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告白(1 / 1)

“有志者事竟成,我不相信她不能平安度过这道坎。”

顾文谦双眼泛红,显然是又急又气的。

那些拐子们用了严峻刑法,先有五花散,再有双腿双手,完全是不打算放过煌姑娘的。

——这般狠毒,谁能保证煌姑娘安然无恙地度过?

顾文澜抿了抿唇,若有所思:“要是煌姑娘一直是这个样子,三哥你……”

“我就一辈子守着她,直到她醒过来。”

顾文谦用一种坚定的态度说道。

顾文樹倒是被震撼住了,平常从来没见过顾文谦对谁如此用心,可又不放心,他询问道:“真的会一辈子守着她?不会半途而废吗?还有,你迟早是要娶妻生子的,到时候你怎么交待?”

煌姑娘眼下昏迷不醒,不省人事,遗照顾文谦所云,煌姑娘即便是捡回一条命了,也很难光明正大地嫁给顾文谦。

到了那时候,死心眼又执着的顾文谦真的会一直固守本心吗?

“大哥,”被顾文樹质疑,顾文谦神情平静,不急不躁,缓缓替自己与煌姑娘解释,“吉人自有天相,煌姑娘得了罕见药材的救治,我不相信她不能完全康复。并且,就算是她残了、废了、瞎了、哑了,我亦初心不变非卿不娶,一生一世,唯她一人。”

这番深情告白一说出口,顾文澜与顾文樹纷纷为他们二人的感情而惊憾万分。

顾文澜还好,早有心理准备,顾文樹就不同了,诚然知道顾文谦是个说一不二、从一而终的人,却也难免为他们之间的爱情而感到一丝丝顾虑。

“你这么说,想过以后了吗?”

顾文樹问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虽然顾盛淮与邵氏不是那等迂腐的人,会瞧不起煌姑娘,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

京城是名利场,大家素来看菜下碟,而且自矜身份,时常冷傲清高地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

煌姑娘身份不明已经让人所冷眼不屑,再加上她身有残疾,更是被人看低一等。

顾文樹并不认为将煌姑娘放在心上的顾文谦会受得了这些人。

——京城乱糟糟的,煌姑娘会乐意待下去?

“他们不接受又如何?大不了我和她远走高飞,一辈子不回来。”

顾文谦难得露出一丝煞气,近乎赌气地撂下这席狠话。

原本,他放心不下顾家,不愿只身一人离去,可若家人与痴心相守的爱人只能选一个,那么他只能放弃亲人,牵起爱人的手,远离这块是是非非之地。

顾文澜开口相劝:“煌姑娘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呢,有我们护着她,外人说什么,焉能影响半分?”

一向冷情的人动起真感情,那无疑是天崩地陷、火山爆发,远比重感情的人来得愈发猛烈、激动、震撼人心。

顾文谦身为丞相府的三少爷,自幼出身优渥,无忧无虑地成长,聪慧机警,从一开始他赢在了起跑线上,也因此酿就了他恃才傲物的脾性。

顾文谦除了对家里人客气在意几分,对于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一向是疏离冷淡,敬而远之。

天地君亲师,他也就对建安帝、楚崇贤、恩师这些人卑躬屈膝,至于其他人,很抱歉顾文谦并不放在眼里。

煌姑娘作为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走进他内心的女子,顾文谦自是真心对待,而非随心所欲。

——顾家的人,从不冷情待人。

“无忧说的对,”顾文樹面色一紧,一边说道,“煌姑娘的病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有我们丞相府撑腰,有谁敢不敬煌姑娘?”

煌姑娘这种情况下,压根无法下地,无力接触外人,换句话说,她会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待在丞相府。

——主子重视,那些下人敢对煌姑娘不好吗?

“大哥,妹妹,谢谢你们。”

顾文谦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对他们说道。

今日之事,多亏他们深明大义,百般遮掩,眼下还不是适宜给顾盛淮邵氏知道的恰好时机。

顾文樹不语,只就轻描淡写地点头,而顾文澜就笑道:“三哥这煌姑娘姓甚名谁啊?该如何称呼?”

