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刚准备开口询问,就被他截住了话:“先吃,吃饱了再问也不迟。”表情很是寡淡,但就是有那种威势在。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只能低头舀了一口粥送进嘴里,等尝过后,立刻发觉粥是用鸡汤熬的,里面还有细嫩的鸡肉丝,嚼在嘴里特别鲜美好吃。确实是饿狠了,也不顾他是否在注视着,就埋头狼吞虎咽,很快一碗粥就见了底。
我伸手去拿瓢子准备自给自足,再盛一碗,哪知手到空中就被拦截了,他直接把锅给移到了另外一边,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不宜吃得太饱,会撑着胃。晚点再吃。”
不由气结,没事把粥烧得那么香又那么可口,回头还不让我吃饱,他这是存心的!
他索性连我面前的碗也收了起来,随后才道:“好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现在是知心答疑时间。不过至多回答你三个问题,你斟酌好了再问。”
我的额头冒出三条黑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从醒来的震撼到惊疑不定,再到了悟整件事的可能发展,竟是生不出任何滔天翻滚的怒意。反而是看着这样面目肃黯的子杰,有些惧意,有些莫名。
心里磨叽了半饷,首先提出了个最想知道的问题:“陆向左呢?”
问题一出来,对面的男人面色就微沉了些,眼中泛着冷意,疏忽间他又浅笑着说:“敏敏,你还真知道怎么伤我。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我对他最在意,你就偏偏把针戳在伤口处,你是笃定了我拿你没办法是吧。也确实是这样,我对你再无任何办法了。好吧,我告诉你,陆向左昨天在机场等你等到飞机起飞前的最后一刻,最终独自离开,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我一时间无法适应这个调调的子杰,字字句句似带着讽刺,又似含着隐忍的痛,而语气又是这般乖张,从未有过的跋扈更在他脸上显现。
就在我还处于错愕时,他又加了一句:“这个飞机起飞的时间,是今天上午十点零八分,也就是说陆向左在机场等你等了一天又一夜。感动吗?呵,你这震惊的表情真是可爱,也让我痛心。”
我呐呐不成言,呆呆地看着他。心底某处开始揪痛,是因为我发短信说“不见不散”,然后陆向左就这么痴等一天一夜?当悲意滚滚涌来,我无力承受时,满腔的情绪喷薄而出,再开口时,声音中已经带了质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话问出时,我看到他的眼中闪过萧冷,但也没因我的质问而生气,反而一反常态地笑道:“敏敏,你该先问我是怎么办到的。也得怪你,是你逼得我不得不如此做。你居然能拨错电话拨到我的手机上,还又说了那番话,你说我能坐视不管吗?之前在墓地的时候,我就已经强烈表达了我的意愿,显然你没有听进耳朵里去,所以才会在事后罔顾我的意见,想要继续跟他出国。”
我怒瞪着他,又不知该找什么话来反驳,最后只能随了他的意问:“那你是怎么做到这些的?我明明住在家里的,楼下有慧姨在,你不可能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翻墙进屋,还把我悄悄带走。”
大宅的院墙可是挺高的,就算他真能翻得过来,楼底下也按有警报器,会有声响的,他是如何瞒过慧嫂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转移的呢?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这连着两天,应该是用了无副作用的安定药之类的将我昏睡着带离的。
心中一动,记得当时睡下不久,似迷迷蒙蒙看到他出现,后来数度睁眼看到她,我都以为是在梦中或者是幻觉。原来都不是梦,而我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早一些发觉,都错过了。
子杰的回应是先讪笑出声,随后扬了语调反问:“翻墙进屋?亏你想得出的,敏敏,你要是能常这样逗我就好了。这个问题很简单,我就光明正大地敲响大门,慧姨开门后见是我非常惊喜,这种情形下,我只需说跟你定了晚上的飞机去国外补度蜜月,又不想吵醒你,堂而皇之就抱着你出门了。哦,对了,慧嫂还一直送我们到门口,把你的行李都帮忙送上了我的车呢。别瞪我,就是这么简单。”
我不想用惊这个字来形容自个心情了,应该叫哭笑不得。忘了慧嫂根本就不知道我跟他离婚这件事,可能还以为子杰突然来找我,是在“增进”感情,又听他编那什么补度蜜月的谎,估计想都没想就放行了。
“已经两个问题了,还有最后一个,你想想好要问我什么。”某人淡声提醒。
我还真仔细想了,他避开了刚才那个“为什么”的问题,而其实那个答案很明显,他不说我也知道。最后想了好久,挑了个最浅显的问题:“这是在哪?”
