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从符皇肚子里吐出来的那一片皱巴巴的档案书页,容逸静默了一会儿,将符皇放了开来。
“我只放你这一次,下一次见面,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
“倒霉才会碰到你,你以为我愿意?”符皇一脱离掌控,便立即操纵符轮,竟无视周围的法阵壁障,从这封闭的案牍库中直接穿了出去。此人在符轮术上,还是颇有点手段的。
烈焰焚神对容逸放了符皇这件事似乎不太开心,苦着脸走上来,伸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那片烂纸。
“上面说的是什么呀?字都糊了。”
容逸嘴角微微一翘,将书页交给了她:“字是糊了点,不过应该还能看出个大概。”
烈焰焚神皱了皱眉,定睛仔细看了看,神情不禁有些惊讶起来:“钱大人?怎么北司的人还真敢调查他呀?”
容逸摇了摇头:“你看错了,这上面的钱大人,并不是现在的钱大人,而是很多年前的。另外,这也不是一份调查报告,而是一份档案借阅的记录。”
“借阅档案?”经他提醒,烈焰焚神这才勉强辨认出了其中的内容:“这借阅的好像是……裴汾预言符轮的图表?”
她抬起头来看着容逸,不解的问道:“这里有什么问题么?”
容逸眯起了眼睛,所有所思的说道:“这是当年裴汾刚死之时,当时的那位钱大人来调取档案的记录。以他的身份,查阅裴汾的符轮术笔记的内容,本属分内之事,倒是不奇怪。不过,你有没有发现。这份记录里,那份档案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归还。”
“他把它私吞了?”烈焰焚神眨着眼睛道。
容逸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上官借物不还,虽然不合规矩,底下人也不好问,等事过境迁,后来的北司公人,只怕已经把这事给忘了。但是这件事,也确实有些意思,那位钱大人,为什么要把裴汾的符轮术笔记私吞?若是贪图其中的符轮之术,私下记录一份也就是了,冒着被人发现违制的风险,也要藏起来。是怕这里面,有东西被别人看见吗?”
烈焰焚神当然想不出答案,只能茫然的看着他,随即,她想到一件事:“对了,当时那位钱大人,和现在这位钱大人,有关系吗?”
容逸想了想,道:“这倒是一个问题。我也许该去问问项炎。”
没过多久,他就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当时的那位钱大人,果真就是现在这位钱大人的先祖。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本裴汾的符轮术笔记,现在应该就在中书府里。
容逸的心思开始活动起来。符皇将此事当作一个重要的线索,说明他认为这份笔记可能对找出教授的身份有所帮助。那么,这只虫子,会不会已经跑去钱府偷东西了?
“这么看来,我是不是也该去找找这本笔记?”
隐约间,他似乎有种感觉,这位钱大人对自己的态度,或许便与此物的内容有关。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来自于北司差人们的,非常特别的气氛。
就像是如临大敌。
容逸于是笑了起来:“看起来,是东阳侯大人到了。”
东阳侯来探监,这是项炎等人早就做过预案的情形。除了在第一时间通报中书府外,整个北司几乎全部动员,仿佛看戏一样,他团团围住,一路护送到了容逸的监牢。
他们原本还打算给容逸换一间大一点的牢房,以便能够派更多的人手进来以防万一。却被容逸拒绝了。按他的话说,以东阳侯的身手,真要杀人,整个北司搭进去,也挡不住别人一根手指。又何必做那无用功?
项炎想了想,似乎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才没有继续坚持。但他本人还是一直随在左右,以示监督之意。
随后,容逸便看见了这位权倾朝野,深不可测的东阳侯大人。
不得不说,眼前这位,一看就是久居人上者,一身的气度和威仪,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效仿得了的。甚至,就连那位中书府钱大人,也无法望之项背。
“你想见我?”
