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楼下的灯会开始了!”
曾璧儿的丫鬟灵儿兴冲冲地跑进门来叫着,小脸涨得通红,她也被楼下的热闹景象感染了。
“灵儿,林公子和王公子也来了吗?”
大家都望着灵儿,夏婉婷刚要开口,王琦真已经抢先问开了。她只好抿了抿小巧的嘴唇,耸耳听着,眼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光芒。
“还没呢!”灵儿理了一下飘到脸上的一缕鬓发,憨态可掬的样子,“这两位公子的架子可真大呀,咱们绍兴城里的大小官绅都来了,连知府梅大人都来了,他们却还不来!”
“你知道什么哩,这叫架势越大,地位越崇!”
王琦真的丫鬟慧儿顾不得跟自家小姐说话了,卖弄起自己的能耐来。平常在通判府里接触了各色人等,她的见识比之于一般的商人家的丫鬟着实要丰富些。
“慧儿,就你知道!”
灵儿不满了,白了慧儿一眼。她最看不惯慧儿老是仗着自己是官老爷家里的丫鬟,对别的丫鬟指手画脚,自己却懒得动动手跑跑腿。
“当然啦!知道这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
“好了好了,又要争了!灵儿你快下去看着,两位公子来了马上告诉我们。”
看她们又要争执起来了,曾璧儿打断慧儿,催促着灵儿。灵儿的眼睛朝慧儿一瞟,故意耸了一下小巧的鼻子,噔噔噔跑出去了,气得慧儿嘟起了小嘴巴。
屋里的气氛随着这个小插曲变得热闹起来了。
“二姐,你说林公子他们到底会不会来啊?”
吴钰走过来问夏婉婷,后者已经没下棋了,双手托着一杯热茶在品着。
“我怎么会知道……”
夏婉婷说着,看了一眼王琦真,王琦真也正看着她,好看的丹凤眼忽闪忽闪。
“扑哧……”
两人都笑了起来,像寒夜里盛开了两朵并蒂莲,一时满室生香。
得月楼的二楼,绍兴府通判王佐铨正在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
“众位士绅,今日乃是元宵佳节,本官特邀知府大人来到这得月楼,与民同乐,共赏花灯,实乃太平盛世之景象也!祈愿新年里我绍兴府民丰库足,百业兴旺,诸般事业更上层楼,大清江山稳固万年,创不世之伟业也!”
他刚说完,吴德鑫带头鼓起掌来,其他士绅也拍着手,气氛很是热烈。
接下来,是高高瘦瘦的绍兴知府梅大人讲话。梅大人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四十有余,短短的胡须,说话内容也不外乎“官民一心”“河清海晏”“必将大治”之类,讲完了,下面自然是热烈响应,把现场气氛再推上一个gao潮。
随着王佐铨一声“赏灯、猜谜开始!”早就等不及的士子们有的走到细绳子下面去看谜语,有的跟着知府大人走到二楼的檐下,观赏外面街上的花灯。
元宵节赏灯的习俗始于汉朝,隋唐时发展成为盛大的灯市。到宋元时期,京都灯市常常绵延数十里。灯会的时间,汉朝只限于正月十五一夜,唐玄宗延长到三夜,到明朝规定从正月初八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七。唐朝灯会中出现了杂耍技艺,明朝又增加了戏曲表演。灯市所用的彩灯,也演绎出“橘灯”、“绢灯”、“五彩羊皮灯”、“无骨麦秸灯”、“走马灯”、“孔明灯”等多种形式。
“林正海公子、王少勋公子到了!”
一声高叫,把正在指点着楼下各式彩灯的人们的目光吸引到了二楼的登楼口。都是一袭月白棉布长衫,头戴毛皮帽子,林、王二人走上楼来。正在与几名城里的富商说着话的曾府二老爷连忙迎上前去:
“哎呀,两位公子大驾光临,我们绍兴府增辉不少啊!请坐、请坐!来呀,上茶!”
二人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接过下人端上来的热茶,捂热一下冻得发冷的双手。
曾非庸一边坐下,一边叫人快去知会外面观灯的各位大人物。
不一会儿,一群人走了进来,打头的是知府梅大人。梅知府远远就拱手迎道:
“不知二位公子驾到,梅某有失远迎,实在失礼,请二位恕罪!”
