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往前走,他看到一个黄皮大葫芦,结在一根通体如绿玉的老藤上。
这些植物好奇怪,他想,从来没见过。
关键是,非常好看,非常自然,非常的……有神性。
他来到一片紫色的花丛,这种花有心形的花瓣,像是被刻意的裁剪过。
花瓣很大,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在地上铺了一层。
江言穿过花海,闻着这醉人的香味,他感觉心神要沉醉了,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睡一会儿吧,”他轻轻的对自己说,“就在这美丽的花丛中,闻着这清雅的幽香,美美的睡上一觉……”
他感觉浑身都很疲惫,像是一个玩耍了半天的小宝宝,只想深深的睡去。
他近乎无意识的迈步,忽然,他的脚步落在一个柔软、富有弹性的东西上。
“像是旺仔QQ糖,”江言暗想,“踩着很舒服。”
江言感觉到了,但他没在意,尽管在这样的花丛中出现一大块旺仔QQ糖很奇怪,但这时他很疲惫,无暇细思。
他把旺仔QQ糖当做垫脚石,重重的踩下后,另一只脚迈了过去。
这时,他感觉到,那块旺仔QQ糖动了一下,像是在抗议他的踩踏。
“一块会动的旺仔QQ糖?”江言暗想,这迷惑的事实,让他的意识清醒了一些,然后他意识到,这里不可能有旺仔QQ糖,“什么鬼东西?”
他转过身,伸出一只脚,冲着旺仔QQ糖的位置,又重重了踩了一脚。
“真软,”江言暗想,脚感很好,忍不住又踩一脚,“很Q弹。”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嘤咛声,像是在午睡中安然的醒来,发出那种满足的声音。
“唔……”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像是雏凤一样,“谁在踢我屁股?”
“这是个人!”江言吓了一大跳,立刻低下头去。
在紫色花海中,林梦蝶翻了个身,望向江言。
她的长发遮住了脸,于是她伸出手,撩起自己的头发。
几片心形的紫色花瓣,从她的发梢飘落,拂过她的面颊。
一抹紫意,悄悄攀上她的眸光。
江言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呆了一下。
“像是一颗紫色的星星,”他暗想,“无比美丽,却又无比高远。”
凡人只能仰望。
像林梦蝶这样美丽的女孩,任何男人见到她,都很容易爱上她。
白自然就是一个例子。
在她面前,“爱情与美丑无关”这句话苍白无力。
江言望着他,心中也有一些异样,但他可以肯定,那不是爱,只是一种对美丽的欣赏。
他心里那片森林,刚被李小冉用谎言烧成一片赤地,此刻还生不出美好的东西。
“是你!”江言回归神来,惊喜的说,有意忽略踢屁股的事,“我还以为你走了。”
“是你?”林梦蝶的语气就不同了,可谓是咬牙切齿,她恨不得把江言生吃了。
就是这个该死的凡人,抢了我的优昙花,把我丢在这里等死,她想。
她立刻伸手到一旁,想要拿起金色天戈,斩杀江言。
然而,她抓住金色天戈,连续用力两次,沮丧的发现自己提不起来。
她已重伤垂死,此刻比凡人尚且不如,又怎能拿的起神兵?
不能手刃敌人,林梦蝶一阵懊恼,就在这时,她发现对方靠了过来,脸上似乎还堆着笑。
“你怎么到这里了?”江言俯下身,靠近她,笑着说道,“我以为你走了。”
他尽力让自己变得和蔼可亲,毕竟他有求于人。
我有救了,他告诉自己,还能搞清楚,我身上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你想干什么?”林梦蝶一阵戒备,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半裸的男人凑到了近前,身上的汗臭味直接撞入她气管。
“畜生,”她恨恨的说,“离我远一点。”
“呃,你不要误会,”江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过分亲密了,他立刻离她远了一些,“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请我帮你个忙?”林梦蝶有些不可思议,她咬着牙,重重的重复了一句,“你请我帮忙?”
“你别生气嘛,帮一个小忙而已,”江言知道对方一定很愤怒,毕竟早些时候,他抢走了优昙花,还顺便刺激了她一把,“顺便再问你几个问题。”
“呵呵,”林梦蝶冷笑着,“还要问我几个问题?”
江言点了点头,“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林梦蝶一字一顿的重复着,她瞪着江言,恨不得用眼神把他切割掉。
“让我们来理一理,”她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抢走了我用来救命的优昙花,用羞辱的方式反绑我的双手,然后把我扔在这里等死。刚才,你又踢了我的屁股,现在,你要我帮你个忙?还仅此而已?我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
她说话时,语气中透出的愤怒,真是如潮如海。
而当她说完,这愤怒像是被发泄了,她出了一口气,语气变得平静。“我不会帮你,死都不会。”
“这样嘛,”江言摸了摸鼻子,“如果我用优昙花来交换了?”
林梦蝶正偏头望向一旁,她早已打定主意,不管对方说什么,她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然而,优昙花三个字,实在有一种魔力,一种可以让她转头、说话的魔力。
“优昙花?”她说,望着江言,“在哪?”
她尽量简短自己的话语,以免被他听出语气的异样。
江言从口袋里掏出优昙花,“在这啊。”
暗金色的优昙花,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以为有优昙花,”林梦蝶望着那朵优昙花,深吸了一口气,“我就会帮你?不可能!你这个畜生,占我便宜,踢我,我死也不会帮你。”
绝不能帮他,她想,大不了死在这里。
然而,想到这里,另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你不要报仇了嘛?父兄的血就白流了?一路上的努力就白费了?就为了呕一口气?
