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拎着司空见,和林梦蝶缓缓后退,同时,他运起武道天眼,注意着那些黑洞洞的枪管。
“不要想着逃走,你们就是落入蛛网的两只小苍蝇,”副组长得意的说,“无论你们如何挣扎,都绝不可能逃出这大网。”
他很得意,甚至有一丝张狂了,不过,他也的确有这样的资格,身为斩龙组的副组长,他能看到周围那些散修敬畏的目光。
所谓荣辱,无非就是别人朝你投来的目光中,包含着怎样或褒或贬的意思。
副组长为这荣光心醉,但他觉得还不够。
我现在只是副组长,他想,假如把这个副字去掉,这些人会不会更加敬畏了?
当然会。
这想法让他兴奋,因为他马上就要把那个副字去掉了。
只要抓住前面那一男一女。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抓住那两人,回去邀功请赏。
龙傲与他恰恰相反。
他跟在副组长后面,顶着那张空白的脸,望着前方缓缓后退的两人,心里像是有一千只猫在挠。
他很焦急,因为他心里清楚,前方那两人究竟陷入了怎样十面埋伏的处境。
逃不掉的,他想,这样的天罗地网,就是孙猴子也逃不出去。
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帮他们逃出去?
那不可能,他想,一切都被封锁了,十几名斩龙组的精锐在虎视眈眈,屋顶上的重武器箭在弦上。
假如他这时暴露了,非但不能帮助那两人逃走,自己恐怕也十死无生。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害怕,仿佛屋顶上那些黑洞洞的枪口,都恶狠狠指向了他。
于是他决定静观其变,等待机会。
他的确很想找回自己的脸,但假如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他也不得不做出取舍,舍车保帅。
这时,他看到,那一男一女退到了街道的尽头,靠在那城墙上,然后停下了脚步。
无路可退,龙傲暗想,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他看到副组长抬起了手,接下来就是困兽之斗了。
江言一步步的往后退,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在和林梦蝶交流。
“有没有什么办法,”他说,没有看林梦蝶,语气中却带着希冀,“可以让我们杀出去的?”
他深知林梦蝶的厉害,在两人的交谈中,他已知道了林梦蝶身穿星空,拳碎小行星的强大。
尽管他对此半信半疑,但这并不妨碍他求助于林梦蝶。
在这让人绝望的重围中。
“我现在要是有那本事,”林梦蝶无奈道,“一口气也把他们吹没了。”
不管从前有多大的本领,此刻她没有恢复灵力,与凡人无异。
尽管早已猜到这结果,江言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妈的,他想,被埋伏身陷重围,压根不可能逃的出去,事情还能更坏一点吗?
他觉得很难,不过,下一刻,他的后背撞在坚硬之物上。
他退到了墙边,自此无路可退,这让他的处境更坏了。
“我说了,”副组长见状,摇了摇头,开始下最后的通牒,“你们逃不走的,最后给你们一个机会,束手就擒,结局或许不会那么凄惨。”
即便是在此时,他依旧在施展攻心之术,他想在光辉的履历上再添一笔:在他的英明领导下,不费一兵一卒,便捉住了穷凶极恶的罪犯。
“听到了吗,”司空见说话了,他的声音阴恻恻的,“你们逃不掉的,赶快放开我,否则,残害无辜,罪加一等!”
“你哪里无辜!”江言闻言,没有理会副组长,却劈头盖脸的给了司空见一顿耳光,打的司空见眸光里满是怨毒。
自然,他显然不是会投降的人。
事实上,自从他在龙虎山上,决定对白青山出手开始,他就猜到了会有今天这一幕。
既然他那时没有退缩,这时也当然不会。
“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过,他还是决定和这些人谈一谈,他的确有些话想告诉他们,“我们不是坏人,也没犯什么罪,当不起你们这么大的阵仗。”
他在辩解,希望和这些人掰扯掰扯,尽管希望渺茫。
他倒没有注意到,林梦蝶咬了咬嘴唇,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
终于说到这些了!林梦蝶暗想,她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
他们会不会说,是因为我身上带着混沌引信,要毁灭这里?所以才抓捕我?
假如他知道了这些,知道我一直在骗他,会怎么办?会怎么想?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她竟感到一阵害怕。
这是从未有过的,此前,即便是木星上的大红斑,也只能让她无力,却不能让她害怕。
为什么会这样?她自己也不明白,但她隐约察觉到,自从到这星球上来,经历了这一切,她的生命里便多了些莫名的东西。
现在,她心跳的厉害,她不希望江言知道真相,因为她知道,那样一来,她就要失去那莫名的东西了。
“误会?”副组长重复了一句,他的语气变得很不好,“你是说,我们抓错了人?”
“可以这么说,”江言点头,“这些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是个巨大的误会……”
他很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跟这国字脸中年人掰扯清楚,不过,这时他发现,对方的脸色变得很差。
“你在胡说些什么?”副组长冷冷的打断他,“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对你们的抓捕行动有法可依,从理由到程序全部是充满正义精神的,不容你这该死的逃犯来质疑,听懂了吗?”
这官腔让江言愣住了,然后,他叹息一声,知道没有办法再沟通下去。
“既然你不肯束手就擒,”副组长接着说,“我就来帮你认罪好了,不过,那就没有什么宽大处理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了手,轻轻一扬,身后十几名斩龙组精锐立刻结成战阵,以副组长为核心,朝着江言二人压去。
龙傲便在其中,这时他在想:“我当然可以放水,可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我放了水,难道他们就能逃的出去?”