东阳侯面对着容逸坐下,如山倾倒,眼神中,则是一丝好奇之意。
“不错,这次来元都,什么事还没办呢,便碰到这么多烦心事,还被人关了起来。所以,想找侯爷聊聊天。”
他面带笑意,语气显得十分轻松。与周围项炎等人的紧张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聊天?”东阳侯摇了摇头:“你想问什么,就直接吧。本侯没有时间陪你闹着玩。”
容逸撇了撇嘴:“好吧,侯爷的时间宝贵,我就不绕弯子了。我只是想知道,侯爷对当年裴汾所做的预言了解多少。”
这话一出,整个监牢里,都是一阵气息凝滞。
能够进入这件牢房的,都是有点身份官职之人,身为谍报部门的差人,他们对于裴汾预言的敏感性,都是非常之高。而以容逸的身份,竟然自己来问出了这句话,自然会引起极大的惊讶。尤其,他这话还是对这东阳侯说的。
不少人都想:“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你自己的血液里流的是什么东西,你难道不知道吗?也亏得这里是北司的衙门,不然的话,你能不能活过今日,都很难说。”
东阳侯显然也多少有点惊讶,凝起了双眉,盯了容逸一会儿之后,才重新恢复了开始的从容淡定。
“你问这做什么?”
容逸笑不答,转而继续道:“侯爷的心中,对这份预言,似乎是十分看重。所以才会有当晚的种种做法吧?”
东阳侯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真正看重这个预言的人,不是我,而是让你拥有这份血脉的人。”
这话听在耳朵里,容逸开始在心中点头,自己猜得果然没有错,对方的目标,是这整件事情背后的人。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看来,侯爷和我的目标,是一致的。今后,还指望能请侯爷多多帮忙了。”
“一致?”东阳侯冷笑一声,道:“你既然住在这里,又如何让我相信,我们的目标一致。”
这话一出,全场更是一片寂静,所有北司差人看向东阳侯的眼神,都开始凝聚起来。
东阳侯的意思明显太过明确,几乎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北司,和站在他们身后的中书府。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装聋作哑了。
“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怀疑下官,是此事的幕后主使?”项炎冷冷说道。
东阳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无需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不够格。”
项炎瞬间一阵气滞,竟是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地无声冷笑。
容逸见状,只能摇头,然后笑道:“听侯爷的口气,难道您的意思,是我不用再坐牢了?那太好了,侯爷,您这算是在帮我作保了吗?”
“什么?”东阳侯的面色一变,似乎没想到容逸竟然会从这个角度来回答自己的话,不由得闷哼一声:“不用跟我拐弯抹角。你让仑儿给我带话,无非是想让我放弃对你的敌对。我现在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可以,但是你要让我看到你的行动,只要你还在中书府的庇护之下,一切就毫无意义。”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翻身向外走去。
“至于你项大人。”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告诉钱大人,无论他打得是什么主意,只要我一天还没死,他就别想得手。”
项炎撇了撇嘴,干笑一声:“下官一定带到。”
然后他望着东阳侯的背影,高声呼道:“恭送侯爷。”
一天之后,容逸果真保释出狱了,虽然这只是个形式,只是为了在案卷中添加一个合规的理由。而有了东阳侯的一席话,钱大人也就不再坚持让容逸呆在牢里。
回到那座宅院之中,那些失了业的家奴仆妇们,便立刻欢天喜地的开始了复工。
而容逸则在准备往中书府探查一下情况。这时候,他开始怀念起小唯,像这类潜入偷盗的勾当,交给这个小狸子是最合适不过的。只可惜,她是无法被投影过来的。
中书府这样的地方,戒备森严不说,光是这位钱大人的强大修为,就很难绕过他的感知,偷偷潜入。如果仅仅是这一点,容逸还可以选择钱大人进攻见驾的时间来潜入。但是真正挡住他的,还是那一座笼罩着巨大法阵的宅院本身。
容逸几次检查,发现这法阵不但坚韧异常,难于偷入。而且,即便用符轮术去解开一角,也将会造出巨大的动静,很难不被人发觉。他虽然对钱大人的目的有些疑惑,但一时还不打算与之发生任何冲突,只能将这些方法放弃。
尝试了几天之后,终于放弃了所有正常的潜入之法,决定用自己最后的一招,投影术。
解散当前的投影,等冷却时间结束之后,直接将自己的投影,投射到中书府的法阵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