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看得见我?”
白胡子老头心有所感,盯住了曹吞,面色狐疑的开口道。
曹吞望望四周,确认除了眼前这个老头外再没有别人,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黄豆粒大小的冷汗哗啦一下就滴了下来,打湿了他的蓝色衬衫,他开口道:“我……好像能,看到你吧。”
“你不错,”白胡子老头一手托着那蓝色的小球,其中隐隐约约有火光在跳动,脚下一步踏出,来到曹吞近前,伸出另一只手捏住曹吞的胳膊,开口道,“根骨绝佳。”
“我骨骼清奇,是武学一道的绝世天才?”曹吞瞪大了眼,鬼迷心窍的说了一句笑话,而后尝试着推开白胡子老头的手,当他的手切实的“穿”过对方的手时,他不由得惊叫道,“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小伙子一点儿也不知道敬老,”白胡子老头呵斥道,“武学能有什么道?我说的是修仙!”
曹吞默然,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令人觉得他是个失语症患者。
事实上,这是人类千百年来进化出的本能,倘若叫他碰见一个疯子袭警,凭着自己学过几年擒拿格斗,他必然敢于上前搏斗。倘若是条疯狗,他就只有落荒而逃,拔腿就跑的份。而若是他在林中散步,前面突然冲出一头几百斤重的黑瞎子,那他就只有动也不动的装死了。
曹吞警校毕业,一直受到马克思主义的深深熏陶,认为自己是伟大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此刻却忽然发现一个牛鬼蛇神就站在自己面前,便不禁被吓得动也不动了,因为眼前所见,实在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见曹吞不动,白胡子老头转身,看向那一地的断壁残垣,开口道:“你不信,我却偏要你信。”
曹吞依旧不动,只是眼珠子稍微转了一转,循着老头的目光看了过去。
“你想不想为他们报仇?”白胡子老头指点着那边的十几具尸体,开口道。
曹吞豁然睁大了双眼,立起了双眉,斩钉截铁道:“我当然想!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你怎么为他们报仇?”
“我拿枪去。”
“他们有十四支枪,难道还比不过你一支?”
“他们是被偷袭了,我谨慎的摸过去,只要一枪……”
“得了吧,事实如何,难道你不知道?”
曹吞目光一颤,事实如何,他当然知道,方才的豪言壮志,也只是死鸭子嘴硬罢了。
他当然知道,即便是去了十四个卫兵,面对那种穷凶极恶的罪犯时,也绝没有人会掉以轻心。
可即便如此,十四支枪,十四个全副武装、受过专业训练的卫兵,在敌人面前,竟那样的不堪一击。
“你要是不能帮我,还说这么对废话干嘛。”
说到这里,曹吞摒弃了先前害怕的情绪,同事的惨死在他心中点了一把火,现在的他心中只有愤怒。
“我当然可以帮你。”
白胡子老头成竹在胸。
“你是谁?”
曹吞忽然冷不丁的问道。
“我是谁?呵呵,你知道这个卫兵局,建国前是什么地方吗?”
白胡子老头闻言一怔,而后略带感慨的开口道。
“什么?建国前?”曹吞努力回忆,但他是外地调过来的,对这种经年久远的往事没有印象,事实上,即便是本地人,六七十年过去了,谁还能记得?
“是城隍庙呀,呵呵。”白胡子老头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萧索与落寞,一改先前成竹在胸的世外高人的模样。
“哈?”曹吞瞪大了眼,“你这个语气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
“不错,说起来,从前我们城隍管的事情,与现在你们卫兵管的事,倒也大同小异。时代在进步,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与时俱进吧。”白胡子老头自嘲道。
曹吞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重重的点了三次头,飞快的在心中消化了这个令他震惊的消息,而后开口道:“你要怎么帮我?传我绝世神功?不行,那个太慢。送我百年功力?不行,给我我也不会用。还是给我一件神兵利器吧。”
说道这里,他想到了已被炸成几十块碎肉的卫兵所说的话,此前听他说“冒着火焰的长剑”时,自己心中还不大相信,此时看来,却是属实无疑了,便问道:“这么说来,那些冒着火光的长剑,就是神兵利器……超自然力量的一种?”
