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的七月,骄阳火辣辣地照着大地,山路上却有四辆马车飞快地往前奔驰着。八匹马俱都张着嘴,一个劲儿地喘气,身上**的如刚从水里洗出来一般。
“前两天我出京的时候不都还好好的么?怎么说又病危了呢?”坐在第二辆车里的中年胖子用手帕抹着额上的汗水,抱怨道。此人正是袁知柏。不过此时他的容貌和声音,跟原来在山庄时已完全不一样。只是那肥胖的身材无法改变,这也是他到山庄不能见人的原因。
同样变了面容和声音的袁天野坐在他旁边,掀起遮挡阳光的竹帘,看了看外面,道:“天气太过炎热,老爷子卧床太久,身子虚得很,受不住这天气。”又安慰,“爹您别急,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到京城了。宫里有袁一在,手里又有续命丹,没事的。”
袁知柏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隔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事,瞪着儿子道:“一会儿就要进京城了,你赶紧到后面那辆车去,把药给林小竹喂下。我知道你喜欢这丫头,但规矩就是规矩,只要跟在你身边的人,不管是谁,都得吃药。”又吩咐坐在外面车辕上的人,“袁全你一会儿跟过去看着,免得这小子面前一套,背后一套,哄我老头子开心。”
“爹!”袁天野一脸的无奈,却不动身,“我跟你说了,林小竹这人吧,那是吃软不吃硬的。这不喂药她能跟咱们一条心;可一旦喂了药,她这心里怎么想的。可就难说了。反正到了京城,在家里有人看着,到外面又一直跟着我,出不了什么事。”
“胡说!”袁知柏一拍车壁,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她到了府上,那可是你的厨子,你吃下去的东西,都出自她的手。莫非你还要给人以可乘之机,让人借她的手。给你再下一次毒吗?她要是像你说的,喂了药反倒起异心的,那还不如直接杀掉省事,费那么多钱,花那么多精力。培养这样的人干什么?你想要女人,爹给你找,想要什么样的都行。要是被这丫头迷得连自身安危都不顾。看我饶不饶得了你!”又道,“扬儿,你要记住,你的性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还是爹娘的!你若为了一个女子。让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你是想让我跟你娘担心吗?你将我跟你娘置于何地?莫非父母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女子?”
这话说得极重,再加上心思被父亲说破,袁天野脸上露出难过与难堪的表情来。他展开手上的折扇,一面给父亲扇凉,一面耐心解释道:“爹,您不知道,轩辕圣上曾到过清溪镇,在那里差不多呆了一个月。林小竹被他收为了徒弟,教了许多烹饪的手艺……”
“徒弟?”袁知柏冷哼一声,打断袁天野的话。“就算是圣上的徒弟,也没什么稀罕。那位老爷子这些年周游列国。收的徒弟没有五十个也有二十个。反正明文规定他不能带走,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地位。所以就算是老爷子的徒弟,也照样是咱们的奴仆。咱们最多给一个面子,不随意处死,不让她的处境不堪。如此,老爷子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怕他怎的?”
“可据袁二回报,她跟老爷子的情份与别的徒儿不一样。别的徒儿都是处境凄惨,老爷子看他们可怜,心术又正,这才伸出援助,教他一门手艺过活。可这一回,却是老爷子跟随从走散了,身无分文,是林小竹把他捡回来,还拿自己的钱安置他,让他吃住,又尽心地照顾他。听袁二说,老爷子简直把林小竹当成了孙女儿一般疼爱,正儿八经地让她磕头拜了师的,跟以前那些游戏人间的态度全然不同。要是他知道了咱们给林小竹吃那种药,他虽说不能在明面上惩治咱们,可历代圣上在各国所布下的眼线,可不是吃闲饭的,他什么不知道?只要在夺位这件事情上这么歪一歪嘴,咱们这么多年的布置就算是白费了。只要不发生战争,只要端王不暴虐施政,谁来做皇上,对于那位老爷子来说,根本无所谓。”
“既是这样,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放林小竹走?给她一笔钱,让她过上富足的日子,岂不是更好?老爷子一高兴,或许就能在夺位这件事上帮帮咱们!”袁知柏瞪着眼睛,越想越气,“扬儿啊扬儿,你是不是因为喜欢她,所以不愿意放她自由?为了一个女子,你你你……唉,让你爹我说你什么好!”
