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乱到浔阳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只见酒楼门边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五个大字。
“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
众人拥着他上楼,然后他单独一桌,说是有所感悟。
其他人也不打扰,另外点了酒菜。
林乱独坐独饮,过了会,忽然说诗兴大发,要即兴题诗一首。
店家当然早有准备,众人连忙借来笔墨纸砚,林乱不会用毛笔写字。
左看右看,只有黄文炳的字最上镜,就由黄文炳代为手书。
江州浔阳楼上,林乱一手拿着酒壶,一边高声朗诵。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一首《酒醉浔阳楼,歌唱桃花庵》出炉,林乱摇头晃脑张狂大笑,如喝醉一样。
吕方不解风情的疑惑道:“哪来的桃花,在江对岸?”
栾廷玉看着状若癫狂的林乱说:“大概是真人酒醉梦中所见,说来当初真人初出茅庐就是剿灭桃花山,可能是有所感悟。”
黄文炳则惊为天人,赞不绝口。
“层次清晰,语言浅近,回旋委婉,真是朗朗上口。想不到真人不露相,露相就一鸣惊人。”
其他人也看着贴到墙上的诗,说不出哪里厉害,就是挺好听。
扈三娘问:“那真人是不是成为诗人?”
黄文炳笑道:“何止是诗人,依我之见,光这一首足以流传千古。”
他再读几遍,更加赞叹。
“此诗非得道之人吟不出来。”
黄文炳写上落款,琢磨再三,又在上面添了一句非常狂妄的话。
“此诗之后,大宋再无诗。”
这话让其他人目瞪口呆,扈三娘说:“黄通判,你莫要给真人惹麻烦。”
黄文炳说:“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昔日诗仙李白何等豪放,贵妇磨墨力士脱靴传为佳话。你们不用担心,这世上天天都有说自己是第一的文人雅士。”
扈三娘还是不放心,这话太大了。
至少在她听来,当今官家就是有名的诗人,会不会犯上。
她到摇头晃脑的林乱身边,说题字的事,林乱哈哈一笑,说无妨。
……
浔阳楼是江州文人喜欢去的一个地方,能看江景,又是苏东坡题名。
不少人想出名,就到这里写诗。
好的不能说没有,不好绝对是九成九,时间长了,墙上就写满诗句。
有些人写的读都读不下去,或者是字迹奇丑,丢人现眼。
店家也不急,将纸撕下来换上新的,再吸引文人骚客来喝酒题诗,这是个增加客流量的手段。
昨天有帮人留了很长的一首诗,掌柜当然认得通判黄文炳,也知道他有一手好字。
只是吟诗的人不认识,看起来比黄文炳地位还高。
临走时黄文炳给了五十两银子,说是首好诗,叫他留着别撕了。
掌柜的念完,觉得还不错,挺顺,差点唱出来。
就是觉得离大宋第一也太远了,完全没有那种宋词艳丽缠绵精巧的感觉,也不豪迈,不过第一是个好噱头。
一伙文人上来,哄笑着说看今天有没有灵感,能不能写出千古名篇。
掌柜悄悄交待,伙计笑呵呵迎上来。
“各位客官,昨天就有人写了首号称大宋第一的长诗。”
这下轰动起来,连在外面的路人都跑进来看究竟,伙计趁机卖酒。
有人先看到字,说:“先不说诗如何,这字不错,很是有番功力。”
有人看长度,说:“这也妄称第一,他以为他是李太白白乐天。”
“酒醉浔阳楼,歌唱桃花庵,怕是首童谣。”
有人念了前面四句,一堆人起哄。
“这能叫诗,起承转合在哪,平仄对照在哪,用词乱七八糟。”
“正是,四句出现四个桃花,狗屁不通。”
“连童谣都不如,我家下人唱的顺口溜而已。”
“哈哈哈,说的正是,继续念。”
听完一遍后,有人大笑。
“果然是疯子所作,众人笑他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有人却在沉思,跟着默默念。
有人愤怒起来,“这种顺口溜也敢称第一,涂了它!”
掌柜的跑得慢了些,已经有人拿着毛笔在上面瞎画,将原诗抹得面目全非。
他心想收了黄文炳五十两银子,这下可好,怎么交代,一时头疼不已。
黄文炳那人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出名的刁钻刻薄。
有人突然惊呼起来,“下面有落款,还是个官员。”
当时黄文炳写的时候没想到诗这么长,地方不够,于是落款就写的小,一时没被人注意。
“什么人如此大胆!”
“就算是官,也不能如此侮辱诗词。”
“先不要涂,看清再说。”
有人拿着凳子过去仔细辨认,念道:“大宋国家炼金术师,凝神殿校籍,朝请郎守道录太虚郎,特授兵马指挥使,老九门天下行走,林乱。”
这一串称呼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认识。
什么国家炼金术师,什么老九门天下行走,加上林乱的名字也是。
但是官职还是知道,七品的朝请郎,而且有道阶。
又有人说:“下面还有,林真人酒醉而歌,江州黄文炳代为手书于宣和二年春。”
“是无为军的黄蜂刺,这林乱肯定是他的上官,你等乱涂,小心吃鳖。”
“读书人的事,叫什么乱涂。”
说是这样说,刚才拿着毛笔涂抹的几个人都下来。
看到有来头后,这些人稍微安静些。
有人说:“小生觉得这诗还可以,朗朗上口意境释然。”
“莫不是见到有官职改口,真是墙头草。”
“非也非也,小生是就事论事。”
掌柜的赶忙过来,求他们谁能模仿黄文炳的字,赶紧写到一张纸上,重新贴回去。
这事私下说还可以,出点钱肯定有人做。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众文人纷纷表示不屑。
“无论如何,此诗当不得第一。”
“不错,我等不如写个几首,把它比下去。”
浔阳楼的这首诗非常简单,已经有人记下,反复诵读之后不明觉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