他不知道,但他觉得希望渺茫,不论是他们逃出去,还是他找回自己的脸。
“我觉得我打不过他们。”江言苦笑着,这样对林梦蝶说。
这倒不是他妄自菲薄,也不是他没有斗志,而只是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
他这时也捏紧了拳头,摆出了要战斗的姿势,半个身子挡在林梦蝶身前。
“没事,”林梦蝶说,她的语气有些奇怪,没有那种即将落网的紧张,反而像是刚刚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很是轻松,“用阵图。”
天知道她这时有多高兴?尽管处境险恶,很可能马上就被捉住,但她保住了那些莫名的东西。
“我觉得没用。”江言摇了摇头,这样说。
不过,他还是将那石板抛到天上,照着林梦蝶说的法子,心念一动,想象自己要去的地方。
便在此时,他听到“砰砰砰”三声枪响。
屋顶上的狙击手开枪了,江言一直关注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这时他目光一闪,武道天眼之下,三颗子弹以一个较快的速度飞来。
江言看到,这三颗子弹的个头都很大,像是那种打坦克的穿甲弹,同时,子弹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紫光,像是雷光,有细小的电弧在上面游走。
毫无疑问,这是特制的子弹,是科技和术法的结合,专门被发明出来,用来对付修行者。
没有任何犹豫,按照此前的计划,江言把身子一矮,同时伸手把林梦蝶扯了过来。
他的动作很快,但那只是相对而言,倘若是和穿甲弹相比,那就慢的多了。
就好像他没法近距离接住手枪射出的子弹一样,这穿甲弹的速度也有些太快了。
好在林梦蝶离他很近,当那些子弹逼近的时候,他正好躲在了林梦蝶身后。
然后,他听到三声沉闷的响声,那三发子弹都打在林梦蝶身上。
紧接着,他感觉到一股大力,先是推着林梦蝶,然后又推着他,令他的后背紧贴着城墙,险些没被掀飞了。
什么!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了,当枪声响起时,所有人都觉得,这一男一女必死无疑了。
谁能想到,那女妖竟用肉身挡住了子弹?这太恐怖了,简直闻所未闻!
便在此时,那石板阵图终于启动了。
“嗡!”
石板在空中轻轻颤动,表面有光华流转而过,在这一刻,江言觉得这石板与他连成了一体,他能体会到这石板灵性的律动。
“刷!”
一道迷离的彩光闪过,包裹住江言和林梦蝶。
“成功了?”江言简直不敢相信,斩龙组有备而来,怎么可能会算计不到这些手段?难道那国字脸中年人在虚张声势?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飘飞了起来,他的意识变得轻飘飘的,肉身仿佛消失了,他变成了一道光,或者一阵微风,须臾直上云霄。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他看到一面巨大的镜子,镜面上水波流转,呈现出司空见家里的情形,那正是他要去的地方。
维持那镜面存在的,就是那阵图石板。
“真的成功了?”江言暗想,他简直不敢相信,斩龙组的人竟然没有算计到这些。
不管怎样,这时他感到一阵兴奋,根本不愿去想那么多了。
因为,他太想离开了!他这时已知道了姜杏若的下落,只要离开这里,就可以很快找到姜杏若!
然后了?他就可以远走高飞,离开江汉市,离开巨大机器的主场,和林梦蝶到深山老林里去,一边逃亡一边提升自己的实力。
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具有何等重要的意义?简直不言而喻!
因此,他的心中有热切的渴盼,那就是逃离这里!
当他身陷重围时,这渴盼还深埋于心,当他可能逃脱时,这渴盼立刻占据他全部的心灵。
于是他化身成光,不顾一切的撞向镜面。
于是他化身微风,温柔而又坚定的拂向镜面。
便在此时,他听到了雷声隆隆。
这雷声太响亮,仿佛响在他灵魂深处,他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望向声音起源之处,便看到了天空中有一张蓝色的大网。
这大网密密麻麻,覆压整片天空,彼时,大网上每一个节点都闪着刺目的蓝光。
“咔!”
蓝光汇在一处,化成一道粗大的闪电,直砸下来。
“不!”
江言的意识在大喊,那闪电的目标是镜面!
那镜面则是他离开的唯一途径!姜杏若就在那镜面照出的房子里!
在这一刻,他多么想与那闪电对抗,恨不能一拳将其轰碎!
然而,他也只能想想罢了,那闪电在一瞬间劈碎了镜面,蓝光嘶吼着,将残余的碎片消解为无形的能量。
下一刻,江言意识回归,他又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肉身,是那样的沉重。
那石板落下来,表面光华暗淡。
“我说了,”副组长逼近江言,再度重申,“不要试图逃跑,这是一张大网,你跑不掉的。”
“不错,你能跑到哪里去了?”龙傲插话了,“前面?后面?上面?下面?这才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说这话时,他很嚣张的大笑着,似乎在附和副组长,妖孽已是瓮中之鳖,逃不了了。
江言听了这话,便不禁思索:“这无脸男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在暗示我什么?”
从龙虎山逃出来,扒上高铁以后,林梦蝶便很明确的告诉过他,那无脸男在帮他们,如果不是他,他们已被捉住了。
江言虽然为这事的原因好奇,并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庆幸,毕竟,假如你在敌人中有一个同伙,许多事情都会好办的多。
此时此刻,他就在想,这个内应,是不是又在提示他什么?
前面,后面,上面,下面,这是什么意思?
前面,那自然不行,前面是敌人。
后面?也不行,后面是高墙。
上面?他又不会飞,怎么能到上面去?
下面?这就更扯了,他又不是地老鼠,可以钻地。
这内应的提示是如此隐晦,以至于江言无法得出正确的结论,就在这时,副组长杀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