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炒豆般的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古旧的地面上。蜀中虽然气候宜人,可是这大雨却是少见的很,又值深夜,这街道上市一个人影也没有,连那敲更的人,也烦了这‘阴’冷的秋雨,整个蜀郡安安静静再无一丝声音传出,只有那红灯高悬的‘花’楼之内还有些许‘春’‘色’。
偏偏这时候,却有一袭单薄的青衣在雨中急行,虽然全身被淋了个透,可他脸上丝毫不见焦急模样,只是双手捂住怀中,双脚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踏行。
终于,青衣人在一家客栈‘门’前停住,客栈‘门’匾上写着大大的“来福”二字,一阵敲‘门’声后,小儿提着灯睡惺惺地开了‘门’,当他看清来人时急忙道:“啊呀,原来公子您啊,怎的这么大雨也不打个伞,敲这淋的,我去看看厨房里是否还有姜糖,给您煮碗姜汤来吧。”
“劳烦小二哥了,这点雨无碍,你自己去歇息吧。”那青衣人笑了笑闪进了屋内。
那小二迟疑了一下,不过困意上涌,便道了声安就自己回去歇息了。
这人正是自百兽山归来的简云枫,他从怀中‘摸’出那半纹银,看着那蜷成元宝模样还在酣睡的小东西,脸上浮过一丝笑意。三步并作两步便往自己房间行去。
轻手轻脚开了‘门’,还是惊动了在内房睡觉的皇璃儿,这丫头倒是机警,一下子便跳了过来,看着简云枫道:“啊呀,简叔叔你怎么淋成这样了?”说完,小手一伸,一道红光自掌心浮过,简云枫身上的雨水瞬间便干了。
“哈,多谢璃儿了,想不到璃儿还有这招。”简云枫夸道。
“切,这算啥,以前我经常玩的时候被淋湿,怕被娘亲骂,就自己‘弄’干了再回去。”皇璃儿一脸得意。
不过当她看清楚简云枫手中那团‘毛’茸茸的事物后,便凑了上来好奇道:“哇,这就是那半纹银啊,好漂亮哦!简叔叔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拿到了。”
“那当然,简叔叔我若没有点本事,以后还怎么陪璃儿回长白山去。我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简云枫坐了下来,自己倒了碗茶,喝了一口。
“唔,璃儿这几天每天都跟着他,可是他好像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每天都在做一样的事情。”皇璃儿愁眉苦脸道。
“唔,原来如此,璃儿你先睡,简叔叔还要去办点事。”简云枫若有所思。
“哦,简叔叔,你可真忙哦。”
“嘿嘿,时间紧迫,你先去歇息,明儿一早再来叫你。”简云枫喝了半碗茶便又起身准备离去。
皇璃儿只是咕哝了几句,便又回去继续睡觉,不过那半纹银简云枫却是‘交’由她保管了。
怡红院中,方元道看着外头倾盆大雨,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公子,您看今儿个雨这么大,何不就在此留宿一晚,莫非奴家的香闺还不上郡守府的厢房么?”一个稍有几分姿‘色’的‘艳’妆‘女’子腻腻地道。
“不了,叫妈妈给我准备把伞。”方元道一口回绝。
那‘女’子顿时不高兴了,黏上来道:“方公子,您回回来点的都是奴家,可是却从不留宿,莫不是嫌奴家长得丑么?既然这般你为何不点别的姐妹,平白让我教她们笑话。说是……说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可有少了你的银钱么?今天怎么这么啰嗦,这里,我睡不惯。”方元道脸上微‘露’不满。
那‘女’子一见对方不高兴,立刻话机一转笑道:“没少没少,既然这样,那奴家再陪公子喝上一杯?”说完又斟满了一盏,端置方元道面前。
这‘女’子的脸真是如翻纸一般,一‘阴’一晴丝毫不着痕迹,而方元道却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接过酒盏一口喝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忽然从窗口刮来一道莫名其妙的怪风,那‘女’子只觉地眼前一‘花’,原本坐在对面的方元道居然凭空消失不见。那‘女’子顿时吓得尖叫了起来。
当方元道醒来的时候,觉得头脑昏昏沉沉,‘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一处荒废的破庙里,一个一身黑气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空中一道惊雷闪过,趁着那一闪而逝的亮光,方元道看清楚对方的脸,居然是银白‘色’一片,冷漠到了极点的五官就像是地府里的勾魂使者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到底是何人……”方元道吓得身子急忙往墙角缩去。
“我是何人你还没资格知道,我只是问你,九个月前来的那个道士可是两只眼睛一黑一白?”这黑衣人的声音和他的面目一样冷。
四周漆黑不见十指,却能发现面前这一个比黑夜还黑几分的人影,方才自己明明是在怡红院喝酒,怎么忽然间来了这么个地方。一连串诡异的事情让方元道的酒醒了几分,哆哆嗦嗦问道:“你……你问这个作甚?莫非你认识他?”
