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大集上都一盒卖不动,往后这作坊想生存恐怕也艰难……
有不少胭脂娘子此刻开始后悔当时的一时冲动,也有些人已经开始往后面打算了。
看着清冷凄凉的摊位,叶翕音面上虽不动声色,其实心里也着急。
她也想到了,眼下评书《杨门女将》在各茶肆中讲的那么火热,有心的胭脂商家必定也留意到了其中频繁提到的紫府胭脂。
大集上出现各色冒名紫府的胭脂也不足为奇,这本就在叶翕音意料之中。只是让叶翕音意外的是,这种打价格战的恶性竞争竟然如此惨烈,连十文的价都叫能出来。
若是此刻她也跟风打价格战,以她们的胭脂质量,这就是条必死无疑的路。
这么想来,就只剩下最后一招杀手锏了……
叶翕音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向那几盒白丁香粉。
抚摸着精致的瓶身,叶翕音有点犹豫。
这几盒白丁香粉,是她最后的杀手锏,原想着不到迫不得已不拿出来,可如今,整个上午的大集已经过了一半,她们却一盒胭脂都没卖出去,照这样下去,势必要凉了人心。
暗暗咬了咬牙,叶翕音缓缓掀开一个粉盒的盖子。
就在她手指尚未触及到盒中香粉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熟悉的笑声:“来,姊妹们,就是这儿了……快,后面的师傅快些将台子搭起来,还有那个帆布棚子搭在这边……小心些,别撞着紫府胭脂神的画像!”
叶翕音抬起头,就看见琳珑带着一众模样娇俏的教坊姐妹,另外还有七八个雇佣来的搬运杂工,众人正按照琳珑的指挥,在叶翕音的胭脂摊位上搭起一座临时的戏台子。
“琳姐姐,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叶翕音快步走过去,看着凭空搭起来的戏台子,完全摸不着头绪。
琳珑此刻却顾不上跟叶翕音解释,边指挥着杂工们搭戏台,边引着众教坊姊妹,往后面临时搭起的帐篷里去。后头还跟着抱着衣包的几个随侍丫鬟以及梳头娘子。
等众人终于都各就各位了,琳珑才顾得上喘口气儿,转回身对叶翕音笑道:“我是来帮你的胭脂做宣传的呀。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不来的特别的,别人怎么知道咱家的胭脂好呢!来,快跟姐姐进来!”
琳珑说话间,拉着叶翕音就进了众教坊女子的帐篷。只见里面衣香鬓影,满满站的全是美人,正由各自随侍的丫头伺候着换衣裳,梳头,上妆……
叶翕音被琳珑拉着走到一个梳妆台妆镜前,把叶翕音往凳子上一按,琳珑对身边的雪雁道:“按照我先前的吩咐,赶紧给叶姑娘换装!”
“是!”雪雁得了琳珑的话,二话不说就要给叶翕音脱衣裳。
叶翕音吓地双手死死把自己的衣襟护住,紧张地看向琳珑:“你们这到底要干什么啊?为啥要脱我的衣裳?”
琳珑却丝毫不顾叶翕音的难为情,将她护住胸口的两只手拉开,对雪雁一扬下巴:“给我脱!”
雪雁是从小伺候惯了人的,可比叶翕音的红于和红竺手脚利索,不过三下五除二就把叶翕音外衫给扒了,在叶翕音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又替她换上了烟紫色的纱绸锦服。
低头看着身上与她做的胭脂罐子几乎一摸一样的华丽锦服,叶翕音抬起头看向琳珑:“琳姐姐你……早预备好了的?”
琳珑轻笑颔首,上下打量叶翕音的穿扮,满意道:“你的胭脂虽然好,毕竟是才面世,要折腾的动静大点,这样才能被世人熟知,这个点子,我的确是琢磨有阵子了!”
说话间,琳珑顺带跟梳头娘子吩咐:“给我妹妹梳头上妆,快!”
梳头娘子走过来,边打开叶翕音的头发,边问琳珑:“请问这位姑娘上哪种妆容?”
琳珑玉手托腮想了想,拍手一笑:“你就照着外头那副画上的,胭脂神的那个模样给她打扮!”
叶翕音被琳珑折腾地彻底无语,无奈道:“不是宣传胭脂么?你光顾着折腾我有什么用?”
琳珑呡着胭脂色的红唇笑道:“若你真变成了胭脂神,岂不是比说啥都管用了?”
若她真成了胭脂神……
琳珑这一句听似玩笑的话,却是一语清风,瞬间吹得叶翕音灵台通透。
对呵,她刚才不是还想那样做么?何不趁此机会……
心下有了新的主意,叶翕音开始集中注意力配合琳珑和梳头娘子打扮。
等梳妆妥当,琳珑又把事先与众教坊姐妹排演过的舞步,与叶翕音简单说了一遍。
叶翕音听出琳珑所说的舞蹈,有点像她前世所见的凤鸟天翟舞。
这虽是种相对古老的舞步,却是由著名的绿腰舞改编而来,舞步柔媚缓慢,撩人心弦,正适合用来宣传她的紫府胭脂。
叶翕音前世幼年时为修养身姿仪态,母亲曾请娘子入府教过她数月的绿腰舞,当时虽只为锻炼身姿并没认真研习舞蹈,不过大致的舞步却还记得清楚。
众教坊姊妹与叶翕音简单合了一遍舞步,琳珑既被称为“玉面琵琶”自然便由她负责奏乐。
弹了一遍曲调,琳珑皱眉道:“我会的曲子倒是多,只是苦于没有适合今日场合的唱词,若是配合词牌唱出来,效果会更好。”
叶翕音略想了想,由旁边妆台上拿起一块画眉的螺黛,在一块素白绢帕上很快写出一首《踏莎行》
将词交给琳珑,叶翕音笑问:“姐姐看这首词可合适?”
“细剪胭脂,轻含茜露。芳菲百日浓辉聚。红妆懒去斗春妍,熏风独据珊瑚树。翠叶笼霞,琼葩缀雾。湘帘影卷猩姿雨。仙郎禁院旧传名,亭亭好伴西窗暮。”
琳珑细细地将绢帕上的词念了一遍,连旁边的众教坊姐妹都拍手赞叹好词。
“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词,我唱了这么多年,却从未听闻如此唇齿含香的词句!”琳珑抑制不住心下激动,看着那首词两眼直放光。
叶翕音樱色唇瓣勾出一朵浅笑:“忘了在哪儿看见了的,姐姐若喜欢,等今日用完了,这词送你便是。”
没办法不骗人啊,这首《踏莎行咏紫薇》是她前世身所作词集《返生香》中的一首,若要说出实话,恐得把琳珑当场吓晕。
琳珑虽然得了好词欢喜不已,此刻却也顾不上多说,外面还等着救场呢。
迅速将词默记住,琳珑指挥着众教坊姊妹登台了。叶翕音被安排在靠后的时点出场,需先等众教坊姊妹将场子预热了。
就在叶翕音在帐中徘徊,紧张等待出场的时候,前面已经响起了琳珑如天籁般的琵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