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湘子欣然应诺,又亲自下厨,烹炖肘子,左子思唯恐三无道士食量过大,便又令膳房十几个厨师作帮手,一时间,膳房肉香四溢,水气蒸腾。
肉肘子端下来,三无道长更不客气,仍是左右手并用,大快朵颐,放开肚量,一路吃下去,更无二话。
众人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三无道长也不理会那些瞪直了的眼光。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怎么快意怎么来。
那紫色酒葫芦也怪,明明很小,但里面的酒却好像怎么也喝不完。
三无道长一口气吃了上千个油光肥腻的肉肘子,喝光了酒葫芦里的酒,方才大呼着过瘾,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露出满意之色。
左子思与兰湘子反而更加恭敬,有非常之行者,必是非常之人。
“道长好肚量。”阿雄翘起大拇指道。
“我饱餐此一顿,可一年不食不饥。”三无道长笑逐颜开道。
“我一时喝得高兴,这酒葫芦里的酒已告罄,还望左家主不要小气,把我这酒葫芦给打满吧。”三无道长将葫芦往地上一抛,那滴溜溜旋转的葫芦便竖直立在了平地上。
“三无道长能收子英为徒,是莫大地功德一件。左某人岂是小气之人,阿雄、李丰,把左府地窖中的千年陈酿透瓶十里香给仙长抬几坛来。”
时间不大,阿雄领着四十几个家人吭吭哧哧抬来了十坛美酒。左家的酒坛非同一般,酒坛一人多高,粗约两人合围,酱紫色的釉面凝射出岁月的沧桑。一坛酒要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人才能抬得起,从地窖抬到白玉堂已是累得气喘如牛,满头大汗。
这那里是什么酒坛,叫酒缸更合适些。酒缸也是那种超大号的。
阿雄亲自上前启封,千年佳酿,透瓶十里香,如今开了封,顿时白玉堂内醇厚的酒香四溢,酒量小的都有一种微醺的感觉。
“有点儿意思。”三无道长笑嘻嘻道。
众人也知这三无道长的酒葫芦有些蹊跷,心想容量大如巨缸的十坛酒或许能应付得了。
阿雄将启封的酒坛一人拦腰抱起,向酒葫芦里倾倒。
那酒葫芦口小如一眼铜钱。
如此大的酒坛,如此小的葫芦嘴,要想点滴不洒,实在勉为其难。
三无道长在一旁嘻嘻哈哈,一副坐享其成的样子。
可一向咋咋呼呼的粗人阿雄此时精彩诠释了什么是粗中有细。
阿雄吐气开声,身后隐隐现巍峨青山虚影,沉重的酒坛轻盈离地,正对着葫芦嘴缓缓倾斜,动作平稳,用力如仕女绣花般妙到毫巅。金黄色带着粘性的酒液化成一线,不偏不倚、毫厘不差地自葫芦口注入,而葫芦口一丝未湿。
“好,移山诀,有点儿火候。”三无道长对阿雄的炼体法门一语道破。
在场的家仆不禁为阿雄的这一手纷纷叫好。
做到这一点不仅要力量大,还要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可是这样一来,要倒完一缸酒就要花费很长时间。
好在众人很有耐性,阿雄的表演也着实精彩。
阿雄将十坛酒倒完,面不改色,气不发喘,昂首挺胸,屹立当场,有顾盼自雄之意。
三无道长不以为意的嘻嘻一笑,走上前,伸出左手抓起酒葫芦左右摇了摇,里面哗啦哗啦直响。
这不起眼的一个动作,令众位家仆瞠目结舌,他们四十几人可是累得吭吭哧哧才抬到这里。
“满葫芦不响,半葫芦咣当,左家主,这葫芦里的酒还差得远哩。”三无道长嘿然道。
“无妨,定让道长满意。”左子思慷慨地对众家仆挥了挥手。
众人会意而去,一个个面带苦笑。
“这三无道长忒贪心不足了吧。”一个家仆抱怨。
