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又是一年的初春,御已经十八岁了,除了脸上依然稚气未脱,御从身材上看已然就是一个大人,个子都比天猊高了。自御完成成年礼以来,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已成为村里荒狩者队伍中的一员,而且屡立战功为村子补充了足够的储备食粮,深受村民们的表赞,得到了其他荒狩者的一致认同。
可在御的心中,从小便乐趣无穷的山林好像丧失了对他的诱惑力,他的脑海里不时地浮现出姬雅的音容笑貌,想着姬雅对他说的山外的世界。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扯着他的魂儿逃离了太苍山,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搅得御心乱如麻,导致他时常避开众人一个人躺在山间的花丛中头枕双手看着天空发呆,一发就是一整天,每次到了饭点才离去。
雪鸢最近有些烦恼,这一年多来孩子长大了也懂事了,可心细的她发现御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连平时的行为都有点古怪,难道御有心事?孩子进入叛逆期了?但又不像,御还是如以往那般听父母的话,这让雪鸢摸不着头脑了。雪鸢和天猊商量,天猊说孩子长大了肯定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不需要这么大惊小怪,可雪鸢还是觉得有一块顽石堵在胸口闷的难受。
依旧是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那片花丛,御依旧眺望着那蔚蓝的天空。此时此刻,御感觉自己正翱翔于高空之中,身下是朵朵白云,是那一眼望不到头的澄澈的蓝。好高啊,御忽然有些害怕,他怕自己会不小心掉进那颠倒过来的天空再也浮不上来。
“大哥!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这发呆看天”,爽朗的笑声把御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一年多的时间,小虎变成了个健壮的小伙子,身高也长了不少只比御矮了稍许,再也不复少年时的瘦弱。只是曾经的圆润脸型如今变成了刀削斧劈般的刚硬线条,就连偶尔一笑脸上都会不自觉地带着一丝锋芒,这是小虎常年修炼《白虎破伐》所造成的影响——使小虎的气质渐渐向冷厉转变。
“刚从山上练完功回来,正好路过这里就想看看大哥在不在,果不其然,大哥还是在这里发呆”,小虎躺在御的身旁道。
“你懂什么,发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的功法达到瓶颈了,再刻苦修炼也无济于事,停下来反思反思或许会更容易进阶。”
“大哥!你是说你要步入宗师境界了?你才十八岁啊!”小虎的嘴巴张成了大大的‘O’形,“我的乖乖,武士、武师、宗师、大宗师、武圣这五个武道境界,大哥你已经快走完三个了。”
“初入武学殿堂的武士,可为武士授业解惑的武师,对武学有自己深入造诣的宗师,拥有自己武道大势的大宗师以及武道已臻化境返璞归真的武圣,这五步是一步比一步难啊,它纯粹是考验武者对武道的理解程度。要知道只有境界上来了,武者才能在武道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我现在连这条路的一半都没走完,又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御叹道。
“大哥别那么说嘛,太打击人了,我去年才刚跨入武师境界,还不知何时才能摸到宗师的边呢”,小虎气馁道。
“你说的也对,我们都还年轻嘛”,御起身踢了小虎一脚,“走了,回家。”
村寨的晒谷场上,翠林村的村民们熙熙攘攘地挤作一团,山里人特有的大嗓门震得周围屋檐上还未融化的积雪簌簌往下落。御和小虎经过这里停住脚步,拽了拽张着头朝里望的迅豹问道:“喂,迅豹,那边在闹腾什么呢?”
迅豹正要发火,回过头来一看是御和小虎,马上兴奋道:“阎罗、颢虎,山外的商队进村了,有什么想要的赶紧下手啊,不然迟了就什么也不剩了”,说完迅豹便埋头向人群里钻去,削瘦的身子似泥鳅一般滑溜,一溜烟儿就不见了踪影。
御一听是山外的人来了,马上推开前面的人群向里挤,小虎想凑热闹也跟了上去,费了好大的力,兄弟俩终于来到了人群的里面。晒谷场的中间已被清理出一大块空地,空地上铺了一层旧皮毯子,旧皮毯子上是一件件从山外运来的货物,有男人们喜欢的长矛、猎刀、斧子和弓箭,每件兵器都是用上好的玄钢打造,比村民们自制的黑铁兵器强得多了,难怪荒狩者们一个个眼冒精光恨不得把裤子都当卖了;这里面当然也少不了女人们最爱的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和锦绣衣料,如此这般女人们能不疯吗?
