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他之孤鸣,也是属于林迹的孤鸣,既然答应了他,那么他便会做到,待他体脉被重塑,林迹就会带他离开这里,远离俗世,一心一意教他,如果要牵涉乱七八糟的事情,林迹就没有多少时间与机会教他,远离这里,隐世数年,才会有最终的,至强剑鸣。
林迹看着自己的手指,回想起以前的种种,忽然觉得自己舍弃不下的东西还是太多了,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只是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立场,他为承父愿,做了二十年的神兵司司长,尽力将北鹿敌军挡在西北,拖住了他们行进的步伐,如今,长赢帝国,与她,应该都不再需要自己了吧……
是啊……
那个男人回来了,他以睥睨天下的姿态回到了她身边,只要他愿意,便可轻易为他守护好这片大地……
他该离开了……
寒冷的小雨连绵不断地下了几日。
靖兮领着不知道搭船离开南州之时,码头雨降风寒,冷风肆虐之下,不知道被冻得脸色发白。
近日里,听说是又发生了好些大事,只是靖兮也未曾去了解,懒得。
她在不知道的手上挂了绳子,牵着他往客船上走,而后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免得他犯起浑来惊扰到正常人,白白给她添麻烦。
不知道看着周围众人分外好奇,但也敢做出过分的举动来,沉默不语地跟在她身后,只是时不时便要叫她的名字,大概就是……
“小南……”
靖兮疑惑地回头看他。
他便傻笑。
她不理。
而后……
“小南……”
她又回头看他。
他再度傻笑不止。
靖兮又不理。
往复循环。
她想,这个家伙的脑子是真不正常,是不是他只要看到她的脸,就会觉得特别高兴呢?
还是说,“小南”这两个字很好听?
非得一直叫?
客船内,不少带着武器的游侠与闲散武士,还有衣着颇为华贵的经商之人,身边的小厮提着箱子,背着包袱,他们卖的多半是轻便的小东西,一面为经商,一面其实只是顺了自己想要游玩之心。
偌大的客船,各有所思。
靖兮坐在长椅上,也不管理会周围的人。
不知何时,船内突然议论开来。
“听说了没,异魔界的通道被打开了,整个辟天渊都被强行撕开,当真是开天辟地之能,动静可大了!”
“这事啊,不是昨日便传开了吗?反正早在意料之中了,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能这么说啊,虽魔君降世早已知晓,但这事来的突然,辟天渊被撕开的时候,好重的瘴气窜了上来,周边几个村子受到瘴气与魔君之力的影响,一个个都染了病,一身血肉都快烂了……”
“瘴气还在扩散呢……”
“散不到我们这边就是了,现在也没死几个人吧?”
“死了百十个吧,那个病会传染的,现在老几千人得了病,中州现在也还没有行动,不知道在做什么……”
“都是老弱病残……”
议论之声细细碎碎,靖兮也没有听得很清楚,她只听到了一句,东云万肆打开了异魔界的大门,将整个辟天渊撕开了,他要做什么,她从来都不会去阻止,可是他口口声声要她记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今却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开了两界通道……
他在此之前,就不能告诉她么?
能够撕开辟天渊的,也唯有他了吧?
靖兮的眼眶瞬间就红了,酸涩一片,要与她纠缠不清的是他,如今枉顾他们之间的关系,抛下她做出这种事情的也是他!
她深深呼吸着,双拳紧握。
骆樘汮出事的时候,东云万肆不知道在哪里,他倒好,什么也不告诉她,悄无声息地便打开了异魔界的大门,如今瘴气四散,周围的村子都染上了毒瘴之病,死了的那些普通人,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是生命吧,他是真的没有心,从来都没有心的……
不知道坐在她身后不远处,察觉到她身体微微的颤抖,不由得凑了过来,问了一句:“小南怎么了?”
靖兮回过神来,倏地从椅子上站起,往甲板上走去。
她送了手中的绳子,将不知道丢下,但不知道还是乖乖地跟了上去。
靖兮站在空阔的甲板上,望着一望无边的璟沧江江面,咬了咬牙,狠心将自己手背上的皮肉抓下,琳琳鲜血沾染手背,一滴一滴地落在甲板上,手背的赤色符印花了一片,再也看不到原来的模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背弃我对你的信任?是谁说,要记得我们的关系的!从今以后,我该如何再信你!”
“不需要了,不需要你的守护,不能再需要你了,若是不能相忘天涯各自安好,那便与你为敌!”
她抬起手,掌心一道赤色玄力窜出,直射天际,冲散远天之外的云层,持续半刻,才彻底消失不见。
何谓虚情假意,东云万肆这种,便是真正的虚情假意,她不需要他的力量,她亦不需要他的守护,不管她要做什么事情,都会靠自己的双手做到,他如果当真要与人类为敌,那么她便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与他不共戴天。
经历了骆樘汮之事之后,靖兮已无法再去相信东云万肆了。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里呢?
他要打开异魔界的大门,半句不与她说的么?
这就是……
夫妻……
真是讽刺!
她垂下手,任由鲜血滴落,泪水也一滴一滴地砸在了甲板上。
细细密密的小雨飘洒在江面上,淋湿甲板,与她的泪水混杂在了一起。
不知道看到她这幅样子,有些害怕,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瞧见她流血的手背,一下子没忍住抱着她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小南不哭……小南不要哭啦……”
她吸了吸鼻子,缓缓冷静下来,只见他握着她的手,紧张兮兮地擦着她手背上的伤痕,哭的五官都要变形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如同孩子一般,委屈可怜。
他弓着身子,对着她的手呼气:“呼呼,小南,会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