他想到了一些民间传言,第一次发现自己离真相如此之近。
“超自然?”白胡子老头不答他的问题,反而嗤笑道,“什么叫超自然?什么东西能超自然?你们这些凡人,就像是井里的青蛙,一辈子都只能守着自己认知的一方小天地,将它当成自然的全部。仿佛只有你能能弄懂的东西,才能叫做自然,否则便是异类,这是何等的荒谬与狭隘?”
“额……我不想与你说这些玄乎的话,说实话我不太懂,”曹吞打断了白胡子老头的自我沉醉,开口道,“你到底要怎么帮我?”
自我沉醉的优越感被人狠狠打断,令白胡子老头有些恼火,他冷哼一声,自怀中取出一面小旗,开口道:“小子,很少有人敢跟我这样说话,你是第一个。”
“我不会是最后一个,没想到你还会说这种狠话,你到底要怎么样?”曹吞一把抓过那面小旗子,满不在乎的开口道,不知为什么,在对方坦白自己城隍的身份后,他竟然由衷的生出一种亲切之感,好像知道对方是无论如何不会伤害自己的,便无所顾忌的大胆起来。
抓起那面小旗子的一瞬间,曹吞只觉得指尖微微一痛,旋即一阵恍惚,低头去看,才发现指尖之上已淌了几滴血珠。
“这算什么?抽取血样?滴血认主?”曹吞啧啧有声的开口道。
“我既给不了你百年功力,也送不了什么神兵利器,只有把这一面小旗子给你,让你去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那几只外国来的老鼠。”
“自己的方式?”曹吞点头,而后道,“几只外国的老鼠?”
“不错,他们与你们积怨已久,”白胡子老头开口,指着四周的断壁残垣,“显然,这是蓄谋已久的一次袭击,不是吗?那个老鼠很恶毒,故意杀人,而后大摇大摆的留下踪迹,让你们的人去送死,再然后送一个炸弹回来,如果我不在这里的话,”说到这里,白胡子老头托起手上的那个小球,似乎有些心有余悸,“如果我不在这里,这个局子就没了,是不是?失去了你们,城市会陷入混乱,他们就可以更加大肆的屠杀了,你想过没有?”
“屠杀……”曹吞额头的汗再度涔涔冒了出来,他仿佛已经看见了那种惨状,而后,他定了定神,斩钉截铁道,“他们在哪,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们,快告诉我,这个旗子该怎么用,还有,什么叫我自己的方式?”
“顾名思义,用你自己的方式,让你拿着枪与那些老鼠公平对决,”白胡子老头忽然开始嘿嘿坏笑起来,“这个旗子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他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削弱人的实力。”
说到这里,他撇了撇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玩意儿也未必不是一件神兵利器,只是他的功能,未免有些太废了,简而言之,你现在就过去,找到几只小老鼠,把这个旗子往天上一抛,他们就会全部变成跟你一样的凡人了,而后,就看你的本事咯。”
“咕”
曹吞咽了咽口水,目光灼灼的开口道:“也就是说,这个旗子不会一下把他们都扫死,而是会把他们留给我,让我一个个的杀掉他们,是吧?”
“小子,你什么眼神?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白胡子老头悚然,看着曹吞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灼热之情,神体竟感到一阵寒意。
“街旁面有一家早餐店,最迟明早,我就会在那里请你吃天津汤包。”
曹吞抓起那面小旗子,装进口袋,淡淡的开口,而后转身走向枪库。
“小子,我提醒你,那是修士,即便被削弱成凡人,也不是你可以轻易对付的,”白胡子老头脚不沾地的追了上去,将手中的小球递给了曹吞,“这个也给你吧,只要你喊一声爷爷救我,这球就会炸开,让你们同归于尽的。”
曹吞停下,面庞稍稍有些抽搐,看着白胡子老头:“同归于尽?”