林、王二人忙站起来与一众官绅见礼,众人一团和气,经久方罢。
重新落座之后,王少勋赶紧向知府及众人致歉:
“我们二人本来想早点赶到,怎奈一路上花灯纷繁,甚是诱人,不知不觉就引得我们驻步停留,直想看遍看够才肯罢休,待到醒悟过来,已然是迟到了,请各位海涵!不过,如果要怪,那只能怪你们绍兴府的花灯太好看,令我们不得不迟到啊!”
他的话音一落,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因二人迟到带来的一丝不快也消弭于无形。
“公子过奖了,呵呵!”
“王公子言语诙谐,真是妙人!”
众人又是一番客气,纷纷称赞起来。在座的都是绍兴城里的头面人物,早就知道了二人的身份,这么好的一个结交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梅知府和王通判等绍兴府的重要官员陪着二人叙话,话题很自然地说到了今晚的主题,说到了厅里正在进行的猜谜游戏。因为有这些大人物在场,尽管四周猜谜的士子很多,却无一人大声说话,更没人敢喧闹,与外面街头的景象截然不同。
“二位公子可有雅兴猜猜谜吗?”
梅知府向二人发出了邀请,顺势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站起来。
“梅大人你先请!”
林正海作出一个请的手势,让梅知府走在了前面。梅知府谦让了一番,与二人并排走向旁边的灯谜。
当灵儿兴冲冲地走进暖阁的时候,四个姐妹也正在玩猜谜的游戏。
游戏首先是老四吴钰提出来的。好动的她不喜欢老是坐着,就提议四个人一起来玩猜谜,得到了大家的响应。
“简单些,先猜字谜吧!”吴钰说道,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先出一个,三姐你来猜:炭,火炭的炭字,再猜另一个字。”她指着屋中的那盆红红的炭火。
“炭者,焦木也,谜底是樵字,樵夫的樵字!”
王琦真的反应很快,马上说出来答案。
“四妹,你的谜语太简单了!”
老二夏婉婷笑着说。
“简单?三姐,你出一个难的给她猜,难倒她!”
吴钰不服气了,嘟着小嘴巴对王琦真说。
“好,我这就出个难的!”王琦真沉吟了一下,“有了!二姐,你听清了,我也是一个字谜,叫做‘画前画后费心思’,我上回作画时想到的一个谜。”
“谜底已经在谜面里了!”夏婉婷“咭”地笑出来,“不就是一个田字嘛!”
“不算不算,太简单了!”吴钰连连摇手,“三姐你再出一个,一定要难倒二姐才行!”
“不行,现在该我出题了!大姐,你来猜。”夏婉婷说着,面向曾璧儿,“我的谜语跟下棋有关,猜的却是一味中药名。大姐你听清了,谜面是‘满盘棋’,猜一中药名。”
“满盘棋,满盘棋。”
听到她的谜语,几个姐妹都猜开了,眼睛不约而同地都瞄向一旁桌案上的棋盘,那里正摆着夏婉婷打过谱的一副残局。
“我猜到了!”曾璧儿眉头一抖,脸有喜色,“满盘棋,不就是无漏子么?谜底是‘无漏子’,二妹,对了吗?”
夏婉婷颔首默认,吴钰拍着小手直叫好。
“四妹,别这么高兴,现在轮到你了!”曾璧儿笑嘻嘻地看着吴钰,脸上现出促狭的神情。
“大姐,简单些哦,小妹难的猜不出来哟!”
吴钰赶紧讨饶,拖着又柔又糯的话音求道。曾璧儿却不买账,抿着嘴想了想,说出了她的谜语:
“‘金钩吊银圈,姐妹隔座山。若要来相会,需到天色晚。’猜一个日常用品,四妹,是什么?把答案告诉我。”
吴钰蹙着眉头轻声念叨着,久久说不出答案,就耍起了小无赖:
“大姐,你故意要我出丑啊!什么金银,姐妹,相会,谁知道是什么呀!这个我不猜,换一个,换一个!”
正当她说着的时候,灵儿快步走了进来。
“小姐小姐,两位公子来了!”
“啊,公子来了!”
