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白色的蚊帐中,若即若离,看不太真切,隐约可见的是床上那一抹单薄到小巧的身影,那苍白到透明的脸颊,毫无半点血色的人,是个女子……
只见那床上的人儿安静的躺着,身子消瘦到不行,苍白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的血气,微弱的气息,若隐若现。
若不是那淡淡的气息还在,都会让人以为她早已香消玉殒,不复存在。紧阖着双眼,一动不动,不知是睡了多久……
良久,那禁闭的双眼,微微的睁开,有些不适应的再次闭上,又再次倔强的睁开——只见,那双清丽到明澈的眼眸,此时却有些疲倦、也有些暗淡到浑浊的光泽,缓缓出现……
“水……”她低吟着,声音细碎的就像是蚊叮一般,轻的如蜻蜓点水,细若无声……
窗外下起了迷茫的大雪,雪花纷纷,一眼望不到边际,入眼之处竟是白茫茫一片。
小丫鬟俯身,像是听懂了般,又呵呵的笑着,蹬蹬的跑开。然后,倒了满满的一大杯茶水,走了回来——动作利索的扶起床上的人儿,缓慢的喂她——那动作熟练的就像是做了千百遍,才会如此的干净利落。
女子像是感受到什么似地,先是小口的抿着,然后像是仍不满足此时的细琢一般,开始大口大口的喝着,很快一杯水见底。因喝着有些急,最后的—口水喝完,竟呛着她,一张脸涨的通红,人也忍不住的大声咳嗽出来……
咳咳,咳咳……
一张小脸迅速的越涨越红,胸脯也上下浮动,苍白的脸颊红的像是煮熟的鸭子般滚烫、红润!那未梳理的青丝,就这样随意的飘逸了下来,柔顺如柳条儿般细长……
“王妃,你怎么样啊?”小丫鬟慌忙的放下茶杯,左手扶着她,右手缓慢的帮她顺着气,小心翼翼的问着。小脸也有些紧张起来,左右张望着,嗯还好没有人见到她呛着王妃。
片刻,女子不那么难受了,缓缓的睁开眼,入眼的是上好的红木家具,不染一丝灰尘。那纯白的茶具,整整齐齐的摆在圆木桌的中间,晶莹剔透的瞧着她的狼狈不堪……
桌下是红木的圆凳,那凳脚微微的弯曲,呈现着拱形,样式好看的不行,她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不是她的住处。
虽像是睡了一个世纪般,可她还没有忘记她的偏殿里的家具大多是摇摇晃晃的,无论是色泽还是做工,都没有这般的精细、艳丽到一看就明白价值不菲。
这是清云殿?是南宫熙的寝宫?柳玥因着喝了那么一杯水,浑浊到暗淡的眼眸逐渐清明,脸颊虽苍白,但也不似先前那样苍白到透明。她微微的眨着那双清丽的眼眸,眼中越加的明澈、淡然……
那微微皱着的黛眉,忍不住的低咒:该死的,她还没有死。她没有劫后余生的愉悦,反而有些惴惴不安。
现实更是提醒着他,那个还没有放弃她,呵这多么的讽刺啊。
入眼之处的繁华,令她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变化,她似乎是睡了很久,然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的她,又回到了现代,见到了唯一关心她的密友琪琪。只见她哭的伤心,也一直不离不弃的照顾着那个还没有断气的自己,还把工作扔在一边不管不顾……
后来,她见证了她的死亡,同时也见证了她的好友哭晕过去……
之后是她的财产被捐,琪琪和她的男友分手,原因竟然是琪琪把我的财产捐了,先前因着琪琪丢下工作的行为本就不满,此时哪里还能容得下琪琪的自作主张呢……
看到这样的琪琪,柳玥除了心疼外,便什么也不能做。天知道,她有多么的想要去安慰她……
面对琪琪默默的付出,她除了心疼之外,还有感动。对她男友的行为也很是不满,自是气不过的想要去找他理论。
正当她准备去找琪琪男朋友理论的时候,却听到了南宫熙的警告,一怔,反应了过来。她再不是21世纪的柳玥,那里不容她。
她的家在殷朝,在那个陌生的地界。想通之后,便是反复的挣扎,只想快点清醒,警告他,她再不是曾经的柳玥,定不会受他威胁半分……
可无奈本就虚弱的她,哪里经得住她这样虚弱的挣扎呢。意识虽然是清醒了,可人却是怎么都清醒不了,看着她虚弱的躺在床上,她恨得咬牙。那漫长的等待,也让她彻底的放弃,也许死了正好,就在她颓然放下时——
床上的人儿却有些意识了,无奈的动动。意识到是柳玥有意识了,她没有半点的高兴,为什么就在她放弃自己之时,要残忍的告诉她,她还活着呢?
虽然勉强的清醒过来,可太过的虚弱,并不能随意的动作。可入眼之处竟是清云殿,心中自是愤怒的……
想到他的无情,他厌恶的别过身子,在他的眼中,她像是瘟疫般的让人躲避不及。骨子里的骄傲,又怎么允许她被人这般的欺辱……
对他,虽没有爱,但有期待啊。而他把她的期待粉碎之后,还能奢求她像个瓷娃娃一样没他不行、对他唯唯诺诺吗?
