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刻起,空林终于放下心中所有的侥幸念头,不得不全力以赴的设法赢下这场赌约。
江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无利不起早这句至理名言,只是再次从刀老口中得到印证,想要取之、必先予之,果真是巅朴不破的真理。
原本还以为此老,对自己是另眼相看,打算放自己一马,眼下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看中自己身上某些可取之处,有所图而来。
当然这才是江湖处世之道,空林不会怨他,相反非常感激,是刀老让自己更深的明白了一些人生哲理。
藏在袖中的右手小指,轻轻触了触,早就重新暗藏而起的追月刀短柄,双眼凝视着不远处的刀老,一时心中大定。
心道只要你也看不破这其中虚实,想要出奇不意的一招建功,应不是太难,仍是大有可为。
刀老当然看不到空林袖中的小动作,不过气机感应告诉他,此子眼下与刚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貌似气势沉稳了许多。
不过他却并不为所动,两者差距过大,再如何提升短时间都无法越过这道天堑,他想知道的是,此子是否能给自己带来意外的惊喜。
空林功聚双目,终于瞧破了刀老身法的部分虚实,原来刀老无论如何行走转折,总是只有前脚掌落地,脚心后方全部悬空,难怪每次总能后发先动,令自己难有作为。
此点自己亦可借签,同时借助于刚才晋入玄妙之境的体会,再度顺利晋入那若有若无的美妙境界。
蓦然旋身投往刀老左侧空处,刀老瞧的眉头大皱,终于再难把握到此子的身法最终落点,因而再难做到于最后时刻精准闪避。
只能出自本能的身往右移,但这一招乃是空林突发奇想,妙手偶得的弧线旋身奇招,于半道已经顺利划出近丈虚空,投往刀老避往的右侧所在。
刀老经验何其丰富,立时变招,倏的再度横移撤步,空林的妙招立时便告落空。
但是空林双眼仍是恒静如夕,眨也不眨的目光落在刀老双脚之上,下一刻双眼微眯,眸中一亮。
‘锵’!
追月从袖中出鞘,且迅速斜劈而下。
毫无准备的刀老,只能勉强后仰避开上身,一手却在空中拂过空林飞扬的发梢。
而空林出奇不意的一招出手,顺利斩过刀老腰间,虽然因为此老及时挺胸收腹,避过开膛破肚之厄,免去被己所伤,不过认物损伤总是再所难免。
总算赢下了曾经定下的约定,当即便转身而去,抄起地上的杜眉身子,不敢停下耽误片刻迅速溜走。
嘴里却是调侃出声道:“刀老,不用送了!您老应该先去换根腰带再来追晚辈!哈哈……”
刚刚迈步想追的刀老,身子立时一顿,果然下一刻下身一凉,裤子全都坠在脚上,再不方便行动。
顿时老脸一红,幸好此刻无人瞧见,不然可就把人丢大发了。
嘴里不由恨恨的嘀咕一句:“臭小子,解人裤带如此熟练,日后江湖的女娃娃估计要遭殃哩!”
空林可听不到他这句嘀咕,不然定是不以为然哧笑他,小爷我出道快三年才碰了一个女人,还是最近才碰的,如果这也算,那岂非让那帮色鬼笑道大牙,枉为同道中人?
此时他当然无心计较,背对着皇城太庙方向,尽力逢高跃低的快速赶路。
没过多久,他发现自己居然重新回新回到了,刚才与枪侍激斗良久的太医署空地上。
停顿了片刻,不由面露苦笑自嘲道:
“没想到兜了圈,居然重新回到此处,唉,看样子刚才去时方向便弄错了。”
刚要再次提次前掠,却又蓦然止步不动。
面具下的俊脸神色满脸凝重,双目灼灼的望着前方一片阴影处。
未几,只见一道绝美的丽影从前方阴影处徐步而出。
此女容貌绝美,精雕玉琢似的粉脸上,却是满罩寒霜,表情如玉容止水,纤尘不染的仙子谪落人间。
脑后梳成一挽妇人宫鬃,仅以一古琢木簪定住,年纪似若二十又似三十,根本无从分辨。
此时一手持剑一手拎着一个空林颇为眼熟的斗笠,缓缓来到空林对面十步许立定,其间一言不发。
空林原以为是施河去而复返,在此恭候的满脸凝重之色,霎时变成难以置信的满脸惊愕。
望着此女似若人间仙子般的气质,以及从未见过的绝色容颜,空林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若是能与此女春风一度,纵死也甘愿呀!
不过旋即女子身上带来的一股冰冷气劲扑面而来,立时使他感觉如坠冰窑,霎时所有绮念为之一消。
只见她步履间气度森严、法度沉稳,尽显一派高手风范,转念便知此女便是皇需四大侍卫之一的剑侍,他从未想到剑侍会是这么一位,令人难以想象的,美的可怕的少女。
哦,不对,有可能亦是一位美妇,只因容颜太美,几乎令人难以分辨此女芳龄几何。
此女玉容古井不波,举起手中斗笠,以那仿似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语气问道:
“这,可是你手上原有之物?”
空林仍是将目光聚焦在那美的无以伦比的玉容上,闻言木呆呆的点点头。
此女见状,不动声色点点头,抛开手中斗笠,默默举起手中长剑,淡淡道:“如此,出招吧!”
从此到尾表情均是淡漠之极,仿似世间再无可留恋之物。
空林突然福至心灵般想到什么,仿佛自悟般,自言自语道:
“姑娘定是心中留有难言遗憾,方会如此淡看人间事世!”