“就是送你去见马克思。”
“你懂得真多。”曹吞面无表情的接住那颗小球,往天上一抛,在空中接住,开口道:“城隍老混蛋救我。”
小球剧烈的抖动起来,似乎要在下一刻爆炸,白胡子老头神色大变,赶忙念动真言,将那小球镇压而下,怒吼道:“小子,你疯啦?”
曹吞笑道:“看来也没什么大区别。”
小城之北,有一条护城河。
这种有一点历史文化意义却不能吸引游客的护城河,对于一个并不富裕的小城来说,往往是不小的负担。
毁掉吧,要落下破坏历史的口舌。
建设吧,又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所幸在上面修一座桥,还可以改善一下交通,但事实上,这座城市的交通从来也没有拥堵过,于是这座桥就显得鸡肋起来,它理所当然的变成了一座矮小、狭窄的单行桥。
今晚没有月亮,夜色深邃,桥洞里就更加黑暗,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臭水的气味,闻来几欲令人作呕。几具身穿古装的尸体,此时正横七竖八的躺在桥洞里,在尸体的旁面,几个外国人正趴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空气中不时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吞咽着什么。
“我讨厌这个国家,我们德国的桥总是又大又宽,可以在下面的桥洞里跑马!”
一个马脸鹰钩鼻的老外开口道。
“别说了,赶快吸收掉这些尸体里面的精华,这都是东方人辛苦修炼出来的东西,对我们的超自然能力发展很有帮助。”
在马脸鹰钩鼻身旁,一个阔脸皱眉男不爽的开口道,似乎也在为狭小的桥洞而感到愤怒。
“卡文,你真是个天才,知道我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一个滑稽小丑男开口道,面色崇拜的看着一旁的卡文迪许,“谁想去累死累活的找什么秦汉大墓了?即便找来了造化,难道就能落在我们手里?还不如猎杀几个东方修士,吸掉他们的血,壮大我们的灵力。”
“不错,卡文确实是个天才,但我还有些担心,我们今天杀的这几个人,在中国似乎很有实力,我刚刚看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莲花集团的人。”
“莲花集团?”一直沉默的卡文迪许忽然开口道。
“不错,是一家世界五百强企业,专门搞运输与能源的,他们去年的营收险些超过谷歌。”
“利用超自然能力研究能源与运输,中国修行道,果然厉害呀。”卡文迪许赞叹道,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不过,这些人虽自称是灵宝阁的人,却丝毫没有学过陈撄宁的天元大法,接不住我的快剑,实在令人扫兴的紧。”
“天元大法”这四个字一出,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本来愤怒的老外们,此时纷纷闭上了嘴,安心的吸血,似乎都不愿谈论这个话题,只有一个卡文迪许依旧满不在乎的开口道:“世人都传言,陈撄宁八十岁就死了,可依我看,他恐怕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吧,不到一百岁就飞升,实在厉害。将来有朝一日,我修成诸神的力量,就一定要亲自去那个世界,将他格杀。”
“有老鼠。”
忽然,卡文迪许身旁的滑稽小丑男开口道。
“哼,”卡文迪许冷哼一声,伸出两指,缓缓并拢,似乎想要夹住什么东西,下一刻,在一阵寂静中,“砰”的一声枪响撕破了寂静的夜,紧接着,一颗子弹高速冲向卡文迪许的面庞。
卡文迪许冷笑着,眸子里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虚空中蔓延,紧接着,那颗子弹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一般,越来越慢,等到了卡文迪许面前时,它就像一个喝醉酒的虫子一样,左摇右晃的缓缓飞来。
卡文迪许伸手,将那颗子弹握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眼,嗤笑道:“一个型号,他们居然没有被炸死吗?冥顽不灵!”
“死来!”
马脸鹰钩鼻大吼一声,似乎要把蜷缩在矮小桥洞中的愤怒全然发泄出来一般,他伸出手,向着子弹飞来的方向狠狠一抓,而后向后猛力一拽。
一股大力,将曹吞拖向前方,感受着那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看着前方那个冷笑着把玩子弹的外国人,以及地下的模糊的尸体,曹吞心中微微颤抖,他知道,就是眼前这些人没跑了!
“来吧!”
一面小旗,迎着腥风,飞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