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8日,夜。
红枫谷地的官道上,距离落英堡二十维里。
从史迪威侯爵的斥候口中得知落英堡被围,泽维尔心知不能按原定的剧情脚本前进了,他保护着西蒙转投翰弥顿爵士的庄园,那里按理来说应该是下个章节即西蒙和凯瑟琳邂逅之所,本不该这么早前往,但现在附近只有这么一所像样的房子了。
他们来到一座庄园前,泽维尔敲响了门。
门上的一个碗大的洞开了,一个人探出头来看了看。
“你是不是翰弥顿的管家,快去通报你主人。禁卫军指挥官和王子已经抵达。”
门里头那人吃惊不小,应承了一声,就合上了门洞。
没过多久,门洞又打开了,里面是一张憨态可掬的笑脸。
“瞧啊,那不是大名鼎鼎的泽维尔?维兰吉第一剑士,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收起你的剧本台词,快开门吧,一切都搞砸了!”泽维尔轻声道。
“怎么了?”翰弥顿显然不知道落英堡发生了什么,他打开门。“啊,原来这就是尊贵的西蒙王子!”翰弥顿爵士深深鞠躬。
“免礼,爵士!”
“你们用过晚饭吗?”翰弥顿看看泽维尔和西蒙,忙说:“我叫仆人去准备!”
“给殿下准备一份丰盛的晚宴!”
“没问题。”翰弥顿引着西蒙和泽维尔到了餐厅。
不一会儿,食物端上了餐桌。西蒙连日奔波,见到爵士庄园的美食,毫不顾忌,狼吞虎咽的享用起来。
“难道你不一起吗?”翰弥顿看泽维尔只是站在西蒙身后,似乎并没有坐下来用餐的意思。
“我路上吃过了干粮,现在一点都不饿。”泽维尔说着附在翰弥顿耳畔轻声道:“翰弥顿,我要去一趟落英堡,那里发生了变故,我们借一步说话。”
翰弥顿吃惊不小。
……
趁西蒙吃饭之际,泽维尔和翰弥顿爵士来到宽敞豪华的大厅里,各寻椅子坐下,“男爵的千金在您的府上吗,爵士?”
“是的,她在*的房间里休息。泽维尔,您刚才说落英堡发生什么事?”翰弥顿一头雾水。
“你确定凯瑟琳小姐听不到我们的谈话?”
“听不到,这个时间她不会随便出来走动,而且我的庄园很大。”
“在我来的路上,遇到几个斥候兵袭击我们,他们不是萧伯纳的剧本的演出者,而是真刀真枪的要置我们死地。”
“是吗,那他们是有多愚蠢,竟敢跟您动手,肯定全被收拾了对吧。”
“没有,我留了个活的问话。”
“他怎么说?”
“落英堡正被威廉亲王率领一万人的部队围困了起来!”
“天呐,怎么可能?”翰弥顿大吃一惊,连连摇头,“他哪来那么多人?亲王戍卫南墙关的全部的兵力也只有五千多!”
“不止他,我从那斥候处得到的信息是,还有三十几个贵族也都从领地上派兵附和。他们此举想必是反对国王允准十字军入关的决策。”
“还真给萧伯纳的剧本写中了,只是来得太巧,偏偏赶上这个时候,真是剧本照进了现实!”爵士惊诧不已的说。
“如果不出意料,国王和你的姐夫现正身处于重重包围之中,所以我得趁夜色掩护,去看个究竟。”
“一起去,等我换件衣服,基恩,备两匹马!”爵士急忙起身命令管家。
“不,爵士,你留在这里,西蒙不能没有人照看,他学艺不精,却也是救父心切,可不能让他在你的庄园四周乱跑。你得负责看住他。”
“那国王的剧本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演下去?”
泽维尔想了想,“恐怕演不下去了,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剧本的事对西蒙全盘托出,爵士,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一路顺风,等你的消息!”
