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心羽醒来,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她的父亲是她的外婆。守着她的白发苍苍的外婆;看着她慈祥温和的外婆;握着她的手眼里禽满泪水的外婆。
她还不能动,特别是头部——包的跟洋葱一样层次分明,只能仍由泪水夺眶而出浸湿了绷带,外婆替她擦了擦,也拭了拭自己眼角的泪。
“羽儿,醒来就好!没事的,外婆会照顾你的。以后你就跟外婆一起生活,不要担心,好好养伤。”老人伤心地道。
“嗯。”心羽应的这一声——是有着千千万万种情感包含着的。
她应了一声就有点喘不过气,眼里委屈、伤心、感激的泪水又落了下来。她外婆看着心疼,赶紧说:“你不要动,不用说,我都明白,等你好些了再讲与我听。”
“嗯。”又是一阵喘息声。
“羽儿,你舅舅也来了,现在正在跟医生谈话呐。”老人转而告诉心羽是望她多宽心。
万仁海一到医院就跟文剑明接触,了解事情经过。但事已了结,没有任何增进的益处,知道蓝忠亮不顾女儿死活,携二百万赔款不知去向。
他痛恨及心寒,小妹怎么会嫁给这么个没有担当的人;害了自己一辈子,现在连女儿也要遭受连累,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可也怪当初自己没有帮她好好把关,心里却是愧疚的很。
他跟医生详细具体的了解了心羽的伤势,康复时间,注意事项,以及有没有后遗症等等。知道心羽的漂亮脸蛋从此会留下一块不规则的大疤痕,心里就憋得慌,憋的眼泪在眼里打转仍是忍着不让流下来,他怕被母亲和心羽看到。
真相迟早会被揭晓,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必须瞒着,让它缓一缓。他知道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他怕心羽承受不住,现在还是让她安心养伤就好,是再经不起雪上加霜的。
万仁海站在床边温和的说:“心羽,你就安心养伤,所有的事舅舅会处理;医生说一个月后你就能下地了,到时候咱就出院,去马子湖茶荘休养,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那个美丽的地方,相信在那里你会恢复的很快。”
他看着心羽,心里明白伤痛中的人都是比较脆弱的——有着亲人守护在她身边就觉着有了依靠,可以肆无忌惮把委屈、痛苦都化作眼泪哭出来。
而且,亲人们还会帮她擦拭眼泪,让她哭个够,她也只有哭够了才有力量及勇气重新站起来去面对现实。因此他就在一旁守着,守护着哭泣中的天使。
马子湖是什么地方?是蓝心羽一个月后要去的地方,是她重新面对生活的第一个地方。
马子湖是一个地方名,位于广东的一个偏远山区,离城镇上百公里,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从地理上看,山势犹如一匹丰硕的母马领着一匹矫健的小马在湖边饮水,故此得名马子湖。
这里之前有个村落,以种茶为主,在明清时代这里的茶远销国外,曾经也是繁荣一时;自鸦片战争后便逐渐衰落,种茶难于再维持生计,村民纷纷迁离此地,直到文老爷子发现此地已剩两三户人家了。
在计划经济时期经过文老爷子的大肆改造,发展至今已是相当完备的一体化茶叶生产加工基地,有马子湖茶荘之称。
文皓阳迷迷糊糊的醒来,感觉混身都快散架了。他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近在耳旁,掺杂着悦耳的鸟鸣声;有阵阵花香扑鼻,沁心入肺,顿觉头脑清醒了些。
他缓慢的爬起来看到古色古香的木制房间,精致、简洁、雅致。推开门,雾气冲入房间,瞬间迷濛一片;他随着围廊转了一圈,怀疑自己是否在梦里,在梦里的世外桃源。
这栋楼座立于湖中,座南向北,是三层建筑,而他身在二层。南面一条瀑布倾泻而下向北流去不知踪迹,东西各有一段木制廊桥与这栋建筑相连。楼的四个对角各建了四栋建筑,现在都有炊烟升起最终被雾气吞筮。
“你醒了?”静雪温柔的问道。
“我是在哪里?”文皓阳答非所问的说。
“在马子湖茶荘,我们住的这栋三层建筑叫怡心小筑,是文爷爷去年亲手设计建造的,漂亮吧?”静雪告知道。
“我只觉着冷——透骨的冷,这是雪吗?——雾化的雪吗?”他把手张向空中,呆呆的望了望才似乎回过些神来,继而说道:“我要离开这里。”
静雪还有些不知所云就见皓阳往楼下跑去穿过廊桥向山道上跑,不辨方向漫无目的像一只被虎豹追逐的受伤的羚羊。
静雪拼命的跟着,生怕他有个闪失。几次摔倒也不顾,立马就爬起来跟着;眼泪浸着雾水在脸上淌着,冰凉冰凉的,也顾不上擦拭只是紧跟着。
红艳艳的太阳由东方升起来,整片大地像被披上了霞衣般唯美,雾气带着霞光四处游走穿梭像个爱玩耍的淘气孩子,才不会去理会这世界纷纷扰扰的伤悲。
“蓝心羽!”这一声来自无边的思念;“蓝心羽!!”这一声来自刻骨的心痛;“蓝心羽!!!”再一声来自幽怨及愧疚。三声对蓝心羽的呼唤是文皓阳在内心挣扎已久无从解决的死角。
文皓阳呼唤地声音在山间回荡,带着霞光的晕彩纷纷扬扬,飞到天的另一边毫无音迅。相爱的人是心灵相通的,可蓝心羽是否能感受到文皓阳发自内心的呼唤呢?