正好白旻进来,拎了药箱,顾文谦见状,冲他招手,白旻放下药箱,便转头退下了。

顾文谦急不可待地打开药箱,里面存放的几瓶药被他专门提了出来。

药瓶并不精致,甚至很破旧,但这是顾文谦费劲力气、千辛万苦找到的灵丹妙药。

顾文谦一喜,拔开盖子,然后倒出里面的几颗药丸子,分别一一喂入煌姑娘的嘴里,那动作温柔体贴,一点都看不出从来没伺候过的少爷做派。

“她姓黄,她师父收留了她,还让她随他姓,她一出生就被抛弃,无父无母,不知爹娘是谁。”

顾文谦一边喂药一边对顾文澜解释。

在旁围观的顾文澜闻言,恍然大悟,“煌姑娘还真是可怜,有师父和三哥陪着,想来她会平安无事的。”

双腿双手的伤急不得,方才顾文谦已经带她去医馆看病了,现在是治疗她失语症的时候。

顾文谦专注温柔,满心满眼只有煌姑娘一个人的安危。

“她有我,还有她的师父,一点也不凄凉,快乐无虞,之前她与我比试画画,也是她师父有意让她接触外面的世界,感受一下人间的烟火气,这是万万没想到……”

说着说着,顾文谦又垂眸不语,黯然神伤了。

顾文澜叹了一口气,安慰顾文谦:“三哥,你可别自己先垮了。如果没有你,煌姑娘的以后该怎么办?”

毫无疑问,顾文谦深爱着煌姑娘,他们彼此志同道合,无话不谈,是很好的一对眷侣。

偏生老天爷对他们开了一个玩笑,令煌姑娘发生了此等悲痛欲绝的惨事。

想到这里,顾文澜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三弟,你既然把她带回来了,就得好好保护她,别让她受委屈、受伤害。”

顾文樹语调淡淡,却又十分严肃地盯着顾文谦,很显然,他是对顾文谦说的,也希望他好好照顾煌姑娘。

顾文谦说道:“我明白的,我会一直护着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嗯。”

顾文樹提醒过后,也就不再过问。

交待了顾文谦几句话,顾文樹就走了,一起走的,还有顾文澜。

顾文澜还是不放心煌姑娘,临走时落下一句话:“三哥,我会经常过来探望煌姑娘的。”

“我替煌姑娘谢过大哥与妹妹了。”

经历了这一遭,顾文谦整个人都变了,身上的气质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他依然磊落如君子,但内心千疮百孔,一夕之间,稚嫩又天真的他终于成长为像顾文樹一样的人。

——内敛,谦逊,努力……

顾文澜返回自己的院子里,心里却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顾文谦对煌姑娘用情至深,不允许有任何人插足他们之间的感情,这是好事,同时也是一个软肋。

煌姑娘受伤太重,很难说这辈子能不能好的完全,如果她此生只能一直躺在床上,那么顾文谦真的要这样与她过完这辈子吗?

煌姑娘秀外慧中,与其他人截然不同,顾文澜自然对她很是欣赏喜欢,可是,一码归一码,顾文谦与她的这档事,显然是需要从长计议。

眼下顾文谦感情热,对她一往情深还好说,煌姑娘不会受伤,可有朝一日,顾文谦移情别恋,感情转淡,那么受伤害的人,不就是煌姑娘吗?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在感情上,女子总是会处于被动的局势,男子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他们喜欢的姑娘,女子却不行,讲究端庄贤淑。

而且,男子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三宫六院、红颜知己无数,女子呢?

傻乎乎地守着自己的丈夫,过完一辈子。

煌姑娘飞来横祸已是格外可怜了,假如再让她受到来自感情上的打击,岂非人道毁灭?

