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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腾摆摆手道：“你胡说些什么。对了，张轨你如今与他熟悉不？帮我引荐下。”
毛腾笑道：“脸皮厚些，总就可以了吧。这样，你在太仆那里要批办的公文，我来替你，你只需帮我认识下张轨就行。”
宋配伸个懒腰，这便回房去睡了。毛腾到了灶房叫仆妇煎了一碗肉羹，掌了一碟腌萝卜，走到自己房门前。毛腾用臂肘推开房门，却看到小烈马整齐地穿着昨夜被酒水浸脏了的衣服，动也不动地端坐在榻边，自己挂在房内的那一把皇甫重赠送的八面铁剑也被她紧紧攥在怀里，自己推门扉的声音响动，她才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冷森森地盯着自己。
小烈马没有理他，低着眉睫，又恢复到了雕像般的姿态。毛腾正要往前走，忽然她就抱着剑，带着发颤的声音道：“出去！”
小烈马猛地一抬头，忽然眼神中闪过一丝惶恐，可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咬着牙缓缓说道：“你们……你们还想赶尽杀绝吗？”看她这般反应，果然是卫烁无疑了。
小烈马有些困惑地瞥了他一眼，却仍带着嫌恶的目光，说道：“你……你……你也有罪！”
小烈马狐疑地看着毛腾，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你怎么知道我我是谁？”一边说着，一边攥着剑鞘，心中忽然升腾起来一个离奇的想法：难道……难道他就是李郎？可是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很快就被她否定，眼前这个人体格高大，皮肤黝黑，虽然模样倒也好看，可明显就是个寒庶兵家，又怎么会是江夏李氏的公子？
毛腾听她口气已经不像方才那样决绝，嘻嘻一笑道：“那没饿死前，就将就吃了吧。”
毛腾讷了讷，缓缓放下汤碗。目光也严肃了起来，长吁一声，说道：“好吧，这东西的确比不上你们这些高门的公子小姐的珍馐美味，可好歹也是肉食。是啊，君子不食盗泉水嗟来食，可是孔夫子困于陈蔡，连颜回攫食过的米饭都吃了。圣人都能吃下去脏东西，你一个凡俗女子，连这点肉粥都喝不下去吗？”
小烈马娥眉微蹙，眼神中似乎又有了一丝畏惧，毛腾将羹勺递道了她嘴边，严声道：“我知道如今的高门皆以奢侈为风，京陵公家中用人乳喂猪，石荆州园中用人命来劝酒。可是难道你们不是自诩服膺礼教，信仰圣贤之道吗，难道一口汤都嫌弃？我一介寒门，可没有人乳喂食的猪肉给你吃，也没有什么珍馐佳肴来讨你欢心，能三餐温饱就已经不错了。”
毛腾将碗递给了她，小烈马朱唇半抿，右手巧妙地一捞，左手撑住了碗底，却是有意避开了毛腾的手，接过了碗来。
“尚温。”
毛腾将萝卜和一块蒸饼放到了她面前，说道：“下着吃些，别光喝一肚子汤水。”
小烈马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又夹着吃了几块萝卜干，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是没有开口。毛腾呵呵笑道：“这萝卜干看起来不耐看，可却是我这里最能拿出手的菜肴了。上面洒了西域的胡椒，这还都是我从西平来时带过来的。”
毛腾听她开口，顿时喜极：“西平，可是河湟最肥美的土地。那里原本是羌人的牧野，我们在西平就是要将中原的文明传播到那里，让野蛮的羌戎也服膺教化，成为大晋的子民。而胡椒却来自西域，西平以西是羌中的西海和大雪山，通不了西域，只有在敦煌，才能用最便宜的价格买到最好的西域货物。”
毛腾笑道：“胡椒原产自身毒，菠菜和胡萝卜可是产自波斯。极西之地亦有别样的文明，不下中华。只不过隔着大漠葱岭，才不为人知。可是往来的商贾，为了生计奔波，我们的丝绸也就能卖到那里，他们的胡椒也就能买到这里。别的不论，就是我们常吃的小麦，也是在上古之时从西域传来的。”
毛腾笑道：“那是因为，中原和西域之间的草原大漠上居住着野蛮的胡人。他们逐水草而居，不从事生产，专以掳掠为生。不但抢掠中原，也抢掠西方的文明邦国。而我们这些军人，就是为了保国安民，才远赴西平抵抗野蛮的胡人，保护喜爱生产与和平的文明人。”
小烈马睫毛微颤，嘴唇半翕可又闭了回去，终于并没有说话。毛腾收拾了碗碟，笑道：“早些休息，明日我带你去找你那两个小侄子。”
毛腾略略一迟疑，点了点头，这便出了门去。小烈马快步走到门前，还没等毛腾跨出门槛，就将门扉推了去。毛腾止住了脚步回过了头来，一把拦住了快要合上的门扉，微微一笑，露出了一排浅白色的牙齿。小烈马低着头，使劲搡着门，低着声音道：“你……你出去。”
小烈马点了点头，低着头没有看他，只是碎碎念道：“你出去，出去。”
小烈马似乎有些生气了，鼻息也重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小烈马似乎有些不情愿，可是有对他不能为力，只好咬着牙，忿然道，“我……我表字茂猗，只是不许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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