文皓阳痴痴的望着天边,雾水及露水浸湿了他的衣服,身体瑟瑟发抖。静雪看着难过伤心,无奈且带着些许的瞒怨问道:“皓阳,忘了她不好吗?”
静雪发颤的声音让文皓阳转过他空洞无望的眼睛,看到的是静雪的楚楚可怜——颤抖的身体、发紫的双唇、擦破的双手、磕破的双膝、渗出的鲜血。瞬间刺痛了他淹没在痛苦中的良心。
文皓阳缓慢的走过去将静雪拥入怀里说道:“静雪,对不起,让你跟着受苦了;我以后会好好的,我们回去处理下伤口吧。”
“好,只要你好好的就什么都好。”静雪感受到在他怀里短暂的幸福,彩虹色的眼泪落在他的肩上却渗在她的心里发着清甜的幸福味道。
天是蓝色的吗?可为什么带着泪痕?云是白色的吗?可为什么含着忧伤?山是绿色的吗?可为什么缺乏生机?河是无色的吗?可为什么有着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绿色的山,缺乏生机的含着忧伤带着泪痕。
夜真的好黑,你是否害怕的缩在墙角战战兢兢;风真的好冷,你是否冒着寒风踽踽独行;雨真的好冰,你是否淋着冰冷的雨颤颤危危;心真的好痛、好痛,在冰冷的雨夜里痛到碎裂不堪,只因为是对你的思念。
“静雪,皓阳天天都这样吗?”万仁海向静雪提问道。
“半个多月了!从早到晚,不管日晒雨淋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望着远方。”静雪苦笑道。
“你傻傻的陪他受这份苦有用吗?”
“仁伯,我心里就是怕他晒着、怕他淋着、怕他冻着、更怕他病着。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只是觉着守着他就会好一些。”静雪说着说着眼睛就自然而然的红了。
“是他自己给自己营造了一个地狱!是他不想出来,你给他再多的时间也不过是浪费时间,他更不可能会去理解珍惜你。”万仁海点破道。
“您刚回来,仁伯!您不知道,皓阳已经好很多了。”静雪并不认同的说道。
“看着你就可以知道他是多么的糟糕透顶,人一旦心死就没救了。你要救他就要比他先醒悟过来才好,别再自欺欺人了,反而是害了他。”
“可是我除了每天守着他陪着他,我真的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您知道吗?我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够聪明,为什么帮不上他,我更恨他深深爱着的那个人——怎么忍心让他变成现在这般模样。”静雪纠心的说道。
“我懂,静雪你信我吗?”
“嗯,信。”
“好,那你把他交给我,但是你答应我不要心软更不要插手。”万仁海强调道。
“好!”
湖面雾气腾腾,麻雀飞来飞去似乎在捉迷藏。风姑娘带着雾姑娘在翩翩起舞,略过湖面,飘过瀑布往后山的跑马场奔去,想要在马儿面前各显神通竞个高低。
马子湖的跑马场有上万平米,西面有个观赏台,可休息也可观赏日出缓缓的升以青山之上。有三个出口连着茶园。可以让游客骑着马去观赏美丽的茶园风情。
此时,茶叶上已带着露珠,似嫦娥仙子的眼泪,待阳光降临便湿漉漉的一片一片连成一片一片。还看不清马儿的形体,只能隐约的听到马鸣及咀嚼声。
突然,一声马嘶声划破长空穿透雾气惊起了天边的太阳,露出了艳红的脸庞。紧接着不绝于耳的马鸣声有高有低,马蹄声杂乱不堪,有的踌躇、有的奔跑、有的踏步……。
太阳的出现让跑马场的视线渐渐清晰,文皓阳狼狈的趴在马群中间全身粘满泥土,惊魂未定。突见一匹马朝他身上踏去,本能的求生欲望令他立马滚到一边;可是刚要站起来又被后面的马撞的四脚朝天。
文皓阳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又被迎面而来的马顶了四、五米远;额头被石子磕出了血,翻过身,又迷糊看到一只马蹄往他脸上踏去,他情急的伸手用力的托住,往左猛推自己借力往右滚开。如此周而复始,他已精疲力尽快支撑不住了。
可是当文皓阳真正离死亡如此之近时,他内心清楚的明白自己不愿就此死去,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想要活着。或许世上没有人是愿意不是寿终正寝而死去的。很多事情、很多情感在死亡面前都渺小的不足为提。
静雪看着眼泪不断,万仁海面无表情,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担心的很。更没想到的是静雪跑进了马场,冲入马群中;想要去拉皓阳出来,却被马群碰的跌跌撞撞像被断了线的风筝,一会儿就被撞翻在地;几只马蹄朝她踏去,万仁海看着心惊肉跳、满头大汉,赶紧手揣口袋里拿哨子。
此时此刻,只见文皓阳东躲西闪的滚了过去随势把静雪抱住再滚出了马蹄之下。稍后便听到三长两短的哨子声。马群立马安静了下来,像被催了眠似的原地不动只是摇着尾巴。万仁海赶忙领着几个工人把他俩背出了马场。
朝阳探进窗来,驱散了雾气,映出了蓝心羽的影子。山后的马鸣声吵醒了她,她静静地看着瀑布出神;回忆让她烦扰而难于自拔,抚摸着脸上的伤,眼泪就藏不住的往外流。
蓝心羽模糊了的眼里看到山上下来了好些人,急急忙忙、吵吵嚷嚷,还背着两个人就进了湖中心的楼里。她无心多看,也无心去想,心里挂着一个人,和围绕着这个人而产生无绵无尽的哀愁。
她来这里的几天里足不出户,只是看着北去的流水,似乎流水是她的信使,能带去她充满着思念的忧愁;而流水的尽头就有等着她的爱人,能挽起她的思念抚平她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