可是,他那样对我,欺负我,侮辱我,我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只想杀了他!
可是,他真的有优昙花啊,只要有了优昙花,就能化解天师镇鬼术,然后就能恢复灵力……
仿佛有两个小人,在她的内心中大打出手,这让她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你要拿优昙花救命,”江言很着急,他的胸腔也很痛,毕竟那里有三颗子弹,“而我做的那些事,也都不算什么,难道能比你的命还重要?”
“不错,比我的命还重要!”林梦蝶瞪着江言,“我真想把你给杀了!”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那样粗暴的对待我!”她接着说,心中一个小人在大声怒吼,“强行的抱着我,把我的手绑起来,居然还……踢我!”
“我那也是逼不得已。”江言知道,自己必须要好好劝劝她,否则大家都玩完了。
于是,他坐了下去,和林梦蝶保持一个绅士的距离。
“你当时在打我,我不得不控制住你,”他指着腿杆子上的淤青,“不信你看,这是被你踢的,都青了。”
其实那是被何道踢得,林梦蝶踢的没那么大力气,那时她连路都走不好了。
“这是被我踢得?”林梦蝶有些疑惑,她确实踢了,但好像没那么重。
不过,她不知道江言经历了什么,而自己确实踢过,所以便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但她可不会承认错误。
“这是你自找的!抢我的优昙花!”
“我的确是抢了,”江言坦白的说,“但我们不认识,我也没必要让给你吧?”
“我要拿它救命!”林梦蝶恨恨的说,“你走的时候,我苦苦哀求你,你都不答应,现在怎么又来求我了?”
说到这里,她真是恨不得吃了江言。
她很少求人,不,是从没求过人。
只有在那株承载了希望的优昙花,在她面前被抢走时,她第一次苦苦哀求别人,结果却是残忍无情的。
“你要拿它救命,”江言柔声道,说的很坦白,“我当时的确犹豫了一下,但那时,这株优昙花对我来说,也有极重要的意义。”
“什么意思?”听了这话,林梦蝶有些好奇,“难道说,不久前有重要的意义,现在就没有了?”
“嗯,”江言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骗子,鬼才会信。”林梦蝶扭过头去,不屑的说。
“我没骗你,”江言急了,“骗你我是乌龟。”
“好大一只乌龟,”林梦蝶白了他一眼,“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你真是迫不得已,我就考虑原谅你。”
“告诉你?”江言怔了一怔,有些为难,这无异于揭开伤疤,露出血淋淋的伤口,将自己的痛苦,毫不保留的展示给别人。
“哼,”林梦蝶冷哼一声,“说一下都不敢,肯定是骗人的!”
“唉,”江言皱着眉头,想了一想,长长的叹息一声,“好吧,我告诉你。”
长太息以掩涕,林梦蝶从那叹息之中,体会到一股深重的痛苦、绝望、愤怒。
她眨了眨美眸,开始认真的听他说。
于是,江言从他对李小冉的爱慕说起,一直说到他夺下那朵优昙花。
在这个讲述的过程中,一开始,他的语气还很平淡。
渐渐的,这种平淡变成了深沉,深沉变成了哽咽,最后变成了哭诉。
“她哭着摇头,”江言哭着说,他坐在花海中,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我才不相信她,然后我抢了这朵花。”
说到这里,他拿起那朵优昙花,对着太阳。
他张目对日,泪水减轻了阳光的刺目,他哭着说:“一切的一切,就是这样的。”
他转过头,发现林梦蝶正深深的望着他。
“你怎么了?”江言说,擦了擦眼泪,“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啊!”林梦蝶这才回过神来,她刚才完全沉浸在故事里了。
“我说了这么多,”江言略有些失望,“你根本没在听吧。”
“毕竟,这是一个多么愚蠢的故事。爱情,金钱,还有某种突如其来,改变臭屌丝命运的超能力,呵呵。”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好笑的摇了摇头。
“我一直在听,听的很认真,”林梦蝶回过神来,颇有兴致的打量着他,“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吧。”
“你相信爱情?”林梦蝶问道,不可思议的望着江言,“甘愿为之而死?”
这个问题让江言愣住了。“什么叫相信不相信了?就那样吧。”
“至亲之人,尚且可以痛下杀手,”林梦蝶冷冷的说,“更何况是爱情?你相信,所以你差点死了,还如此痛苦。”
江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早晨痛苦的经历,让他很容易对这句话产生共情。
于是,两个浑身是伤的人,在这个问题上,很快便达成了一致:
爱情是个屁,谁信谁傻逼
林梦蝶又问下一个问题:
“臭屌丝是什么意思?”
江言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个问题像一记重拳,把那种伤感的情绪打到九霄云外。
“臭屌丝是……嗯……”他说,大致描述了什么意思,“就是垃圾的意思。”
当林梦蝶明白“臭屌丝”是什么意思时,俏脸立刻红透了。
“你好粗俗,”她说,“而且,怎么可以这样自轻自贱!”
“没有人可以这样自轻自贱,”她接着说,望着天空,“浩瀚星空,无尽星宇,若以数量言,每个人都是一片星空的主人,是很伟大的存在。”
“每个人都是一片星空的主人?”江言吓了一大跳,他从没这样想过问题,天上的星星很美丽,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自轻自贱,我是底层,住的是最便宜的地下室。”他说,摇了摇头。
“不,你不是,”林梦蝶凝视着他,“你不是默默无闻的平庸之辈,你是几亿年才出一个的天选之人。”
“几亿年……”江言张大了嘴,“才出一个的天选之人?”
这时间跨度太长了,以至于他很难理解,千百万年,他想,那时候还是恐龙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