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凤栖向她投来了哀怨的眼神,宸妃这才微微敛了笑意,“好了,皇后姐姐,九儿已经知道错了,你就饶了她吧。要再不松口,这怕我们九儿可是要哭鼻子咯。”
“宸娘娘。”凤栖哀怨地皱皱小鼻子,甩开皇后的衣袖,闷闷地转身,“宸娘娘就知道和母后一起欺负九儿,你们都不疼九儿了,九儿不跟你们玩了,我找父皇去。”说着,抬脚就要走。
“说你两句你还不乐意了?还玩呢,当你还是小孩子啊。”见玩笑开大了,皇后赶忙拉住凤栖的胳膊,“行了,小祖宗,我喊你祖宗行不行,你就给我消停会吧。”
凤栖心里清楚皇后只不过是担心她而已,说要走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哪里敢真的走。当下顺着皇后拉住她的力道转了个身,偎在她身上,“有母后在身边,九儿永远都是孩子。”
“你呀,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羞。不怕别人笑话。”皇后想板起脸来教训她,却奈何装不起,只好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谁,谁敢笑话我,我砍了他!”凤栖腾地从皇后身上离开,站直,眼含威胁地扫视四方。周围几个宫女太监赶忙低下头,表示他们什么都没看见。这位小祖宗,他们可惹不起。
看着凤栖嚣张的模样,皇后微微叹了口气,斥道,“女孩儿家家,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如何找得到夫家。”随后又想起南?晔三番向凤帝求娶,忧心皱起了轻描的眉。
听说今个儿,连泠渊涧的少主都向皇上递了求娶的手书。她虽处在深宫之中,但身为国母,又是太子生母,怎可能是无知之辈。那泠渊涧是什么地方,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泠渊涧,隐居世外百年,以毒蛊之术传家,以医药之术闻世,百年前的泠渊涧主因一场瘟疫入世,之后便备受世人推崇尊敬,百姓爱戴。
泠渊涧虽不是国,但它的身份地位绝不比凌天、星渺、南隋哪一国差。这也是为什么,每三年一次的百旦节,泠渊涧也会派人参与原由。
如今九儿不止于南隋太子扯上关系,就连泠渊涧也来插上一脚,再加上这几年,九儿一直痴痴缠着星渺的云世子……
皇后有些头疼了,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宸妃自入宫以来就与皇后交好,皇后的脾性她多少也是知道些的,隐隐也能猜到她的想法,但此时她也实在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宽慰一般地拍拍皇后的手。
“皇后姐姐,九儿,都别再宫门口杵着了,省得宫人们看笑话。九儿刚回来,回了梧桐宫只怕也是换了衣裳还没歇息就跑来了,姐姐就不要再说她了。”宸妃到底还是真心疼宠凤栖的,否则亲儿子因凤栖被贬也不会全不恼怒。更何况她心知皇后并不是想要苛责凤栖什么,也便开口给凤栖解了围。
“是嘛是嘛母后,九儿急急地赶来,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呢,您真忍心再生九儿的气吗。”凤栖立马顺着宸妃给的坡下了,那叫一个速度。那讨饶的小模小样,看得宸妃忍俊不禁。
“行了行了。别摇了。”皇后拍了拍凤栖摇晃她的手,恼也不是,怒也不是,“她都这般无法无天了,妹妹再宠着,指不定将来会不会把天闹塌了呢。”
“天塌了不是还有皇上和太子吗。”宸妃笑呵呵的,很是不负责任地道,“女儿生来就是被宠的,姐姐不也一直宠她吗?九儿还小,再大些就知事了,姐姐忧心什么。”
孩子大了,自己的路总该让他们自己去走。宸妃一语双关,皇后有如何不懂。轻叹了一声,“行了,到宫里坐坐吧,我让人给你备下了你最爱吃的枣红糕,先进去吃点。我让苏嬷嬷去小厨房给你熬点你爱吃的芙蓉粥好不好?”
“好。”凤栖乖乖地应下,“不过就不要麻烦苏嬷嬷了。待会父皇会在明乾殿设宴,我还要过去呢。”
“那也好。”皇后点点头,转身在苏嬷嬷的搀扶下进了和銮宫。
凤栖落后了一步,走在宸妃的身边,悄声道,“谢谢宸娘娘。”
“你呀……”宸妃状似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笑得无奈。
凤栖吐吐舌头,跟着宸妃走入和銮宫。
在和銮宫也没呆多久,明乾殿那边就有人过来请了。皇后推说身子不适,回绝了,宸妃也说想陪陪皇后,所以最后去的也就只有凤栖,她的身后跟着随心随言。
见凤栖的身影消失在和銮宫门口,皇后这才收回了视线,有些无力地坐在凤椅上,柳眉紧蹙,轻轻叹了口气。
“姐姐就不要再忧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宸妃轻声宽慰道。
“我又何尝不知道,可一想到九儿早晚有一天会离开我,我再看顾不到她,不,也许我现在已经看顾不到她了。”
“九公主是有能之人,亦是有福之人,这凌天皇宫,怕是困不住她的。”宸妃也轻轻叹了口气,“当初万佛寺的主持大师不也是说了吗,凤栖于梧桐,终有一日要高飞吗?”
