的。”闻洛心也定了定,婚嫁要负责任,他也要将眼前这个品貌不错的姜禹离当成自己的结伴对象了,“外面在叫你,你出去了,开心的话可以多喝些酒。”
他斟酌着,没有暴露脑子里翻腾的不可描述的废料思想,而是无害的弯着眼,慢悠悠道:“……当然喝醉了也没关系,我可以照顾你。”
对面的青年好像听到或者看到什么招架不住的事物一般,双眸微睁,浑身紧绷,而且因为没注意旁边的灯架,整个人都是一个踉跄,还差点把灯架上寓意吉祥的红蜡烛都给掀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