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了昨晚吃过的“清炒豆角丝”。虽说是一盘素菜但吃起来油水却感觉挺足的,显而易见怜儿是故意在炒菜时多放了几勺菜籽油。心里一时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老路哥哥,你起来啦!”,心里正想着事情,怜儿一回头看到了我。
“嗯嗯,起来了。我来帮你煮饭吧”,我应声凑了过去。
“你快进屋去吧,早晨院子里冷。这柴草被露水打湿了,烟太大…”,怜儿又咳嗽了几声,赶忙抬手用手背去抹脸。估计可能是被烟熏到眼睛了。
“快进屋吧,我来就行!”,怜儿抹完脸,抬起头来跟我说话。
“噗~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咋咧”?她不解地看着我。
“你就是一只大花猫…嘎嘎…”,我蹲在地上指着她笑的直不起腰来。
刚才,怜儿在抬手抹眼睛的时候,给自己画了一个超越时空的现代“烟熏妆”。画个“烟熏妆”也就罢了,揉完眼睛她又拿手背往鼻子上一抹,一缕“黑胡子”不偏不倚、恰到好处地挂在嘴边上,完全是一只大花猫的样子。
怜儿看我指着她笑的直不起腰来,从厨屋出来掀开了水缸的盖子就往里去看。
“呀!老路哥哥,你笑话人家!老路哥哥是坏人!…”怜儿小脸刷的一红,扔下水缸盖子就要过来伸手打我,我赶忙起身躲开了她。
怜儿在院子里追我,我到处乱跑躲避着她,一时间到处鸡飞狗跳。跑到墙根下实在被追的没地方躲了,我停步转过身来,她收不住脚步一把撞进了我的怀里。
这一下子,怜儿傻傻地愣住了,也忘记打我了,只是有些娇喘吁吁。
面对面站着,我抬手帮她擦了一把嘴边的“黑胡子”,笑着说:“快去洗洗吧,别被人家再看到!”
她脸红的厉害。一转身,跑进了自己那间草屋,把门关了起来。
我来到厨屋的灶台前,蹲下身去往灶膛里添柴草。刚才只顾着打闹,没有及时添柴,炉火不是很旺了。
片刻,怜儿重新洗过脸从屋里走了出来,默默地来到我身后,也不说话。她抬手揭开锅盖,用铁勺搅了搅米粥,开始往外盛。
“七叔公呢?”我问她。
“七叔公起床之后就出门了,说是跟昨天那个道士去村西头了”,怜儿回答我的话,却不正眼看我。
“喔,待会儿我也想去看看”,我往灶膛里又塞了一把柴草,拍拍手站了起来。
“你那里也不准去。七叔公吩咐了,你至少要静养三天的”,怜儿说道。
“哪里也不准去?三天?”,我一听她这样说,马上有些着急。
“昨天你已经害得我被七叔公骂,今天又要这样?”,怜儿看得出我在家里呆不住。她端着米粥放到院子里的一个长木凳上,又转身回到厨屋,从吊着的一个竹篮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揭出了几张早就摊好的煎饼。
“快吃饭吧!吃完回屋躺着,别害我挨骂!”
“我…不想吃煎饼”,我说道。
“你不吃煎饼?可是,家里没有别的什么呀…”,怜儿听我说不吃煎饼,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也没说要吃别的什么呀。我觉得肚子不舒服,就想喝碗米粥”。
“你们这些生意人,整天吃好东西,肯定是吃不惯我们乡下人的饭食。在我们这里,顿顿能有倆煎饼吃就很好了。就这还是用村里人给七叔公送来的小米面做的呢,他平时都舍不得吃…”怜儿开始教训我,在她的眼里我是个“不知柴米贵”的纨绔子弟。
她哪里知道我的本意。
怜儿与七叔公相依为命,一个七十多岁须发皆白,一个十八九岁不谙世事,家里根本没有能下地干活的劳动力,就算是有田地他们俩也耕种不了。也就是仗着七叔公在村里辈分高又德高望重,村里的百姓们会时不时的留他在自己家里吃个饭,偶尔也会给怜儿送来一些富余下来的粮食。
眼见这一切,我又怎么忍心去多吃多占那点儿本来就不多的口粮?
怜儿见我执意不吃煎饼,便又把它塞回了竹篮中。我的判断没错,她也舍不得吃。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粥下肚,感觉很舒服,浑身上下开始微微的出汗了。
刚才在跟怜儿嬉闹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我的肢体恢复正常了,那种僵直的感觉一点都不存在了,只是还有些聚不了力气。
我尝试这把刚才用来当桌子吃饭的大木凳子举起来,试了两次还有些困难。
罢了,要不暂且还是听怜儿的话,再在家里歇一天吧。等明天,无论如何我也要去会一会那位“深谙风水堪舆之道”的道长高人。
我敢打赌,怜儿借着七叔公的“旨意”不允许我出门,绝对另有自己的想法儿。
我闲的无聊,实在不想进屋里去憋着,就坐在院子里的石碾子上发呆,脑子里又开始想现在还在魇宫里困顿着的队友们。魇宫里的时间是静止的,如果我真的找到了破解恶魇的办法,只要能在恰当的时间点上返回,他们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怜儿端着一个大洗衣盆凑了过来,盆子里泡着几件衣服,看上去像是七叔公的。放下木盆,她又转身走进屋里,片刻之后捧着两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递到我的面前。
“把你的衣服也换下来我帮你洗洗。这是七叔公的衣服,你先将就着换上”,怜儿对我说道。
“换洗衣服?不用,不用”,我连忙推辞。我的防水冲锋衣根本不用洗,那里脏了用湿毛巾一擦便是。
“不用?你的衣袖都破了,还有血迹,为什么不洗?”