商队带来的货物全是山里最紧缺的,看村民们的热情,商队这次是赚大发了。一眼扫过宽背地龙身上形形色色的山货,钱百万耳边似乎响起了铜币、银币和金币络绎不绝的碰撞声,激动的小心肝“噗通噗通”地跳。不虚此行啊,一分危险一分收获,古人诚不我欺,钱百万如是想到。
“哎,大叔,你们是从山外来的吗?”御有点紧张。
钱百万心想你不是废话吗,这不明摆着的嘛,不过他还是摆出一副温和的姿态,和颜悦色地对眼前这个高大的青年说道:“没错,我们是从宁国来的。”
“宁国!我没听错?是宁国?”御按捺不住躁动的心再次问道。
“你没听错,是宁国!”钱百万很不耐烦,难道我说的是鸟语?要不然眼前的小子怎么听不懂,还是山里人反应都比较迟钝?
钱百万正等着青年的下文,想好好鄙视他一番,谁知青年扭头就走,连说教的机会都没给钱百万就消失在了人潮中。“肯定是个疯子”,钱百万小声嘀咕道,这样一想钱百万忽然觉得心中舒畅多了,又屁颠屁颠地跑去招呼客人了。
“阿爸阿妈,我想了很久,我要去见识山外的世界。”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饭厅陷入了寂静之中,雪鸢和天猊放下碗筷注视着御,小虎则喝了一大口汤以咽下噎在喉咙中的食物,然后吃惊地看向御。
“我不同意。”雪鸢立马道。
“阿妈,为什么?”御问道。
斟酌了下,雪鸢道:“小御,你知道吗,山外是很危险的,那里的人心眼多,整天没事就自相残杀,还乐此不疲,你这么单纯只会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不想我的儿子死得不明不白。”
“是不是?天猊”,雪鸢想得到丈夫的支持。
“你阿妈说的都没错”,天猊肯定道,“但我支持小御你的决定。”
雪鸢听了丈夫的前半句话正要点头,谁想天猊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雪鸢垮着脸怒道:“天猊,你对小御说这话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晓得山外是怎样的人心险恶吗?”
“雪鸢,你先别激动,你听我说”,天猊赶紧安抚妻子,直到妻子的情绪稳定了,天猊才接着说道:“雪鸢啊,雏鹰长大了终是要飞向蓝天的,如果我们一味的偏袒保护,孩子们怎能自强自立呢?再说我们难道要让孩子们一辈子就生活在这个小山村之中?就像我们一样?小御和小虎他们的资质远超我们,将来的成就肯定不可限量,可是在这片深山老林里他们能得到最大的施展吗?”
喘了口气,天猊欣慰地看着御和小虎,对雪鸢道:“我们的儿子很出色,我一直都为他们自豪,相信在你的心里也是如此。虽然山外和山里区别很大,有许多不可预料的人祸,但我相信我的儿子们,那些苦难挫折在他们面前会被无情地碾碎,雪鸢你说是不是?孩子们长大了,他们有实现自己理想、自己抱负的权利,我们不能成为他们的掣肘啊,雪鸢。”
“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不同意吗?”,雪鸢长长叹了口气,“小虎,你也和你大哥一起去吧。”
“真的吗?我也可以去?”,小虎有点难以置信,其实他在听到御的决定后就已经蠢蠢欲动了,只是不敢开口而已。
“嗯,就这样说定了,小御你们什么时候走,我给你们准备些东西带着”,雪鸢似是想开了,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大概后天吧,我想和晒谷场上的那个商队一起走”,御回答道。
………………
后天清晨,村寨大门前,雪鸢和天猊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给御和小虎送行。临别前,雪鸢分别给御和小虎理了理衣领,然后情不自已地拉过两个儿子埋首在他们的胸膛上一阵抽泣。天猊走上来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把她揽入了怀中,伸手递给兄弟俩每人一个包袱道:“你们阿妈做的肉干,路上带着吃吧。”兄弟俩拿过包袱,忍着眼里的湿意,别过头转身就走,他们怕自己一旦回头可能就下不了决心再去山外了。
乘上商队的宽背地龙,兄弟俩失神的望着前方,一阵湿冷的晨风从御的耳边吹过,御似乎听见了身后不远处的某个地方正有一个女人在不舍地啜泣着,右手轻轻拂过眼角,几滴晶莹的水珠从御的手上飘落,随着晨风向翠林村的方向飞去,越飞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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