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点滴药水进输液大厅后找了个位置坐下,喊到我名字时,宁一比我还积极,大喝“在”人就跟飞毛腿似的冲了过去,占住了窗口的位置。结果等我伸出手臂后,那小护士左敲敲,右摸摸的,折腾了半天也没见她戳针。
我忍不住了,你倒是戳啊,没看后头排了一长队吗?然后那护士戳针了,我悲催了!戳入一针,说没戳对位置,又换了个地,再戳,点滴还是不走。旁边宁一暴脾气了,低吼:“你到底会不会的?”那小护士被她吓得手一抖,不小心针头又扎我手臂上了,连连道歉着喊来了护士长。
听她们嘀咕,原来是我手臂上的血管太细,那小护士始终找不到位置。还是护士长给力,直接拍了拍我的手背,一针戳入,疏通液滴管,搞定!这回不是我用有色眼光看那小护士,确实是技不如人,还埋汰我血管太细。那长在皮肤底下的东西,能粗吗?粗到暴血管那种,不成咆哮帝了?
两瓶点滴挂下来,我感觉起身时脚都在打飘了,怎么这挂了点滴后反而比没挂更严重了呢?医生不会是开错药了吧。宁一当机立断决定把我捎带上去她家,可就近照顾,怕我一个不小心在家里头自生自灭了。
我因为头发昏,有气无力地问她,我要是去了,不会妨碍她跟陆昊那个啥吧。她默了两秒后开口:其实,自从萧雨回来后,他就没住我那边了。于是我沉默了,觉摸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悲凉味,敢情是宁一这丫心底压抑难受,要找我陪呢。
没有再提反对意见,反正如今两人都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在家喝口水还得自己倒呢,倒不如凑合住上两宿。但还是得回家一趟,不能把小白给忘了,回去家里捎带上小白,拿了些换洗的衣物就跟着宁一蹭窝去了。
本还想着这回小白又有伴了,宁一那头萨摩虽然高大了点,但贵在性格温善,与我家小白正好趣味相投。哪知到她家前前后后没找着那头萨摩,问起宁一,她才说陆昊对狗毛敏感,就把萨摩送走了。我顿住,好半响才冷哼了气道:“宁一,你丫可真够心狠的。”
那条萨摩对宁一,就像当年的阿土于我一般,仔细算着也有养了五年不到了吧,居然因为陆昊跟她甩了毛巾,然后入住这里不喜欢萨摩,就将它送走了。她为了陆昊不仅是没有原则,而且毫无底线。
就像我......
但这次那个“只要我要,只要我有”的誓言是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这不还应景的生病了嘛,且等我气息稳了再说吧。
可我这口气还没平顺过来,晚上就接到了子杰的来电。他问:“你昨晚怎么关机了?”我想了想,回:“手机没电了。”这是最官方的回答,也无漏洞。他默了一秒后又问:“你现在人在哪?”按平时我的脑袋瓜肯定没法反应那么快,可今儿不晓得是不是突然开智了,立即敏锐察觉到情况问:“你回来了?”
那头的他轻嗯了声,我的手颤了下,他回来了......
在昨天之前,我每一天都在盼着他能早点回来,可昨天不巧听了那句誓言后,我开始害怕他回来。因为他的回归只可能是来向我索求那个答案的,也许甚至都无需答案了,只是来与我谈谈那......离婚协议。
“宁一这边出了点事,我陪她几天。”
我睁着眼说瞎话,又把宁一拉来当挡箭牌了,别的理由我也找不到,就这一个说得还生硬,没半点修饰的。明知这样的鸵鸟当得也是有天数了,就是还是想尽量延长些我这场许他天荒的单恋期限,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他这回沉默了足足有五秒,才道:“嗯,过两天回来时,我来接你。”
我也学他轻嗯,然后无话可说,拿下了贴在耳边的手机,按了红色键。一扭头就见宁一那丫一脸的不赞同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体温计,她走到跟前递给了我,待我放在舌根底下测量时,她开口了:“敏子,我说你能有出息点么?告诉他生病又怎么了?等等,你男人是不是回来了?”
我惊异,这丫敏锐度真是杠杠的,啥都没说就体味出来了。
“那你这般可就奇了,按理这时候你哪还躺得住,早跑没影去找你家大人了,怎么还把绝好的卖乖乞怜机会还推了?是不是跟你家大人又有矛盾了?还是听说发现了什么?”