“这三无道长法力高深莫测,连阿雄将军这等实力都抵不住他一个眼神,咱们做奴仆的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巴吧。”另一个家仆告戒道。
“就是不知道,家主缘何对子英如此之好。咱们这不都是被那子英小儿拖累吗?”又一个家仆怏怏不平道。
“子英的母亲兰湘子那可真是绝色,我看文章就出在她身上。”
“闭嘴,小心夏夫人割了你的舌头。”
提到夏夫人,众家仆一时噤若寒蝉,一路再也无话,老老实实抬酒去了。
一坛坛的透瓶香把白玉堂的大厅排得满满当当,几十个家仆累得腰酸背痛,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
左子思微微瞄了一眼三无道长,可那道长却还没有叫停的意思。
“左爷,地窖中的酒已抬光了。”一个家仆有气无力地说道。
“再到天云街去用五灵丹去买,一定不要让仙长失望。”左子思着急道。
“罢了罢了,天云街酒肆中的浊醪乍比得左府千年陈酿,那些浊醪入我葫芦岂不混了透瓶香的纯正味道。”三无道长打着哈哈道。
“不惜千坛换一笑,左家主也算个慷慨君子。”三无道长伸着懒腰站了起来,缓缓说道,“届时,京师武会,贫道必有一报。”
阿雄沉气凝力,又要迈步上前倒酒。
“不敢再劳烦将军了。”三无道长懒散地挥了挥手,随手抽出了别在丝绦上的拂尘。
纤尘不染的拂尘在手,三无道长有了几分出世之姿。而后随随便便地朝酒坛挥动了几下拂尘,纤尘不起,而那些硕大的酒坛却滴溜溜转动起来,如被无形的鞭子抽动的陀螺。转速赿来赿快,一个个轻盈离地,渐次升到空中,飘到白玉堂外,停住转动,上下叠加而起,坛口错落有致,齐整地正悬于酒葫芦上方。
道长又挥动了一下拂尘,所有的坛口尽皆开启,顿时酒气漫空,香透九霄。
“龙吸。”三无老道歌吟般叫了一声,那些酒坛依次倾斜,角度拿捏得分毫不差,上一个酒坛中的酒凝成一线注入下一个酒坛内,从上到下,依次灌注,最后一丝不差地流入葫芦口内,涓滴不洒,钱眼大小的葫芦嘴丝毫不湿。
不出半个时辰,所有酒坛内的酒都倾倒得干干净净。
三无道长依旧很随意地单手拿起葫芦,晃了晃,里面发出沉闷的咣当声。
“这些酒也能马马虎虎应付酒瘾了。”三无道长意犹不足道。
在场众人无不惊骇莫名,一个个神色愈恭。
“弟子给师父见礼。”一旁的子英乖巧地上前,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给三无道长叩了三个响头。
“都是嘴馋惹的祸。”三无道长出人意料地长叹了一声,“你既已成为我的弟子,今后,就让你妈妈天天都给我做点美味小菜吃吧。”
兰湘子微微一笑,又深深道了一个万福。
“唉,别人了道成仙,都自然断绝了人间五味。我成了仙,反而赿来赿馋。子英,但愿你将来得到为师的传承,却别像为师这样馋嘴。”三无道长半认真半玩笑道。
“食丹者肉身不死,食气者神明不灭,都不如食人间五味者最为快意逍遥。”三无首长嘻嘻笑道。
而后,三无道长略显浑浊的眼神注视着兰湘子道:“可惜,国色天香,却命运不济,为了子英却要……”而后摇摇头,欲言又止。
众人皆不解其意。
三无道长让子英站起,自中指弹出一粒五彩的光点,倏地自天灵百汇没入子英体内,子英身体顿时呈现半透明状,骨胳血脉如被强光透照,皆清晰可见。
那粒光点循着子英的血脉周身游走,在星星点点的金辉中异常显眼。
“紫金血气,好,上位血气。”三无道长赞道。
五色光点又循着子英周身骨胳缭绕不休,根根骨胳被光点映照得五色迷离。
“骨相清奇,有几分仙根。”三无道长又面带喜色道。
当五色光点行经脐下气海丹田时,三无道长的神色蓦地凝重起来。
“可惜,”三无道长叹息道,“这金叶子果然是不入流的贷色,这一拳竟然如此的差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