不会了,她再也不会有半点的期待了……
自然,她才会如此抵抗他的一切,包括他住的地方,闻着那淡淡的龙延香,心底不由得想要倔强抵抗。可也知道,此时的她,身子破的不行,太过的虚弱不说,还半点力气没有……
既然活下来了,那就得好好的活着,活的再没有人可以威胁到她的小命,为止……
只是,此时重要的还是先养好这幅身子再说。瞧瞧,她连抬手的力气都做不到,还怎么让自己强大起来,不让人威胁呢?
手不由得自主的轻轻的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这里曾经是有一个孩子的,虽然昏迷不醒,但她对身体的了解,自是知道她的孩子已经流掉了……
在那潮湿的天牢中,本就环境恶劣,想要存活下来本就艰难。可那个人,她和她无冤无仇的,怎么对她下了黑手?
在那个黑衣女子一脚蹬来之时,她便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疼痛来,眼前出现了好多好多的身影,他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没的吧……
罢了,没了,也正好,这样也了无牵挂了,不是。而她,也深信无论曾经的柳玥做错了什么,一条人命也应当抵了吧?
身上依旧酸痛,无力,甚至是连动一下,都会出一身冷汗,感觉整个身子都冰冰凉凉的……
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这是?下雪了?天啊,她到底昏迷了多久,怎么觉得就几天的时间呢?可如今看来,不是。
殷朝的天气,下雪天都是腊月中旬左右了,此时看来,是要到年节了?她这一昏迷,竟是十几天过去,不得不说她的生命力之顽强。居然十几天不吃不喝,都没事,此时她倒是接受了她此时的无力及羸弱了。
“啊?王爷,王妃她已经醒了……”小丫鬟小翠抬头的瞬间便见到突然出现的王爷,一脸的惊喜,然后低垂着头,小声的说道。那语气竟让人生生的觉得床上之人之所以会清醒过来,全是她的功劳般,张扬的令人一眼便知……
南宫熙摆摆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自然的,接过小翠身上的她,凤眸也掩饰不了他的愉悦及惊喜,一把握住她那纤细的小手,关怀的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现在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那小心翼翼的语气,令转身离去的身影顿住,一脸的恨意,后有所觉悟般,小跑着出去……
柳玥抽出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的轻轻的一动,离开了他的怀抱,靠在床板上,淡然的声音,疏离道:“我很好,谢谢王爷的关心……”
话说完,柳玥瞬间像是被抽空所有的力气一般,靠在床板上,低低喘息着,额头上早已布满一层细密的汗水,冰冷的贴在额头上,比之窗外的温度还要冰冷的多……
窗外依旧大雪纷飞,丝毫没有停歇的可能。那清翠的树木早已笼罩了一层厚厚的积雪,白茫茫的,搭成各式的形状,甚是好看,树梢竟有些承受不住的压低,弯弯的,搭了一层又一层的白雪。
她的疏离是如此的明显,南宫熙又怎么会不知晓呢。想着他活了二十几年了,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何其看过他人的脸色。就是曾经他韬光养晦那几年,他也没有这般的看过人脸色。
倏的,他站起了身,凤眸闪过温怒,道:“你在怪本王,当时没有救你?”
想他南宫熙高高在上,就连在军营中也不曾这般小心翼翼的对过谁。可她倒好,面对自己的曲意讨好,不为所动,还摆起了脸色来,心中是有气的……
可想起无夜说的那些话,南宫熙那俊美的脸上闪过迷茫:“王爷,你如果真的在意王妃的话,请不要再伤害她所在乎的一切了……”
在乎吗?他不知道……
南宫熙他是真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乎那个倔强到淡然的女人,可他见到她被人折磨成那个样子的时候,他恨不得杀了所有的人……
哪怕知晓那个人已经被打入冷宫,他也没有一点的心疼,心底也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连去看她一眼,都是不屑的,只因她伤害了他在意的人……
原来,他也是可以无情的,无情的对待曾经的爱人,面对她的境遇,不为所动。
原以为他这一生,他都不会再在乎除柳晴儿之外的任何女人,可如今,他竟是因她的一犟一笑而时刻牵动着他的心,轻易受她影响,半点隐忍都没有。他自恃他喜怒无常,无人看透,可在她的面前,他所有的武装都轻易卸下,无论怎么压制那股冲动,都不行……
他不知道的是,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在意。
在意?是吗?可是,她配吗?
南宫熙凤眸恢复倨傲、邪魅,半点情绪不漏,让她无法窥探他眼底的慌乱。
只是此时,见到她那淡然到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掐死她,可想想,终究是算了。
“王爷,我从没有怪过你,但柳玥求你,求你给我休书吧。”柳玥望着他,清丽的眸子里闪过认真。直直的盯着他,倔强的抬头挺胸,直视道,一字一句说的甚是费力。似乎每一个字都在缓慢的撕裂她的肉,这样缓慢的动作,一拉一扯间,无时不在感受那样的撕心裂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让红颜瞧瞧你们的手指动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