“嘿嘿,你知道便好,有些事情不是你该问的,告诉我他的下落,否则……”那黑衣人也不多说,全身真元一催,如山般的气势便压得方元道喘不过气来。
“我……我不知道。”方元道咬紧牙关道。
“唔?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说话间,黑衣人右脚轻轻一顿,方元道周身如遭电击,眼前一黑,正要晕过去之时,忽然那黑衣人一收力,一阵虚脱感顿时涌上方元道心头,这一紧一松的难受感觉,让他顿时俯下身子呕吐了起来。
这一吐,吐得五脏六腑全部翻转了一遍似的,方元道周身虚脱无力,衣服都被汗水湿透,冷风一吹,整个人都一个哆嗦。
“你可想仔细了,再给你一次机会。”黑衣人脚步慢慢往他走来。
方元道使劲地吸了几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努力让自己好受一点,见到黑衣人就要动手,急忙出声道:“大……大侠等等,不是我不肯说,事关上百条人命啊!”最后一句,方元道用尽了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嗯?怎么回事?”黑衣人闻言也是一愣,停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他。
方元道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墙,挣扎着站了起来,喘气道:“不是我不肯说,我若是说了,我命是小,可是那万家上下几百口人全部都会因此送了命,还请大侠开恩!”说话间,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怎么?难道那道士还拿此事威胁你不成?”黑衣人接着问道。
方元道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好久才道:“正是,我若说出,恐怕他会立刻过来屠尽万家满‘门’。”
“哼!你以为你不说,你万家满‘门’还会有一个活口不成?”黑衣人冷哼道。
“壮士何出此言?”方元道惊道。
“难道你不知道你妻子腹中胎儿之事么?”
“知晓,那道士也是为了这胎儿。虽然那是我的亲生骨‘肉’,可是若是能以此换得一家‘性’命,我……我方元道也无憾了,只是可怜了我那还未出世的孩儿。”说到这里,方元道一脸悲戚。
“哼!你是被那道士给诳了,你可知那胎儿是何来历?”
“知道,当日他也是为了此事来我万家,一开始我也是被他那妖术‘蒙’蔽,信以为真。在他的嘱咐下,吃了几味怪异的‘药’,还糊里糊涂地被他施法了一遍,说是不出半月便能让内人怀上。事情果然如他所料,十日功夫,内人便有喜了,我大喜之下便亲自去答谢他,谁料他却告诉我,内人腹中胎儿乃是他转世投胎的徒弟,此番前来,便是要等我那孩儿出世便随他入山修炼。当时,我觉得这也是我那孩儿的机缘,如能遇得仙师,修得那腾云驾雾的仙法也是我祖上庇佑。可是回家一商量,内人和我那岳丈大人却是极力反对,说是那道士来历不明,怎可让万家的唯一独苗随了他入山过那清苦日子,这诺大家业可怎么办?我当时也是左右矛盾,便上青城山请了位熟识的道长,来帮我看看那道人来历。谁知……谁知……”说到这里,方元道居然落下泪来。
“后来如何?”黑衣人急忙问道。
方元道哽咽道:“谁知,第二日,我便在房间里见到了那位青城山老道长的人头……”
“什么!”那黑衣人听到这里也是一惊。
“大侠,青城山的那位道长乃是高人,仙术奇妙,百里皆知,他那么厉害的人也都被那妖人所害,我再也不敢有所不从。那妖道还威胁我,若是这孩子出世前我有何意外举动,他便要杀了万家满‘门’给我陪葬,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这道士行事乖张狠戾,定然不是神仙之流,恐怕是那些会使妖术邪法的妖道,可是等我明白过来为时已晚,我不敢拿数百口人命冒险,因此只能这么一直等……算算日子也就还有七八日,到时候,大不了我为我那苦命的孩儿陪葬就是。”方元道面‘露’决然之‘色’。
“这么说,你这半年来,日日这般糊涂作为,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那道士不再找万家麻烦?”
“我造下的罪过,自然由我自己来承担,只是可惜了那位因此丧命的道长……”方元道苦涩回道。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那黑衣人倒是沉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