众女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顾不上向吴钰要答案了。
“快说说他们的情况!”曾璧儿站起来扶着灵儿的肩头说。
灵儿连说带比划,把楼下从王通判开始讲话到二位公子与众人一起猜谜的过程学说了一遍。不愧是专门训练过的丫头,不但讲得清楚明白,而且活灵活现,像众人都在现场一般。当她学着林正海施礼的样子时,众女不由都是“扑哧”一声,掩口失笑起来。
曾璧儿扶着灵儿的肩头,好不容易才收住笑,忙问:
“二位公子如今正在猜灯谜吗?”
“正是,小姐。”
“那你赶快下去,看看他们猜得怎么样。如果二叔有暗示,你就把我们准备好的灯谜拿出来,请二位公子猜上一猜。”
“是,小姐,婢子这就下去!”
看着灵儿走出门去,暖阁里反而没了声音了。
“他能猜出我制的谜吗?”
夏婉婷和王琦真不约而同地想道,又相互看了一眼。
“大姐,刚才的谜底是什么?你就告诉我吧!”
吴钰打破了沉默,站起来摇着曾璧儿的手臂撒娇道。
“你这个小冤家,猜不出来就耍赖!喏,你自己摸摸,答案就在你耳朵上。”
曾璧儿被她摇得啼笑皆非,另一只手抓起她的小手去摸她自己的耳朵。
“哈哈,我知道了!”吴钰摸着自己的耳环,恍然大悟,高兴地叫起来,“是耳环,谜底是耳环。”
其他人看着他,脸上都是笑容。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她们的笑容各不相同。曾璧儿是舒心的、有点得意的笑,夏婉婷和王琦真呢?怎么看都有些勉强,有些魂不附体。她们的心思已经飞出暖阁,飞到二楼的大厅去了。
二楼的大厅里,现在也是一片热闹景象,猜灯谜游戏掀起了一个又一个的gao潮。
先是寿惠齐寿公子一口气猜出三道众士子认为难猜的灯谜,博得了众人的喝彩。人们称赞他不愧是绍兴府数一数二的才子,学识、反应皆称一流。
寿惠齐听着周围人的话,并未表现出多少的得意,仍是低眉顺眼模样,只是嘴角上翘,含着一抹浅笑。他今天的目标不是下面的灯谜,他想要猜的是楼上几位美女亲手制的谜,最好是出自那位小姐之手的。他不为什么奖励,只为能让那位小姐看到他的才华,知道他寿惠齐并非常人。其它的,他一点儿也不会去计较。
“她会在哪方面出谜呢?”
寿惠齐坐在常人没有资格坐的红木椅子上,喝着香茗,悠悠地想。
王少勋公子的表现也很抢眼。
他走到红色纸条的灯谜区(注:二楼的灯谜分易、中、难三档,分别用白、蓝、红三色纸条表示),也不先看上面的字,直接拿下来,瞄上一眼,略一沉思,马上走到对谜底的小伙计处,张口说出答案。小伙计一对,正是谜底,于是说一声“公子高才”,递上一样小奖品,无非是小瓷娃娃、小果盘之类的东西。王少勋却不接过,说先存着,然后又去揭纸条了。如此再三,很快就猜出了三四个谜语。他不想猜了,也坐下来喝茶,正好在寿惠齐的对面。
“王公子好急才!”
寿惠齐早就注意到了王少勋,看他在自己对面坐下,忙起身拱手行礼。王少勋也起身回礼。二人坐定,聊了起来。
“寿公子之名,在下初来绍兴府之时就已听到,如雷贯耳啊!”
“王公子客气了!小生这点薄名,何足公子挂齿!众友抬举罢了,实在不值得一哂!”
“寿公子年纪轻轻,才华出众,又有如此谦逊胸襟,实在难得,在下佩服!”
“……”
客套了一阵,二人熟悉了,觉得甚是投缘,开始改换了称呼。他们的不远处,正站着曾璧儿的丫鬟灵儿。
“寿兄,你今晚来此,怕是意不在此吧?”
王少勋一指厅内的各色灯谜,问道。
“这个……”
寿惠齐被他说中了心事,脸色有些红起来。借着喝茶,他遮掩了一下,慢慢喝着茶水,脑子里快速转动,寻找合适的说辞。
“难道王兄之意就在于此?”
寿惠齐灵机一动,轻轻反问道,笑眯眯地看着王少勋。
“呵呵,我嘛,呵呵……”
王少勋说着,眼睛却是看向了正在观赏红色灯谜的林正海。
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寿惠齐心里猛地一跳:
“难道他们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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