这次我不再用惊异来形容,直接对她拜了,她这是有柯南的潜质啊。只不过这回我没有半点对她倾述的欲望,因为那八字诺言太糟心了,脑中翻过,嘴里滚过都会觉得压抑。再说了,我嘴里含着根体温计也不好说话呀,于是我选择沉默。
宁一倒也没打破沙锅问到底,取走我的体温计看了一眼后就走了出去,我暗暗松了口气。本以为下午挂了两瓶点滴温度降下来了,睡个一宿就没事了,哪知半夜里却迷糊起来。浑浑噩噩地开始做梦,里头统共就一个人的身影,板着脸训斥的,怒目瞪我的,说讨厌我的,还有......拿着疑似文件的东西推向我的,全是子杰。
模糊中似感觉身旁有人声,几度想睁眼看看宁一是在和谁说话,可是眼皮沉重地连眯开一条线都困难。意识昏沉,知觉却在,有人将我抱了起来,然后就在行走中,心道宁一改做大力士了?这是要把我搬哪呢?
等到消毒水味道入鼻时,我知道身处何地了,显然是又回了医院。
意识逐渐清明,睁眼是满目的白,耳旁却似有争吵声传来,来自门外。侧耳听了听,好像是老爹的声音,还是在发火,不知道谁又在挨他骂了。因为刚醒过来了,脑袋如定格了般迟钝,头顶还在吊着点滴,所以外头的杂音被自动过滤掉了,也没听进耳里去,只对那个受老爹骂的人抱以同情。
过了会,人声渐止,脚步声似远去,微觉奇怪,老爹居然没进来。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走的那人是老爹,自个父亲的脚步声从小听到大的,那种带着点特殊节奏的步子,能听不出来嘛。宁一这丫也是的,P大点事惊动了老爹,不晓得我跟他处于冷战期吗?那个申请的事没个后文,但也没人来通知我回岗位,就知道定是被老爹压下来了。
这个事得磨,老爹到最后还是得依我,当然我会上小叔叔那说说软话,从中做做工作。这不小叔叔不是还在那Z市没回来嘛,且先拖着,不理会老爹的怒气。
喀的一声,门应声而开,侧目而看,怔住!
想过进来的会是宁一,会是医生,会是其他任何我认识的人,却没想推门而入的居然是子杰。下一刻我就在心里骂宁一了,肯定是这丫通知的他,她以为我头昏脑胀病弱时最想看到的是他,可不知道我偏偏最不想看见他。
因为我害怕......
避了又避,终还是要面对。咧了咧嘴牵出标准的苏敏式笑容:“你怎么过来了?宁一那丫就喜欢大惊小怪,不就是个小感冒嘛,吃了药睡一晚就没事了。不但把我送医院了,还通知你了,搞得我好像快挂了似的。”扒拉了一大堆,发现他一直沉默着站在门边不动,我说不下去了,不知道后面该如何扭转这僵凝的气氛。
一声轻叹从他口中溢出,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快步走来,手向我伸来霎那条件反射往后闪躲,这是被他磨练出来后的本能,结果是他的那只手就僵在空中,而他的神情错愕。忽见他一瞪眼:“躲什么?”爪子落在我头顶,轻抚......
心头颤了下,微微避开他的视线。
“昨晚简宁一打我电话时,你已经高烧烧到40度,要是再不把你送医院来,我怕你本就智商不高的脑子要烧成弱智了。”
40度?有这么严重吗?难怪后来头昏昏沉沉,眼睛都睁不开了。等等,他这是在向我解释?还别说,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连忙转移话题问:“那宁一呢?怎么没见她?”
“人家为你忙了一宿,还不放人?我让她回去休息了。”
扭头看了看窗外天光发白,竟是快天亮了。这个话题路被堵死了,只好另辟他径,想了想后提议:“那你要不要也回去休息下?”如果是半夜里热度起来的,那宁一为我忙一宿,他应该也忙半宿了吧。
他不说话了,黑幽的眸子盯着我,看得我心底发虚,他不会打算乘我“病弱”时提出那件事吧。视线触及某处,立刻高呼:“呀!点滴瓶空了!”
他抬起头看了看,遂道:“我去喊护士。”
等他身影在门口消失时,我轻拍了拍回落的心,也算是避过一劫。笃定主意等下直接装睡得了,他总不至于对着个“昏睡”中的人说啥吧。护士进来麻利地为我换输液袋,嘱咐了两句就走人,我佯装打着哈欠,睡意朦胧地对他说:“好困,我再睡一会啊。”
闭眼时,听到他在轻嗯,语音疑似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