泽维尔起身出门,打算趁夜色,偷偷潜入到落英堡附近探查。
目送泽维尔离开,爵士回到了屋里,他向餐厅里走去。
西蒙的晚餐已接近尾声。
“我听说晚上不宜吃多,否则会加重肠胃的负荷,还会影响睡眠,可没想到……殿下全吃掉了。”爵士说了一句。
“我只是偶尔这么吃一次,呃——”西蒙打了个饱嗝,他用完了丰盛的晚餐,桌上的圆盘里只剩些黑胡椒和生姜。“泽维尔老师呢,他去哪了?”
翰弥顿爵士极力的掩饰着,他怎么能告诉西蒙泽维尔去落英堡刺探情况了呢?
“他今天有些疲倦,先去安歇了,我已命管家将我的卧房腾出,如果殿下不嫌弃的话,今晚就在那里安寝。”爵士于是编了个谎。
“大可不必如此麻烦,爵士,您的好意我非常感激,我的父王被劫,我们一路来此已经多有打扰。我今晚睡在你的书房就可以了。”
“您可是堂堂的王子,我的庄园难道一间卧房都不能为殿下准备?可别让人听了笑话,我会无地自容的。”爵士说。
“不,我喜欢读书,在王宫里我也是这样,我在西宫别苑的书房里持续阅读直到深夜,然后昏昏沉沉的就睡到了天大亮。”
“敢问殿下喜欢阅读哪方面书籍呢?”
“骑士小说,英雄史诗。包括和他们有关的一切。我每每读到精彩的地方,都会让萧伯纳爵士安排人演出来,那感觉真的很棒,你知道吗?”
“萧伯纳爵士!我知道他,他是个鼎鼎大名的宫廷剧作家!”
“是的,他的戏虽然不错,但他不是骑士,你是吗,翰弥顿?”
“没错,爱德华国王赐予了我爵士之衔,而教会册封了我骑士的名号。”
“那你有盔甲吗,骑士?你的剑和盾呢?”西蒙问。
“都放在我的书房里,很乐意带您去参观,请随我来!”爵士引着酒足饭饱的王子向书房走去。
爵士的书房分上下两层,环形的书架层层叠叠摆放着很多书目,汗牛充栋般将一方厚实的红木书桌包围。书桌一侧,立着一副骑士的全身甲,盔甲的胸铠和肩章上都漆着红色的枫叶,后面墙上挂着剑和盾。
“殿下的地位远远高于骑士,为什么喜欢关于他们的故事。”爵士故作好奇的问。
“因为……他们身上具备着扶危济困的救世心,不畏强权的正义心,还有敢于冒险进取心!”
“哦,多心的骑士,那么殿下也想和他们一样,走南闯北,行侠仗义?”
“当然,相比这个世界,新泽法兰大陆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在新泽法兰大陆上,维兰吉王国亦是很小的一块,但我连京畿以外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去过。”
“也难怪殿下对外界的事物充满好奇,但殿下此次驾临红枫谷地,又算什么呢?”
“这是个例外,为了救我父王,我这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请殿下宽心,你的父王是天命所归,相信他终究会没事的!”
“谢你吉言!泽维尔老师也这么说。”
“他也这么说?”
“没错,他说那些贵族们只想逼迫我的父王放弃授谕十字军入关的指令。”
“的确,十字军如果来到了这里,便如蝗虫过境,我的庄园附近的所有佃户几乎不能幸免。我们都讨厌那群人。”
“对,其他贵族也和你一样这么想的,他们来到落英堡请愿,终究情有可原,可令我不解的是,我的叔叔也加入了此中。”
“是,我一听这个到这个消息也十分震惊,可是转念想想,有什么篡位的理由比这更加名正言顺呢,殿下?”
西蒙不再回答,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翻了翻,又放了回去。他现在显然无心阅读,只想打发一点睡前时间。
翰弥顿觉得该结束这次愉快的聊天了。
“殿下,您的卧房在大厅第二层回廊的最西边。看累了早点安歇,有事您可以呼唤我的管家基恩,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允许我先告退。”
“您请自便,谢谢您的款待,爵士。”王子点点头。
翰弥顿爵士躬身行了个礼,然后离开了书房。
……
回到空空荡荡的大厅里,爵士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品着名贵的谷地香槟。
饮到微醺,房门被敲响,管家基恩去开的门,敲门的是泽维尔,他已经骑着快马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管家将泽维尔让进屋里,命一仆人将他的马安顿好。
泽维尔来到大厅,摘下了头盔抱着。
“怎样,落英堡的情况?”翰弥顿爵士急忙起身问。
“刚从那里回来,恐怕不怎么样,正如我在路上遇到的斥候兵说的,城堡在千军万马的包围下。”
“真是令人担忧,他们意图如何?开始攻城了吗?”