对于此女的挑衅出招,却似恍若不闻,只余一声哀声长叹回荡这片空间。
此女轻举的长剑,似若微微一晃,玉容却仍是纹丝不动,道:“本人劝你还是放下所背之人,免得枉死剑下!”
空林心中忽然没来由的生出一种,世间皆苦,不若归去的强烈念头,仿似身周一切已是万籁俱灭的灰败境地,自己好似尘世独遗,任何外在琐事再不能动己分毫的奇怪错觉。
精神则如神迹般,在今夜三度晋入有意无意的玄妙之境。
感受着澎湃如潮,不停贯入的先天真气,在体内狂旋不休。
空林仰着苍穹,轻轻摇了摇头,以自己均不敢至信的哀莫大于心死的语气,缓缓道:
“生亦何欢,死亦何俱,不若归去,姑娘,请出招!”
说完追月首次正面出鞘,‘锵’!
此女终于首次动容,颔首道:
“好!”
下一刻,长中长剑陡然洒出漫天剑光,倏乎划过丈许虚空,罩往空林全身大穴。
空林的双眼被漫长剑气所罩,几乎难以睁开,索性全然闭上,对漫天呼啸的纵横剑气,仿似置若罔闻。
立于原地不动片刻后,突然前跨一步,一刀疾劈,居然神乎其技的找到满天剑影中的真正剑身,且是正中剑尖!
寒热螺旋真气,如山洪爆发全力攻向此女全身筋脉,当然此女冰寒无比的绵绵真气,令空林的筋脉亦大感吃不消。
片刻后,终于难以为继,同时收招后撤。
空林调息片刻,正准备主动出手时,却听此女突然幽幽叹道:“你走吧!别忘了带上你的东西!”
此举惊愕的空林差点再次岔气,不由心道,这皇城怎的竞是如此奇怪的高手,且一个比一个奇怪。
现在这位更甚,一开始见面便要拔剑动手,刚出一招却又突然放手,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任他想破头也想不出其中缘故。
一时愣愣的,不由忘了回答。
此女不由面露不耐,皱眉道:“怎的,还不走?”
空林想到来时路径,定难寻着。
不由一脸无辜,摊首道:“姑娘,这皇宫太大,在下却不知如何出去!嘿……”
以此女心境的古井无波,都不由被这小子的惫懒样子打败,险些翻了个白眼,闻言翻了翻眼皮,没好气的指着一个方向道:
“前方遇桥左转,再一路向前,便可直通含光门,刻下刚好是我当值时辰!”
说着扔给空林一面令牌,叮嘱道:“拿上令牌,只说出宫办事即可!”
令牌入手,只觉一沉,质地冰冷。
不及细瞧,赶忙收到怀中藏好,嘴里致谢道:“多谢姑娘盛情,不知尊姓大名,在下来日自当厚报!”
只听她淡淡道:“不必了,以后也不一定相见!快走吧……”
说着便要转身离去,下一刻却又陡然转过身来,叮嘱一句:“记得恢复本来面目,莫要……”
空林得他提醒,立时醒悟,忙除下面巾,露出那张疤面,立时使得此女美目一凝,及至瞧得空林连面具也除下,露出尚留些许雉嫩的俊秀脸庞,后话再也说不下去。
暗道原来这小子,如此年轻,样貌也颇是不俗,只不知因何用丑脸掩饰本来面目。
空林当然不是脑子发昏,想要在美女面前留下俊俏模样,而是考虑到疤脸假面,实在太易为人记住,如此过关十有八九会留下线索,不若以本来面目出现。
料相关注本来面目之人,不会似这类守门兵将,当无大碍,且因为年纪不大,更易取信与人,顺利过关。
此女不知空林想法,只当他是为表诚意,而暴露本来面目,不由有些感动,迟疑了片刻方道:“记着,我姓‘幕’,倾慕的慕。”
话音未落,最后一个‘慕’字方吐露半声,立时醒悟自己居然说了如此暧昧之语,且是说错了字。
连忙飞也似的逃走了,片刻不敢停留。
空林不由为她如此惊惶失措的举动,再次愕然无语。
摇了摇了,拾起不远处的斗笠,盖在杜眉头上,方才疾步远去了。
由于有了指点,此次不必绕路,动作自然快了许多,很快便来到了含光门。
由暗处奔出,高举那道令牌,同时疾呼:
“奉命出宫,尔等还不速速开门!”
一校将当即出声:“来者何人,还不止步!”
空林根本不敢多说,怕说错引来怀疑,正心中惶急时,突然想起幕姑娘脸上的淡漠神色,不由灵机一动,有样学样道:
“尔等不会自己看令牌吗,耽误了要事,诸位可是吃罪不起?”
说着已将令牌一手掷出,落到对方手中。
此时他虽然背缚一人,但是因为自觉有剑侍撑腰,不怕对质,故底气十足,脸上的淡漠味道亦学了个九成九。
令得悄悄尾随而至的持剑丽人,芳心亦不由有些好笑。
对方仔细核验了令牌确属无勿,但是因为空林的生面孔,再加上背上背着一神秘人物,不由有些迟疑。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
“却是幕大人所持护令,不过你背上又是何人!”
空林心中一沉,脸上却是神色丝毫未变,强作针定,功聚双目往问话之人狠狠一瞪,厉喝道:
“多嘴!还不开门,尔等莫非想要幕大人亲自前来领罚吗?”
诸人你眼望我眼,想到幕大人平日不苟言笑,冰冷无情的手段,不由的有些头皮发麻,只能交回令牌放人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