越想越担心的顾文澜没有发现自她进了屋,紫萱绿绮不出来迎人。

她怀着重重心思,一路疾步至木榻上,一不留神,她就差点摔了个大跟头。

背后的一位男子扶着她,低低一笑:“你千万别摔倒了,想啥呢?这么入神。”

“窦砚离?”

顾文澜惊魂未定地回过头去,发现说话的男子正好就是窦砚离。

窦砚离今日穿着与以往不同,他一系墨绿色长袍,锦玉腰带束腰,衬得他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他以前在顾文澜面前经常戴的面具也摘了下来,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一下子清清楚楚地映入顾文澜的眼睑中。

“你……”顾文澜疑惑,窦砚离为什么在她面前这么做?

脸上的伤疤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看不出来吗?”窦砚离微微一笑,“我以前在你面前都是戴面具的,只是你没看出来我受了伤罢了。”

戴面具,就可以遮住他脸上的伤痕?

顾文澜是头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她又追问道:“窦砚离,你又瞒了我多少事?”

好端端的,放下面具,还对她说那么一番话,表明了就是不怀好意。

窦砚离一掀袍子,缓缓在顾文澜面前跪下,此举大大出乎了顾文澜的意料,她惊呼一声:“窦砚离,你这是干什么啊?”

无缘无故的,干嘛跪她啊?

她又不是窦砚离的什么人。

“顾四小姐,端敏郡主,吾窦砚离,早年生父生母抛弃,后得燕家师父收留,侥幸活了六年,不幸满门悉灭,再到后来,我被一户将门人家收留,认为义子,侍奉终老,我很开心,以为我又有了新的家庭。可是,他们欺人太甚,穆家害死了我的养父,养父临终前对我说不要埋怨其他人,这是他心甘情愿奔赴的结局,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死的人是我的养父?而不是那些人?”

窦砚离的童年经历,一言以概括那就是家破人亡、凄凉哀伤。

他被亲生父母抛弃,后又经历了两次生死离别,遇上了这种人间惨剧,莫怪人家之后心性大变,开始变成一个喜怒无常、翻云覆雨的狠人。

顾文澜听完之后,凝眉打量着窦砚离。

“所以,你才对所有人横眉冷对、冷漠戒备?”

顾文澜说道。

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估计窦砚离一直都是一个骄傲的少年,而非满心戾气的阴诡之人。

说到底,没有谁是天生的坏人,更何况,窦砚离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坏人。

“大概吧,”窦砚离语气不急不慢,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让人不禁沉迷其中,“我的亲人一个两个都死于非命,我要报仇,穆家与燕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顾文澜,你可会一直陪着我?”

话音刚落,窦砚离又对着顾文澜磕了响头。

顾文澜眯了眯眼,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地上的窦砚离一眼,接着说道:“窦砚离,你我不是朋友吗?你要报仇,我乐意奉陪。”

窦砚离不知对她打什么算盘,还是小心为妙。

“仅仅只是这样吗?”窦砚离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艳丽清绝的脸庞,不禁嘴角上扬,略带调侃地笑道:“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就一直不知道吗?”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安静了,鸦雀无声。

顾文澜先是惊讶不解,后是想起什么,有些不敢置信,“哎,窦砚离,你刚刚对我说的话,该不会是指……你喜欢我吧?”

天哪!

前世翻云覆雨的天下第一富商居然喜欢她,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完全想象不出来窦砚离对她含情脉脉的场景。

“对,我喜欢你,非常确定地告诉你,我很喜欢你。”

窦砚离加重语气,郑重其事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并非说笑的。

顾文澜眉头紧锁,犹豫踌躇:“窦砚离,你是不是今天发烧了?说糊涂话骗我的?”

她无论如何都很难接受窦砚离喜欢她的事实,那确定不是天方夜谭吗?

窦砚离脸色一黑,被人质疑真心,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

于是他沉声道:“为什么不相信?难道我有这么让人讨厌?”

“嗯,你确实让我不放心。”

顾文澜附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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