向来风轻云淡的袁天野被父亲说中心思,戴着人皮面具的脸上禁不住透出一层红晕来。他头痛地挠挠头发,开口道:“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放她出去,怕她不安全。你也看到了,这丫头长得还不错,这要是放了她自由,咱们人手一紧张,便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老爷子哪管你是什么原因,指定得把咱们怪上。再说,她在山庄呆过,知道咱们的事情,要是不留神说出些什么,也给咱们惹麻烦不是?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让她呆在身边才好。这也是我要把她要来做厨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格,袁知柏岂能不知道?只要他想做,没有做不到的。什么安全问题,全都是借口。现在他要把林小竹带在身边,恐怕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口舌。儿子从小流落在外,偷偷回国后又小小年纪惮精竭虑,这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姑娘,而且说出的理由也很有道理,自己还能拼命阻止、捧打鸳鸯?
袁知柏只得长叹一声,拍拍袁天野的背道:“随你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自己小心点就是。爹只求你一点,别被情字迷住了脑子和眼睛。我看这林小竹现在都还没喜欢上你,你自己加把劲儿。只要她喜欢上你,那就是一个死心塌地,什么都不怕了。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用用强。女人啊,还是喜欢强势的男人,只要你要了她的身子,她对你就不会再有二心。”
“用强算什么本事?”袁天野转过头去,遮掩自己涨红的脸,嘴里嘟囔道。
袁知柏又好气又好笑,瞅着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儿子,正在再说话,外面却传来了袁全的声音:“爷,前面快到十里亭了。咱们跟公子得分开了,否则容易引人怀疑。”
“那我回后面的车去了。”袁天野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以免再听父亲的唠叨。
不过下车之前,他自己却唠叨上了:“爹,回去您可要少吃肉,如果非得要吃,一定要放红曲粉。我给您的那个药,回去别忘了给娘吃。你们二老,要注意身体健康。这一回我一时半刻不会离开京城了,有什么事,只管让袁全去找我。”
“知道了知道了,你比你娘还罗嗦。”袁知柏虽然嘴里说得极不耐烦,脸上却露出受用的表情。儿子孝顺才会这么罗嗦呢。要换了别人,看他他肯理你半个字不?
回到后面的车,袁天野让袁九把车驶到树荫下停下来,等了两盏茶功夫,估计袁知柏的马车已走远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放到林小竹鼻子下,让她嗅了嗅。
“嗯,我这是在哪儿?”过了一会儿,林小竹悠悠醒来,眨巴着眼睛晃了晃头。可转过头看到静静凝望着自己的袁天野,她吓了一大跳,“腾”地一声坐了起来,头却不小心“咚”地一声撞到车壁上。她也顾不得头疼,惊声叫道:“你是谁?”身体飞快地朝车厢外移去。
袁天野也不忙着解释,看她手忙脚乱地想要逃跑,这才慢悠悠地问道:“林小竹,你那五两金子,二十两银子,是不是藏在腰带里了?”
林小竹下意识地一把捂住了肚子。等得摸到腰带上的钱都还在,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心里却升起了疑虑,上下打量着袁天野:“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见林小竹跟一只小兽一般,睁着警惕的眼睛,身体一个劲儿地往外挪,随时准备逃匿,袁天野不由得笑出声来:“那你猜猜我是谁?”
眼前的人虽然陌生,态度却极为和善。此时身在马车之中,车外是绿树参天,从车尾望去则是一条山路……林小竹先扫了一眼周围环境,忆起自己傍晚吃过饭,跟周玉春准备去洗澡,袁十却来唤,然后跟着他一进袁天野的院子,就忽然晕迷了……
想起这些,林小竹心念一动,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男子来。这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坐高跟袁天野差不多高矮;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长衫,小麦色的皮肤,明眸大眼,眼睛漆黑似潭;鼻梁很挺,嘴唇却有些厚,下巴方正。虽然相貌比不上袁天野英俊,却让人一眼看去顿生好感。这黑幽幽如深潭一般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笑容,莫名其妙的马车,还知道她腰带上有五两金子,二十两银子……
答案呼之欲出。
“猜中了可有打赏?”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咬了咬嘴唇。
(今天是母亲节,祝您的母亲都健康长寿;祝作了母亲的您美满幸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