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到了饭点儿,石英又来了,却是提了偌大一个食盒,足有半人高,叫个食桶还差不多!
打开来香味立时窜满了整个大帐里头,那食桶里大块肉,大碗的菜,鲜香浓郁的熬汤,全数都是林玉润的手艺。
“夫人说了!少爷们正在长个子,营里的饭食不好,以后少爷和驰峻都吃府里的!”
赵旭眼巴巴瞧着几个小子,欢欢喜喜的啃着骨头,喝着鲜汤,大吃扒饭,保官见赵旭在一旁忙道,
“爹爹快过来一同吃!”
赵旭还未说话,石英在一旁小声道,
“夫人说了!不给旁人吃!”
保官一个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豫哥儿与湘哥儿嫌弃的捧着碗挪到一边。
那“旁人”在上头黑着脸,只得勉强打了一个哈哈道,
“你们吃!你们吃!爹爹到外头与众将同食!”
说着撩帘子出去,出来便黑着脸奔伙夫那处去了,众人见魏王进来端起碗吃饭,那牙咬的嘎嘣直响,瞧了瞧自家那碗里头,
“今儿老子都没闻到一丝肉味儿,怎得魏王还有骨头咬得嘎嘣响?”
这厢都纷纷拿眼瞪伙夫,
“定是这厮悄悄奉承魏王,在饭下面藏了!”
伙夫苦着脸连连摇头,
“那饭可是魏王自家随意端的,小的也没有动手脚啊!”
这般儿每日又是送饭又是送衣,足足把赵旭那胸口堵了十日,林玉润心下这口气才算是稍稍顺了些,待到中午石英又多提了一个小饭盒过来,
“夫人说了!这一个小些食盒是大爷的!”
赵旭闻言大喜,
“夫人可算是消气了!”
打开一看都是自家爱吃的菜色,不由咧了嘴笑道,
“夫人心里还是掂记着我的!”
因是预备了两年,各样军需早已备齐,只要清点齐整大军便可开拔。
赵旭请人看了日子便定在五日之后开拔,这厢便带了儿子们回到府中,孩子们打闹着进了林玉润房中,赵旭也陪着笑脸跟着进来,得了林玉润一个白眼儿,却是没有赶他。
她早知赵旭和孩子们要回来,早就吩咐了后厨,厅中的大桌立时摆上了菜肴。
一家人过来围坐在桌前,林玉润又抱双胞过来,这一对儿如今却是长开了,长的又白又胖十分喜庆的两个小哥儿,一个叫蜀哥儿,一个却叫定哥儿。
那老五的小名儿却是因赵旭而来的,蜀哥儿自然是跟哥哥们的小名一般随着地名儿来的,最小的老五却是赵旭到送子娘娘庙打的商量,
“送子娘娘在上,五个儿子已是够了!这厢与您老打个商量,别再送儿子来了!您说话便当是这么定了,可不能变了!”
回来与林玉润讲,把林玉润笑得不行,便道,
“即是这样老五便叫定哥儿吧!我们日日叫着送子娘娘听见便不会忘了!”
如今蜀哥儿与定哥儿能吃能睡,那脸蛋儿是越长越似林玉润,性子也是天生的好,见了谁都笑,赵旭这一回倒是不嫌弃两个小儿子了,一左一右抱过来便不撒手亲了亲道,
“好孩子这许久未见又长开了不少,更似你们娘亲了!”
说罢冲林玉润讨好的笑笑,林玉润给了他一个白眼儿,只是转过头去给保官夹菜,保官倒是瞧出了端倪,笑着给林玉润夹菜道,
“这东坡肉做的不错,爹爹最爱吃了!母亲也给爹爹夹一块吧!爹爹近日太忙,人都眼见着瘦了!”
林玉润转头瞧赵旭,倒不觉那处瘦了。
又瞧了瞧豫哥儿,身段儿匀称挺拔,那胳膊腿儿隔着衣服都能瞧出结实有力来,人虽了黑了些却是十分精神,那连蹦带跳的样儿,你把他放深山里怕都能混进猴群里做个大王!
林玉润白了赵旭一眼,终是不忍再生他的气了,抬手夹了一块肉给他,
“吃吧!”
赵旭眉开眼笑,暗暗冲着保官打眼色,一旁的豫哥儿叫道,
“娘,我也要!”
林玉润柔了眉眼夹给他,湘哥儿也叫,
“娘,我也要!”
林玉润又夹给湘哥儿,一盘子东坡肉赵旭只落到一块,其余全被自家三个儿子瓜分,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碍着夫人当面不好发作,只得含泪吃完这一顿饭!
到了天黑好不易把三个小子赶回了房,小的也吃饱了奶送去睡了!
这厢才转过来腆着脸,
“夫人!”
林玉润只顾卸妆没有理会,
“圆姐儿!”
他小心过来笨手笨脚帮散了头发,用梳子梳好才扶了林玉润上床,自家脱了衣裳上来抱着林玉润抱怨道,
“夫人,明儿吩咐那周氏兄弟,肉往大碗的做,这家里全是些饿汉,肉少了不禁吃啊!”