“真的不用,很麻烦的,我自己擦擦就是了,谢谢你啊怜儿”,我还是不想换衣服。
怜儿把那几件干净衣服往我怀里一塞,蹲下身开始洗衣服,不理我了。
我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怜儿洗衣服的背影,抱着衣服向屋里走去。
谁能告诉我明代的衣服该怎么穿?这是一个很费脑筋的问题。
我在屋里折腾了半晌,连猜加蒙地终于换上了七叔公的衣服。我很想找个大镜子看看我穿上这些衣服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但是屋里没有任何能映出影像的东西。
抱着脏衣服出门来到院子里,怜儿停下手中活儿看着我。
“哈哈…看惯了你穿那种奇怪的衣服,换上七叔公的衣服觉得更别扭了…”,她又来了精神,明显是在报复我刚才笑话她。
其实,这衣服我穿着比她看着还要别扭。我觉得自己的打扮就像是在唱大戏一样。
笑完这一阵子,怜儿接过我的衣服放进洗衣盆中,:“老路哥哥,我帮你洗衣服你怎么谢我?”
“怎么谢你?你想让我怎么谢你?”,我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还想听你讲故事!”,她终于说实话了。
看来,昨天我给她讲述的那些东西触动这女孩子的心了,她渴望更多地去了解这个花花世界。
“你个鬼丫头,想听故事那还不容易吗?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你就是不给我洗衣服,我也会讲给你听的”。
“你就是不给我讲故事,我也会给你洗衣服的!”,怜儿看我这样说,不高兴的撅嘴道。
“好好,等着,我想想”,我在考虑给她讲些什么好。
“怜儿,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把它对着人按一下,就可以把人的影子照到里边去?”,我冷不丁想到了照相机。
“把人的影子照进去?!你说的那是妖术吧?”,怜儿显然对我的话题感兴趣。
“才不是呢,那是科学!”
“科学?”,怜儿领会不了这个词的意义。
“嗯,将来在好几百年之后,家家户户都会有这样的东西。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都喜欢用它来“照相”,可漂亮了!”,我没法给她详细的讲述什么是艺术写真、什么是婚纱照。
心有有些懊悔,要是我的相机不被日本人搜去的话,我完全可以用它给怜儿拍照的。
“好几百年之后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怜儿抓住了我说话的重点。
“呃…我猜的”,我一时语噎。
“诶!我给你看样东西,等着啊”,我起身跑回屋内。回来时,我手上拿着我的那把弹弓和钢珠。
“这是什么呀?”,怜儿不认识弹弓。那年月,有弓有弩甚至有火铳土炮,偏偏没这个玩意儿。
我没回答她,抬头在院子里到处的瞭望。湛蓝的天空一望无垠,可是却一只鸟都没有。
院子外长着一颗柿子树,树枝上挂着几个红彤彤的野柿子。
“怜儿看好了啊,树枝上最高处的那个柿子,别眨眼!”,我说完话,填弹开弓一抖手。
“啪!”的一声,那个大柿子被钢珠瞬间打得稀烂。
“哇!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怜儿站起身来边擦手边凑过来看我手里的弹弓。
“来,你试试!”,我把弹弓递给了她。
“我可不会,这怎么弄?”,怜儿一个劲儿地摆手。
“我来教你,先把钢珠夹上”,我手把手地教她使用弹弓。
怜儿哆哆嗦嗦地拉满弓,“嗖”地打出一颗钢珠不知去向。女孩子家手上没多大力气。
“我再试一次!”,她的好胜心看上去挺强。
这次,怜儿误打误撞地打到了树枝最下方的一个大柿子,她高兴的连跳加拍手,很是开心。
“喜欢吗?”我问她。
“嗯!喜欢!”怜儿把玩着弹弓,使劲点点头。
“既然喜欢,我就把它送给你!”,看到怜儿开心,我也挺高兴的。
“嗯~~我不要!七叔公说了,不准我要人家的东西!”听见我说要把弹弓送给她,怜儿愣了愣又一把将弹弓塞回我的手中。
“你救了我的命,我送你一把弹弓表示感谢还不行吗?”,我说的完全是实话。
“那也不行,七叔公知道了要骂的”,怜儿收起了欣喜的表情,蹲下身洗衣服去了。
见她执拗的很,我也就没法再说什么了。自己一个人拿着弹弓东瞄西瞄,实在是有些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