“罢了罢了,只要两个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别无所求了。”皇后心中几多思虑,最终却也只能幽幽地叹了口气。
和銮宫灯火通明,漆黑的夜幕繁星闪烁,帝女星隐在群星之间,蓄势待发。
明乾殿内依旧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丝竹声盈盈绕绕响了一晚,直至破晓。
地平线上一轮红日冒了一个头,丝丝缕缕的阳光散落大地,带来了几分光明和温暖。
明乾殿的宴会在此时散去,苍云代、南?晔带着星渺南隋的使团与泠溪一同向凤帝告辞离去。因为早朝事宜,送他们到宫门的就只有凤栖和还未入朝的傅易烜和沫耿言。
送走了几人,因为凤栖的禁足还未期满,所以派人跟皇后说了一声,便跟傅易烜一起上了回芮王府的马车,沫耿言也独自上了回右相府的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凤栖挑开马车上的帷幕看着载着沫耿言的马车行远,“沫耿言为何会出现在议政殿?”他还未入朝,还不能插手朝堂上的是吧?
“皇上舅舅想让沫耿言入朝,可能就在这几天了。”傅易烜背靠着车壁,双手环胸,闭着眼睛假寐。这几日夜夜不得安眠的何止是皇后,他又何尝不是日日挂心。如今凤栖回来了,提着的心放下,傅易烜的脸上也带了几分倦色。
凤栖点点头,沫耿言满腹才华,又有能干,是个栋梁之才,又是右相之子,将来也可为凤鸣所用。傅易烜与凤鸣自幼感情好,将来继承芮王府,再加上一个右相府,左膀右臂,何止是地位巩固这么简单。
只要有芮王府和右相府,那些哪怕只有一点不臣之心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凤栖抬头看向傅易烜,正好看见他眼睑下的青影,也知道这几日自己让他和凤鸣操够了心,便不再说什么,放下车帘,安安静静地坐着。
马车咕噜噜地驶过几条街道,很快就到了芮王府。
得到消息的芮王妃像凤栖出来芮王府是一样,大清早就等在了门口,凤栖一下车,就被她拉了过去,左瞧右瞧,一句话问个三遍,知道凤栖再三保证自己很好,完全没事,就差指天发誓了,芮王妃这才放过她,拉着她往芮王府里走,一路上还絮絮说了还些话。
傅易烜被两人抛在身后,就像他刚回京那日被母妃赶去接凤栖是一样,傅易烜有些恍惚,呆呆地跟着芮王妃和凤栖的步子走在后面,看着二人的背影,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只是好似哪里变了,哪里不一样了。
突然,凤栖回过头来,冲着发呆的他扮了个鬼脸,随即又万分乖巧地转过头去跟他母妃说话,乖巧应是。
傅易烜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又暗想自己想多了,眼前的人,只怕是到死都改不了那个让人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得的死性子了。
傅易烜从来没有想过,这一想,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一语成谶。
凤栖是真的累了,好容易将芮王妃哄好,一回到北苑吹风阁,踢掉了鞋子,直接就扑上床睡觉了。随心随言也知道凤栖肯定是累极了,不敢打扰,轻手轻脚地为凤栖盖好被子,关上房门便退了出去。
感觉屋里没人了,凤栖意识飘散,这才真真正正睡了过去。
模模糊糊地睡了醒,醒了又睡,凤栖只觉得脑袋沉沉的,胀胀的疼,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她睡眠素来浅,即使不清醒,也不肯完全睡去,努力地睁眼,却晕得更厉害了。
有人将手抚上她的眼,手指清凉,让她不自觉往后缩了一下,只是那清凉的气息让她觉得舒服,她复又靠近,猫儿一样蹭了蹭。清凉的触感似乎挥散了一些脑袋的胀痛,她舒服地一叹。
耳边似乎传来了低低的笑声,很低很低,让她听不真切。是谁?是谁在笑?她都这般不舒服了,竟然还敢笑话她?
她略微离开了那只清凉的手,想抬头看清楚是谁,奈何脑袋太沉抬不起,眼也睁不开。
那双清凉不宽厚的手轻轻按上她的肩膀,却意外的让她觉得安心。有人在她耳边轻叹一声,有些无奈,有些宠溺,清清凉凉,又好似平淡得没有一丝情绪,“睡吧,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