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鸥领导经过认真考核,把卓云帆手中没有跟完的业务逐渐分配交由能力较强的销售负责,白环便阴差阳错的接手了中力的项目。刚开始她还是有所忌惮,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北极鸥领导该是怎样的由内而外的失望?但是生活就像脚上的高跟鞋,明明穿着辛苦、疼痛,可每天又必须要穿着它漂亮、坚强的行走、向前。
她决不去自首!
只是愧对了小疯子。
卓云帆已弄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首要反击的就是小疯子。他把小疯子与他之间的勾当捅到中力高层,任何企业对于员工私收回扣的事情都是深恶痛绝,小疯子本该也有像卓云帆一样的下场,幸得有他叔叔敬总的帮忙庇护,及时按住了事态的发展,却也处置不小了。
一日白环到中力沟通他们软件的下一批进展,敬总便是直接负责人。他四十出头,西装革履,气度不凡;他目光炯炯有神,谈话中喜欢用一些“发展”、“中国”、“未来”类似这样的字眼;他办公室挂有一张“穷则独山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座右铭,在最显眼的地方,也只有这一张,那笔下的苍劲力量,好似他内心最牢固又最迫切的愿望!
白环被触动了,视线久久不愿离开。
敬总笑道:“那是我写的,中力也是我亲自取的名字。我们的空调远销欧美,我要对得起深市脚下的寸土寸金,我要做出最好质量的空调,让那些发达国家见识到什么才是中国的力量!”
一个人的爱国情怀是由内心散发出来的,骨子里就透露着那股劲儿,装是装不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白环也跟着有股自豪,或许是身为中国人的原因吧。
不过小疯子会是敬总一身正气之中的败笔吗?
当天吃饭的时候白环愧疚的给小疯子道歉,小疯子潇洒的摆摆手,“没什么,打回原形而已。”
小疯子以前做质检,敬总磨砺了他几年,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开始提携他,谁知好景不长,小疯子瞬间就给他毁了这么大的一个脸。这事如若是他人,哪怕是“黄克功”,敬总恐怕也是刚正不阿。果然血缘还是人性的弱点啊,迷了心智,乱了方针,敬总只是将小疯子调回原有的质检岗位而已。
白环还是很愧疚的看着小疯子,他本可以有一份大展宏图的事业,这对一个只有初中文凭的男人来说便是世间最美好的恩惠,可惜都因她而受到牵连。
“你的好处想好了吗?”
小疯子撇撇嘴,“没想好,以后再说吧。”
白环也没多想他以后到底会要什么“好处”,现在只担心卓云帆什么时候会对采取下一步行动。她突然决定说:“小敬,我要在深市买房子!”
小疯子小惊了下,“怎么突然想买房子了?”
白环愁着脸,她的心理很复杂。曾在最绝望的时候想过干脆回南市就这样一走了之,可是又不甘这么多年所付出的努力…她又担心卓云帆在不久的将来就会以“商业窃贼”的罪名把她告倒,如果被养父知道,他该是受到多大的打击…她也确实想要一套房子,不用太大,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就好,可以给养父一个安享晚年的家,她也可以安心的在外拼搏。在恐惧中挣扎,又在挣扎中抱着希望!
没多久白环又蔫了下来,深市房价那么高…
见她久不说话,小疯子疑惑问道:“你是真的想要买房子吗?”
白环底气不足的点点头。
小疯子可认真起来,“如果是担心钱,或许我可以帮你。”
白环十分羞愧,“算了吧,我把你害成这样,可不好意思再找你借钱了。”
小疯子大度豁达,“我不觉得是你害了我,这样我过得更轻松自在…我现在住的是我叔叔家空置的房子,你如果不嫌弃是二手房,我可以帮你找他给你一个人情价格,反正他空着也是空着。”
白环的眼睛明亮起来,深市的一套二手房对现在的她来说是笔巨资,但对敬总来说,可能就是一趟出国旅游的消费。
见她还是犹豫不决,小疯子拉起她的手就走。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碰到过她的手!
被学校开除的那一刻,小疯子的那句“永生难忘”是极度愤怒的,这些年他的十个手指头真的全都磨出过血,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简直是恨透了她!直到再在深市相遇,每一次见面、每一次交谈、每一次四目相对,他对她的恨意被一点点褪去,竟还可耻的怀念着他们曾经在舞台上的闪耀,照片里的笑容…此刻彼此掌心相触,像电流一样击中全身,小疯子用一用力,他一定要得到她!
