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狐狸爸爸还是决定带高泽西离开医院。
生平第一次做坏事的狐狸爸爸异常紧张,心脏砰砰地狂跳,紧张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兴奋的刺激感。在狐狸爸爸这等普通的小老百姓中,在医生们和警察们的眼皮子底下,不听医嘱,从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偷偷溜之大吉,实在是一件极具挑战性的事情。
尽管心里非常紧张和害怕,可是狐狸爸爸莫名地就是觉得应该听从高泽西的话,尽快离开医院。他说不清缘由,就是一种类似于本能的感觉。另一方面,在狐狸爸爸心中,高泽西一向是温柔从容的,却又让人感到非常可靠,能让高泽西(尽管此时失忆了)惊慌失措的事情,一定是非常严重且可怕的了。
于是,狐狸爸爸喂给高泽西一些水之后,就走出了病房,往医院外面走去。他记得医院隔壁有一个药店,里面有卖方便残疾人/老人行动的轮椅之类的器具。
狐狸爸爸心里有鬼,往外走的时候,总觉得一路上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的视线都在似有若无地往自己身上瞟,偶尔一两个擦身而过的医生和护士都板着一张脸,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眼神凌厉得很,吓得狐狸爸爸大气都不敢喘,走出医院大门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忘记了呼吸,屏气走了一路。
狐狸爸爸大大松了一口气,右手后知后觉地在自己胸口上拍了又拍。好险啊!幸好没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那间“康X药店”就在医院隔壁,狐狸爸爸很快就进去选了一张轮椅,此时他也顾不得肉痛轮椅价格了,推着轮椅就急急跑回了医院。
从一条过道经过的时候,狐狸爸爸的耳朵动了动,他似乎听到了那个最大的警察头儿的声音?!狐狸爸爸一下子紧张起来,张望了一下过道,发现这条过道两边是男女厕所,夹在男女厕所中间的走道尽头是一个小小的阳台,一个人穿着警察制服的高大男人正背对着走道打电话。
狐狸爸爸凝神细听,果然,是那个大腹便便的警察头儿的声音,他的声音非常高亢,情绪似乎异常高兴、兴奋,手舞足蹈的,嘴里说着“高总”、“医院”、“照顾”之类的字眼。
狐狸爸爸不敢惊扰到警察头儿章山,忙不迭跑了,推着轮椅迅速找到了高泽西所在的病房。高泽西根本就不需要狐狸爸爸解释什么,一见轮椅眼睛就是一亮,立刻拔掉了手上的点滴,拖着打着石膏的腿,自动自觉就挪动了狐狸爸爸刚停放在床边的轮椅上。
狐狸爸爸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推动轮椅往门外走去。他在房门前停下,先是探出一个头,做贼似的张望了一下房外的走道,确认没有医生护士在外面,才小心地推着高泽西出去,快到章山所在的过道的时候,狐狸爸爸的心一下子都提起来。还未靠近呢,被头发遮盖住的两只耳朵就竖了起来。
幸好,警察头儿章山还在那里“忘我”地讲着电话。狐狸爸爸深吸一口气,踮起脚跟,脚尖像踩着风火轮一样,开始加速起来,风一样地从过道跑了过去。狐狸爸爸僵着一张死人脸,面无表情的,心脏却都快要紧张得跳出来了。
经过过道之后就是医院大厅,于是来来往往的家属病人们就见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推着一个病人出来,那脸色活似别人欠了他几百万一般,远远见着就自动自觉地避开给他让路了。
狐狸爸爸可不知道病人和家属们心里在想着什么,他紧张过度,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情绪变化,一心想着,赶在被医生、护士和警察发现之前,自己和高泽西一定要逃离医院。
狐狸爸爸的运气还是不错的,直到他们出到大门口,都没有医生或护士前来阻拦,狐狸爸爸站在医院前面的停车场里,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医院周围有不少等着搭客的司机,骑摩托车的、三轮车的、开出租车的都有,狐狸爸爸就近叫了一个骑三轮摩托车司机过来,他和司机谈好了价钱后,两人就合力把高泽西“搬”上三轮车,接着就离开了医院的范围,往家里而去。
三轮车摩托司机在前面开车,狐狸爸爸就在后面扶着高泽西,刚开始在县城的这段路还好,路面平整,没有什么颠簸,等离开了县城,往山里开去之后,经过一些土路、烂水泥路的时候,车上就开始颠簸起来了。
狐狸爸爸怕高泽西的身体有什么差错,就一手抓住三轮车斗篷上的铁支架,一手紧紧地扶着高泽西,给他做支撑点。两只脚也紧紧地踩住轮椅下面的钢柱,固定它不让它随着颠簸随意滑动。
狐狸爸爸忽然感到非常懊悔,他怎么就不叫一辆出租车呢?高大哥是病人,身体不能再受到伤害,这三轮车在路上这么颠簸,如果高大哥的伤口裂开可咋办?
不怪狐狸爸爸当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坐摩托车,实在是他节俭惯了。在狐狸爸爸看来,出租车属于有钱人出行的交通工具,他没有什么钱,还是乘坐相对实惠但是不怎么舒适的摩托车比较好,因为省钱呀!坐摩托车回家,纯粹是狐狸爸爸的小市民心态无意识之中发作了。
高泽西将狐狸爸爸爱护的动作看在眼里,惶恐迷茫的心忽然就安宁了下来。
三轮摩托车在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行驶后,到了半山腰。此时水泥路已经到头了,接下来的都是拾级而上的台阶,摩托车是无法继续行驶上去的。狐狸爸爸付了车钱之后,三轮车司机就开着他这辆喷着尾气、“噗噗”作响的摩托车离开了。
狐狸爸爸抬头仰望着长长的曲折台阶,非常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今天不能够及时赶回家里了,也不知道小崽子们会急成什么样……
高泽西不知道少年的目的地在哪里,茫然地看着惆怅的少年,有些不解,还有一些惶恐。除了名字,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潜意识里却有一股弥散不去的被人追杀的危机感,在全然陌生的世界,他无所适从,无助而害怕,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眼前这个自自己醒来后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少年。他怕少年嫌弃自己是个负累,抛弃自己。
正在担惊受怕地胡思乱想着,狐狸爸爸忽然走到他面前,背对着他蹲下,高泽西顿时一脸(O_O)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趴到我的背上,我背你上去,接下来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另一边,章山还在医院里兴高采烈地到处邀功,全然不知道高泽西这只煮熟的鸭子飞了。
待他意犹未尽地挂上电话之后,他一边往病房的方向走去,心里一边琢磨着自己待会儿该如何好好表现,争取在高总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为自己前途“添砖加瓦”,然后毫无心理准备地推开了高泽西所在的房门——
“人呢?人到哪儿去了?”
等查问完所有附近的病人、医护人员都没有发现高泽西的踪影后,章山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
“搜!就是把整间医院都翻遍了,都把人给我找出来!我就不信了,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人还能长着翅膀飞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