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把打包箱给了孙嘉杨的母亲,赵珂并未透露那本日记的存在。
因为她不禁扫到孙嘉杨想轻生的那句话,还有她同一页上对这个掩面哭泣的女人的控诉。
*
隔天,赵珂又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
在门口就被那个一身黑裙的女人拽住手腕,死死扣着。她歇斯底里地哭泣,很显然对于昨天赵珂说的话很不满意。
“同学,阿姨求求你,你好好想想,嘉杨真的在学校没有被欺负吗?”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始终扮演着一位失去孩子的慈母形象,眼角的眼线早已如同墨滴般晕染开。
赵珂始终冷眼看着她,最后,缓缓吐出两个字,“没有。”
听闻,那女人震惊的双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赵珂着实不明白,那样的眼神究竟为何,好像听到自己女儿生前没有被霸凌很意外的感觉。
“不是有验尸报告吗?上面不是写的很清楚?”
女人歇斯里地的哭声忽然止住,她沉默,赵珂知道她肯定是看过的,可那眼神却又说明,她对那结果很不满意。
她似乎是在寻找,寻找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借口。
想到这,看着她泪水模糊妆容而狼狈不堪的样子,赵珂只觉得滑稽。
今天的办公室没有昨日那么热闹,班主任也不在,据说是有隔壁班的课。
还是那个年纪轻轻,笑起来很好看的警员。
他穿了一件更显年轻的牛仔衬衫,外面罩了个黑色的羊尼大衣。
赵珂瞥了一眼他垂在腰间的工作牌,姓程,后面的字她没看清楚。
还是那副微笑,他招呼赵珂坐下。
程警员开口说道,“昨天下午我们得到了孙嘉杨同学的尸检报告,她身上没有疑似被霸凌的伤痕,只是手臂上有疑似自残留下的痕迹。”
他眉目凝重,深吸了口气,“但是……”
“但是她母亲坚称她收到了学校排挤或者霸凌?”
男警员为难地点点头,他问,“所以真的没有吗?”
赵珂坚定地点点头,这时她才拿出那本一直被她藏在身后的黑色日记本,放到桌上,“这是我昨天在整理孙嘉杨遗物的时候发现的,是她的日记本。”
警员严肃地盯着有笔划痕的黑色塑料封面,眉头紧皱。
赵珂又补充道,“昨天我不小心扫到其中一两页的内容,想必这些可以解释孙嘉杨身上的伤痕。”
他收敛笑容,意外严肃地看着赵珂,点点头。
赵珂临走前,男警员给了张名片给赵珂,“还想起什么重要的给我打电话。”
末了,他加了一句,“也许你想不起来了,但我们从前见过。”
赵珂凝眉看着他,脑子里在思索这张脸可能出现过的地方,然而关于这方面的印象始终为零。
赵珂出门,那坐伏在地上的女人似看见些微曙光,急忙奔过来,握住赵珂的手,又一次的声嘶力竭。
“阿姨求求你,你再好好想想。”女人终究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在学校里混得这么差,连个像样的朋友也没有,唯一亲昵一点的就只剩面前这个浑身上下看起来没一点好学生气息的赵珂。
就算心里再不甘,她也一遍一遍舔着脸去求赵珂。
她握着赵珂的手十指涂抹着艳丽的甲油,无名指上还有一颗能够亮瞎众人的钻石。
她一个劲儿地哭,还不让赵珂走,此刻赵珂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与烦躁。
她望着面前人的鬼哭狼嚎,唇角略微上扬,满是不屑,她说,“阿姨,您当真不知道孙嘉杨同学为什么想不开吗?您怎么对她的,怎么家暴她,怎么训斥她,怎么辱骂她,您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女人怔住,赵珂趁机拨开她的手,有些厌恶地瞧了眼已经被抓的有些泛红的痕迹。
这年头啊,魑魅魍魉都敢出来自称为人了……
又一次,赵珂惊得满身汗,从床上坐起。
干脆不睡了,她拿了根烟,打火机点火。
就像感受不到冷似的,大冬天只穿了一个睡裙,走到阳台,把窗户拉开。
正值深夜,对面的单元楼几乎全黑了,周遭漆黑隐约只有零星的灯火还在挣扎。
耳边是凛风呼啸。
*
说巧不巧,赵珂去诊疗室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之前在学校见过的程警官。
他也认出赵珂,但似乎对于赵珂来看心理疾病的事并不惊讶。
他礼貌地对赵珂笑笑,两个人寒暄几句,他便离开了。
赵珂坐在往日的位置上,程毅铭给她倒了杯水。
她问程毅铭,刚那人是谁。
“你说程迦楠?”
赵珂这时才反应过来,他给的那张名片被她不知道放在哪个外套口袋里了。
程毅铭接着说,“他是我堂弟。”
赵珂愣住,拿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她不觉感叹世界真是小。
……
临走前,赵珂问程毅铭,“你是不是将我的病情告诉过你堂弟?”
程毅铭不明所以,开口否认,“我是一个有职业操守的医生。”
赵珂被他严肃的语气逗笑,“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你堂弟说之前见过我。”
“就是之前你初三时候做的傻事,刚好那天是我堂弟值夜班,是他出的警。”
赵珂并不意外,因为饶是她也想不出来还有比这个解释更为合理的答案。
*
从医院出来,想打个车,手机开机才发现一连串许霁生的未接来电。
平时赵珂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都会把手机关机,但她没想到偏偏今天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