林玉润白他一眼儿道,
“嫌儿子们抢了你的菜?”
“那里!那里!我这不是怕他们吃不饱么!”
林玉润笑道,
“你堂堂魏王能喂不饱儿子,传出去岂不是要笑掉人大牙!”
赵旭点头道,
“我这魏王喂不饱儿子要被人耻笑!夫人若是喂不饱夫君,这事儿传出去,只怕笑话的人更多!”
林玉润一时没有意会,诧异道,
“那桌上除了东坡肉你吃的少,那鸡、鸭你也没有少吃,鱼汤你也喝了不少,怎得还没有吃饱!”
赵旭坏笑着挑眉拉她手道,
“你摸摸它可饿着呢!”
林玉润这才恍然,红了脸缩手却被抓着不放,啐他道,
“它就应饿着才好!”
赵旭委屈巴巴的道,
“再待几天它一饿便是一年半载,夫人也不心疼么!”
林玉润软了身子滑到了被子里,
“呸!我才不心疼呢!”
赵旭也跟着钻了进去,
“夫人真不心疼么!”
……
五日之后蜀州城外军营中连声号响,魏军二十万大军向那沧州进发,赵旭带了保官与豫哥儿骑马在前,身后大军齐整整走在官道之上,将那黄土震起是漫天飞扬。
林玉润立城头之上极目远眺,却只见尘埃漫天,旌旗猎猎她的夫君与两个儿子已是消失在远处。
林玉润当着湘哥儿还是忍不住落了泪,湘哥儿过来拉了她的手,抱着她轻轻的拍着,
“娘!别哭湘哥儿陪着你!”
林玉润亲了亲他胖乎乎的小脸儿,擦了眼泪笑道,
“娘不哭,娘还有湘哥儿呢!”
湘哥儿拍了拍林玉润的脸,转身望向那尘埃未尽之处。
他也想跟着爹爹到那好汉子应去的沙场,只是哥哥们都随爹爹走了,弟弟们还小,娘若是哭了谁来拍拍她?
我便留在家里陪着娘,待到有大哥那般高了,同二哥一样练好枪后,便把他们留在家里陪娘,我去上战场!
这厢林玉润回到府中关起门来过日子,悉心照料三个儿子。
那厢赵旭领着大军经归旺河,过归县到了肇县再往前一百路便是週县,过了週县到栗县便是那郗崇道所占之地,那郗崇道也是称了王却是叫个“齐”字。
沧州、禹州地势以平原为主适合骑兵对战,赵旭的黑甲军多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却是以骑拴擅冲敢打著名,这类地势作战魏军却是强项!
郗崇道手下多以失地庄家汉子居多,论起单兵本事全是些庄稼把势,不过他也是惯会御下,他有一方子屡试不爽,十分有效!
无他,唯金银二字而已。
郗崇道自起事以来便专寻那大城富镇下手,将那些个富人的庄园宅子一一破了,进去一通儿搜刮,密室、地窖一个不落,沧州、禹州两处本就多富豪,这厢一通儿搜刮倒是让他聚集了不少财富。
郗崇道手下多是民壮,打起仗来若是占优倒还好说,一旦遇上那难克之敌时,有一个往后跑的便要引出一营的逃兵来!
郗崇道下头有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便是每回搜刮到了金银财宝便将之堆到了一个大院子里,一座座如那小山一般,派了强力的手下看守着,任下头人随意观瞧,只瞧得这一帮子没有见过世面的庄稼汉子是眼发红,头发昏。
之后再将他们领到那战场之上,只着重训练那领头之人,待到进攻的鼓声一响,那领头便如驱赶牛羊一般将手下人赶到前头厮杀,有那退缩不前的,便在后头给上一刀。
只是这下头的人早就被那些金银财宝激起了凶性,也不用人赶便乱吼乱叫着冲上去与人厮杀。
这法子开头用时便是死了不少人,只是这禹、沧两地,地平土沃,种地的庄稼汉子是九州之中最多的,又有灾年失地,这类人真是多得不能再多了!
郗崇道不过用些瞧得见拿不到的金银便引得下头人卖命,死的多剩的少,留下来的便当着众人的面,自家到那一堆金山银山之中抱了东西就走,只要双手能及之处,便可全数带走!
一帮子饿红了眼的人,在一旁流着口水瞧着人富贵荣华,便又引了后头的人前仆后继投了郗崇道,为了那成堆的金银便是提了一根木头棍子也敢上去与人搏命!
这样子法子一通淘汰下来,倒真是留下了一批凶狠如狼的杀人狂徒,这帮子人上了战场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又自发自动摸索出了一套如何杀人最多,怎样保命最好的法子,那战力全是实战之中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若说这九州之中数出可与赵旭一战的对手来,这郗崇道便可稳排第一了,至于大周朝廷凭那各路总兵望风而逃的战力,自然还是他们第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