当一切已成事实后,再多纠结时间也不会倒退回去,唯有先安于现状。但我的问题一出,立即得来他的嘲笑:“敏敏,你这是在浪费我给你的机会。这是哪,你只要走出门看看就能了解到,居然把最后一个问题浪费在这上面。我还以为你怎么着也得问问这两天你是怎么过来的?离开H市后,你小叔叔那边是什么情况?今后的安排又是如何?”
我被他吐槽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懊恼万分,怎么就脑筋短路问了个白痴问题呢,“那我改问接下来你要如何安排?”相比,这个问题更来得实际。
但某人却煞有介事说:“已经晚了,机会过了。”
“许子杰,你有完没完?”我顿时就怒了,主要是他这说话的语调委实令人窝火。他也不在意我嗓门大,继续那个调调:“别吼,小心火气大。这里是一个偏远小镇,离最近较大的城市也得开上一天的车。至于以后的安排,我们会在这住上一段时间,你没去外面去看,漫山遍野都是小黄花,景致很美。是个度假的良地,只是还未开发而已。”
憋闷在心头,基本已经猜到大致情况会是这样,他这意思是我即便是想走,也起码得赶上一天多的路,更何况他偷偷将我带来这里,应是不会放我离开。他倒是言出必行,将语言化为了行动,果真是不放手!
但问题是,方式会不会太偏激了?居然直接掳人,还跑这偏角旮旯里来。
“答题时间结束,你收拾一下,等会我们出门散步。”某人自动拍案决定,端起桌上的砂锅就往厨房走,很快两手空了出来,扫了我一眼后道:“还有个事我要跟你说下,以前是我太宠你了,害怕失去,事事都迁就着你,就是......也应了你。从现在开始,一切我做主,你最好收起弯弯曲曲的小脑筋,别再动什么逃跑的念头。”
我沉了沉念,难怪他一改之前对我小心翼翼的态度,他又变回了原来的专断独行。手上一紧,他大步上前握了我的手往门外走,我略皱了皱眉,没有推拒。因为也推拒不了,那个控在手上的力量,不重也不轻,想要挣脱,难。
出门后我皱着的眉就舒展开了,微风扑面而来,鼻间全是清新的泥土芬芳和着绿草的气息。阳光因为已近黄昏,特为幽柔,倒是晚霞开始慢慢映上半边天。沿着小路往前走了百米左右,果真放眼可见金黄色的海洋,被碧绿的田埂格成一格格的。
说是漫山遍眼,其实不是山,就是较高的土墩而已,但确实是铺得满满的。我们绕到高处,从上而下往远处眺望,那场景就颇为壮观了。据我所知,婺源以小黄花景致而著称,此地会是婺源吗?
旁边的人似知道我在想什么,淡淡解释着说:“这里不是婺源,只是一个没有被开发过的小乡落,叫沁镇,比起商业味浓的婺源,这里更淳朴,没有任何外在气息。这些黄花也并非是种了供人欣赏的,而是农家种植大片田地,等待丰收的季节,将菜籽打下,拿去工厂加工熬成油。这可是属于纯绿色的油类品种,只比橄榄油稍逊一筹而已。”
很是讶异,他如何会知道这些?没等我问出,他就自己解释了:“这些都是我在一年多前从你父亲那得知你是易感体质后,开始慢慢留意的养生之道。敏敏,你这身体并非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怎么就能想躲开我一个人偷偷地等死呢?你甚至......甚至连作一下尝试都没有,就认定了自己会短命是吧。”
我转开视线,看向别处,幽声说:“并非没做尝试的,否则我不会应承与你在一起,也不会许你生一个孩子,可痛下决心做尝试的结果是......医生论证我已开始生命衰竭,原本可能还有十几年的寿命,恐怕现在没有了吧。所以子杰,你要好好想清楚......”
悲意再度席卷而来,将我紧紧包裹住,坦言公开自己寿命短暂,不是一件舒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