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历天启十八年五月十九,谷雨宜嫁娶出行,忌动土开光。
康平镇下了一场细雨,天阴沉沉的,这雨又扭扭捏捏的乱飘,很是不爽利,难免让人打不起精神。
在镇子最西边,有一座孤零零的小院子,四周围了一圈篱笆墙,显得很是雅致。
“大黄,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李嗣蹲在院子门口一脸真挚的望着眼前趴着的大黄狗。
可惜“大黄”似乎不打算卖他的面子,斜了李嗣一眼,发现今天居然两手空空就决定不理他,单只是换个姿势,用鼻孔瞪着他。“唉,同时天涯沦落人,又何苦为难自己人啊!”李嗣决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今天来的匆忙,实在是忘了,明天我一定带上醉仙楼上好的酱排骨孝敬黄大爷。”似乎是“醉仙楼”“酱排骨”这样的关键词引起了老黄的注意,终于是抬起了脑袋,耳朵竖起,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似乎在回味什么,又忽然意识到李嗣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家伙的承诺实在不太做的真,竟是干脆换个姿势转了身,拿屁股对着他,甚至还惬意的甩了甩尾巴。
李嗣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大黄,面皮抽了抽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发现大黄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于是蹑手蹑脚的准备暗度陈仓,偷偷溜进去。可惜迈出的右脚刚落地,便被一直凭空冒出的瓜子按住了,大黄转过头,面无表情的望着他,李嗣一脸尴尬,于是伸手抓了抓头发“哎呀好巧。”发现大黄没有收爪的意思,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四处张望,发现没人注意才压着嗓子冲着门内喊道“良哥儿,开门呐,别躲着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于是宣告这一次暗藏杀机的交锋,终于是李嗣败下阵来。大黄仅是做了个不屑的表情,轻飘飘的收了爪子趴了回去。
片刻,屋里的窗子微微开了一个缝,漏出一个相貌清秀的少年,看到外面淋成落汤鸡的李嗣,无奈的出来开了院门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进来。
李嗣正准备说话,突然眼睛一亮,只见一个憨憨的少女,一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边走出来。
“哎呀,依依又漂亮了,也不知道将来是哪个王八蛋得了便宜,能把你娶过门。”少女白了李嗣一眼,显然是习惯了他的风格,只是对着清秀少年柔柔的喊了一声“少爷”。
被唤做“良哥儿”的少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理会,然后斜了一眼,拿鼻孔瞪着李嗣,示意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李嗣只能灿灿的住了嘴,只是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回想半天终于想到之前跟大黄的斗智斗勇,心里只能哀叹一声不愧是一家“人”也不知道是谁得了谁的真传。心里念头百转才发现“良哥儿”已经转过身,去窗边寻了个躺椅躺了上去,甚至还惬意的“啊”了一声。
一副画面飞快闪过,李嗣来不及细想,紧赶几步一把抓住躺椅的扶手,冲着少年哀求“余良,祸事了祸事了,这次你可得救救我,不然我老爹怕是要打死我了。”
余良一脸果然如此的无奈表情,听着李嗣的诉苦合着窗外面的细雨,竟是微微恍了神。
余良搬到这里已经五年了,初时大概是不太合群的原因,镇上的孩子都不太愿意理他,李嗣是为数不多愿意跟余良凑一起又能无视他的无视的家伙。所以勉强算的上是青梅竹...啊呸,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而李嗣因为有个“镇上首富李有财”的老爹,所以算是小镇的孩子王,而他愿意交好余良的原因用李嗣的原话是“反正都没我有钱,还是你看起来有意思,不像他们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子,幼稚的紧。”其实是余良无依无靠很得大人们的怜惜,又很是早慧,懂事又懂得很多所以大概活成了“别人家的孩子”的样子。于是李嗣每次闯了祸都往余良这里躲,李有财每次拎着鸡毛掸子追到这里,看到余良无辜的眼神,再被好生劝慰几句也就慢慢消了气,又盼着自己家的孩子能多学学余良聪明一些,于是往往也都不了了之了。
如此兜兜转转五年过去,小孩子终于熬成了少年人。
“这次我爹可是认真的,不知道从哪里抄出了个扫帚,说是一定要打断我的腿才罢休,幸亏我眼见不对跑得快,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你这次又闯了什么祸啊?”余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李嗣压低了声音“前段时间我遇到了一个老神仙。”
余良挑了挑眉“我怎么不知道?”“嗨,要不说是神仙呢,这是奇遇你懂不懂?那天我新得了把宝剑,开心得紧正准备去醉仙楼打打牙祭。一个仙风道骨,慈眉善目的老神仙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老神仙说自己云游天下,只为寻觅一个良才美玉传承一身惊天修为,定定的看了看我,便告知我骨骼清奇,隐有剑气起伏,将来必成一代剑仙。于是准备将一部无上剑经传给我,你也知道我是个剑痴,嘿嘿。”李嗣刚说到这里发现,屋里两个人都用一种关爱的眼神望着自己。
“《葵花宝典》?”“白痴的痴吧?”余良和依依忍不住说到。两人看着面色涨红的李嗣互相对看了一眼,余良张了张嘴,叹了口气“花了多少两银子?”
李嗣期期艾艾的伸出一只手,竖起一个中指。
余良额角跳了跳,压下一股无名之火,不确定的问“一百两?”
“一...一万两”李嗣犹豫了一下。
“一万两?”余良忍不住身子坐直,声调拔高,刚才压下的火气趁机窜了起来,余良死死盯着李嗣半天,才涩声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是我爹的压箱钱,被我瞧见了,趁他不知道偷偷拿的。”李嗣终于眼睛一闭,和盘托出。
“嘿,我就不该给你讲什么剑仙风流的破烂故事,让你迷了心窍。”余良咬咬牙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听说你想要学剑,想着难得是个正经的喜好又是个修性养身的本事,便花了大价钱请了位剑术老师,听说还是在南海剑阁学了艺的。可你想想你自己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我还是第一次见能将剑拎成烧火棍一般的人,好好的剑法生生给你使成了乱披风。气的那老师连钱都没收就走了,只留下一句“怕有辱师门”,依依说你这个“痴”不是“痴心”的“痴”,而是“白痴”的“痴”当真不是在冤枉你。”说到这里看到李嗣隐隐发紫的面色终于是有些心软只能叹了口气,张了张嘴。
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大喝“小王八犊子,赶紧给我滚出来,看老子我今天不打死你个龟孙儿。”
“这次我怕是也救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