“还没有,但我看大队的人马点着火把,斧兵在伐木,马车在运输,工程兵点正连夜搭建着攻城塔,大晚上的忙得热火朝天。”
爵士深思了一会,躬身从拿起茶几上的香槟到满了半杯。
“要来点酒吗,指挥官先生,谷地的香槟。”爵士双手举起玻璃杯。
“我只知道你们谷地人一般用香槟来庆祝佳节,但是今天的确是个不寻常的日子。”泽维尔伸手接过美酒,“愿意奉陪!”
二人仰头饮尽。
他们又坐了一会,探讨了一下明天的行动。
“我们必须采取措施,时间长了对陛下和你姐姐、姐夫都不利。”
“我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双方停火,亲王罢兵言和,贵族各回各家,但是在国王不肯妥协的情况下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化干戈为玉帛。”
“我要想办法救出国王!”泽维尔坚定的说。
“难道你想一个人打一万?虽然你是第一剑士,但我看这事儿还是有点悬。”
“我得把西蒙王子送回世冑城,这里没他什么事了,安顿好殿下,我再约集城内的武装力量来救驾。”
“就怕时间上不赶趟,你一个来回至少得四五天,况且京畿的军团不是都调往北地御敌了?就连你的禁卫军,我听说陛下都拨给了杜威三百个,你哪还有人手阻止他们呢?”爵士抿了口酒继续道:“再个,即便你想回去,就怕殿下可不想,他可是救父心切的热血青年,他会跟你空手回去吗。”
想想翰弥顿也说得有理,泽维尔不说话了。
“还有一个办法,不然你和我一道潜入落英堡,我知道一条地道,那是我姐夫乔治男爵留给自己逃生用的,非常隐秘,通过地道入城,救出陛下和我的姐姐、姐夫,再从那里出来。”
泽维尔也反思了一下,心忖自己的确鲁莽,现在即便将京畿境内全部的武装力量汇集起来,也不当对方十分之一,两军对峙,何异于以卵击石,且耗时甚久,此地的危急哪里能等?
“你说得对,爵士!”泽维尔放下酒杯,起身道:“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就起身!”
“多想无益,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晚安!”
翰弥顿爵士起身送泽维尔离去。他也放下酒杯,穿过大厅径直来到庄园的*。
爵士庄园的*是一个中间是花园的回廊,回廊的中间又有一个笔直的走廊,漫步其中,可见两旁的花园里芳草鲜美,晚风中夹着夜莺婉转的鸣唱。
但翰弥顿无暇欣赏这些,他的脚步很快。路并不长,在走廊的尽头,爵士敲响了一间房门。
房门开了,应门的是个侍女,她是凯瑟琳的贴身女佣梅甘。
“梅甘,凯瑟琳睡了吗?”爵士很有礼貌的问。
“没有,爵爷有何吩咐?”梅甘恭恭敬敬的行礼道。
“哦,没有,谈不上吩咐,我能进来坐会吗,如果凯瑟琳还没有就寝的话。”
“当然可以。”梅甘将爵士让进屋内。
“舅舅,晚上好!”凯瑟琳见舅舅进屋,欠身行礼。
“晚上好,外甥女!”爵士回礼道,并说:“这里住的还舒适吗?”
“非常好,是不是明天就要见到西蒙王子?”凯瑟琳以为翰弥顿是前来布置剧情对白的。
“不,不是……”翰弥顿叹了口气,“计划提前了,你能现在去见他吗……”
“什么。”凯瑟琳问舅舅。
翰弥顿知道不能告诉外甥女落英堡的实情,这是一个女儿家无法接受的话题,于是他支吾了一阵,编了个谎:“你也知道,事情往往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根据剧本的变动,殿下已经来到了这里?”
“那好,我既然答应了国王陛下,就会把这出戏演完,他在哪?”
“我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