白环倒是没有多想,只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努力的把手缩回来,跟在他后面,“…好,好,我去看,我去看看。”
房子的位置确实不是什么中心地带,不过是三居室,精装修,家电齐全,白环很是满意,当然还是最在意价格,小疯子说她如果决定要买,他就帮她在敬总那里拿个人情价,于是当晚就给她打来电话,说首付只要十五万。
这价格便宜的实在是诱人,白环打电话咨询正在卖房子的何花。何花表示她手上是售不出那样的价格的,比市场价低了足足一半。但如果是熟人介绍,业主又是大老板,倒也不差那几个钱,这个二手房还是买得值。
完了何花才说,“白环,张一楠让我给你道个歉。”
“道什么歉?”
“他说他那天从车库出来差点撞到你,当时他并没有认出来是你。”
“哦,没关系,我已经忘记了。”
挂了电话,白环悄然泪下。要说她以前是好强和虚荣在作祟,那现在就是在可怜她自己。
那天早上她走到小区门口准备去上班,小区保安递给她一个手机,说是头天晚上看到她和一个男孩在那里,想必是她丢失的。她自己的手机在包里,她想应该是木杨的,于是打开翻了他的通讯录,里面有“张一楠”、“王婷婷”、“何花”,还有“杨白环”…她确定是木杨丢掉的,也因为“杨白环”三个字就使得她把头天晚上他对她的侮辱言语抛诸脑后,甚至还觉得他心里还有她…那一瞬冲动要去跟他解释,她并非第三者、她并非玩弄感情、这么多年她一直独身一人、二十岁那年他到底为什么要抛弃她?
想到这白环又抹了把眼泪,自嘲一笑,她当时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来深市这么多年她一直过得敬小慎微,而他们不是清华就是本硕,刚一毕业就可以住五千五的房子和买车…她又想起被撞那瞬,张一楠嫌弃的眼神,就像在唾弃一个土鳖,根本就没把她跟他们放在一个档位。
他们那几个人,把她的尊严蹂躏了再践踏、践踏了又蹂躏…
白环赶紧给敬总打去电话,约他明天一早就去签房屋买卖合同。青春年少一场过往,从今往后,她仍全力在深市拼搏,但只为养父,和自己。
这天木杨值夜班,王婷婷是产科,上白班,晚上却几次三番的往他的科室跑。
那天她把白环撞出鼻血过后就被木杨赶出了家,在医院碰到也似陌路人一样。她承认她那天早上是很气愤,但绝非有意为之。这几天她好话坏话说尽,木杨还是待她以“冷暴力”,她受不了了,比直接骂她还难受。
“那我给她道歉好了。”
木杨极其不耐烦的一声深呼吸,“王婷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王婷婷撅着嘴,“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换来一句‘没关系’,有些事情你一旦触碰就会遭来无法想象的后果…”木杨一掌拍在桌上,脑子里全是白环那句“各自安好”、“各自安好”、“各自安好”….
他真是越说越气,“你给我出去!”
王婷婷灰溜溜的走开。
天已经亮了,木杨下班去更衣室换衣裳,穿衣服的时候肩膀还是一动就痛。镜子里清晰可见,无与伦比的印记,如同十三岁那年她的指甲镶进他的脚踝,使出浑身解数,又是最后挣扎…
他想她一定是愤怒到极点了。
他又来到白环家楼下,无助的靠在上次她扶着的那棵树下,想起那晚在这对她说的那些话语,心里一通自责。
可再次问她与那个已婚男人的关系吗?还是解释他跟王婷婷?还是给她道歉那天他们几个都无意之间伤害了她?
他真的不知怎么做是好。
没过多久,白环下来了。
她边走边打电话,走到上次那个已婚男人停车的地方,直接上车了。
木杨看着驾驶室的陌生男人…
这又是谁???
他想他快要疯掉了。
直接就拨过电话想要问她,可白环看了来电,对那个男人笑了笑,并没有接,车子就扬长而去。
木杨心里一通堵塞,自嘲的摇着头。
事隔经年,现在才来问他是谁、他是谁、他又是谁?
不觉得幼稚和荒唐?
白环他们的车子停在了小疯子家楼下,驾驶室的男人是敬总,约好的今天来跟她签合同,只是顺路接她一下而已。
敬总很豪爽,签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不过他走时有个举动很令人回味:他先看了白环,又看着小疯子,有点无可奈何的轻轻摇了下头,可是他又带着很可亲、很满意的笑容…
白环没有在意,四处在房子里转悠,在深市,她终于有家了!
小疯子也跟着有股实现了大愿望的喜悦。他问她,“你可不可以暂时收留我呢,我出去找房子也需要一段时间。”
情理之中,白环欣然同意。何况她感恩小疯子,不计前嫌的舍身为她,她跟卓云帆的事也只有小疯子一个人知道,如果不是他,此刻的她该是多孤独、多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