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为什么要做这一行
从盘福路拐进海珠北路,白天里挤满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争先恐后的车流的街面,此刻完全变了样,整洁而萧条。四车道的老街上那些鳞次栉比的店铺早就打烊,高高的写字楼和政府机构都悄无声响,两边的行道树也在夜幕中静静的熟睡,珠江的江风顺着街道扑面而来,带有熟悉的水腥味。王大年想起了区杰良的一个形容:海珠北路好比蜈蚣的身子,那些密如蛛网的小街小巷就是蜈蚣的腿,就那么不声不响的趴在古城里。
王大年很喜欢这一款被俗称为“新汉兰达”的丰田车,虽然2.0T的起步比那些大排量的车的感觉似乎稍微弱了一些,初速100公里加速也中规中矩,没有跑车那种“弹射起步”的亢奋感;但总体感觉动力澎湃,起步之后的加速推背感依然明显,后程涡轮介入,动力源源不断,感觉背后就有东西一直在顶,丝毫没有早泄的感觉。车灯划破夜的笼罩,光柱所到之处看得见不远处菩提甘露坊半开的窗户里跳出了一只栗花猫蹲在树下,朝打扰它的汽车喵喵叫唤了两声,似乎感觉到危险似的,又十分敏捷地跳回到窗户里去了。
那个叫玫瑰的公主用车前台上的点烟器给王大年点燃了一支香烟,很主动的插在了男人的嘴唇之间,似乎有些羞涩,还有些慌慌张张的,加上汉兰达正在转弯,动作就做得有些笨拙,身子摇晃了几下才递到驾驶位的男人嘴里,一看就知道不是老手,连她自己都意识到了:“对不起,我没这样做过,就是看电影里面学的。”
“没什么,一回生二回熟,熟悉也是有个过程的。”因为抽烟,王大年把车窗放下了一条缝,一股绿树的清新和江水的潮气就钻了进来。他换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你是知道的,我和阮老板是朋友,经常会到升平娱乐城来玩,对那里也比较熟悉。可是我怎么在那里从没见过你?”
“我刚来才不到三个月,我们是不是错过了?”她回答得很快:“我是跟着妈妈桑从苏荷跳槽过来的。”
他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就是夜店公主的规律。”阿燕没有别的夜店女孩的那种做作和卖弄,话说得很直接:“因为在一个地方时间待长了,都是老面孔肯定会让客人厌烦的,并且如果时间久了,肯定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一些原因得罪一些老客和金主的。比如我不管到哪里都事先声明不出台,可是有些喝大了的客人还是不理解,动手动脚倒也罢了,可是只要婉言谢绝他们的邀请,马上就会遇到麻烦的。”
王大年就一手扶着方向盘、侧过脸望了她一眼:即便是换了淡妆,也看得出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子的确有些漂亮,但不属于惊艳的那种;因为昼伏夜起,时间颠倒,又一直工作到凌晨,疲乏和憔悴随处可见,不过她那白嫩的肌肤依然水润,一头玫瑰色的波浪形长发垂在肩上,衬着那很合体的紧身衣,系上安全带,就更加突出了胸前那一对虽然不太大但显得很尖翘的双峰,两条长腿从黑色百褶裙下伸出,夜色中更显得白皙醒目。
“怎么样?还看的过眼吧?”玫瑰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是很有信心的:“我几乎在每个场所都是最吃香的公主,几乎每天晚上都有老客定我的台。因为我在客人面前笑容可掬,落落大方,唱歌不错,跳舞也不错,还可以偶尔拼几杯酒,既可以调节气氛,也可以调动情绪,就被不少客人说成是长袖善舞的交际花……”
他打断了她的话:“为什么要做这一行?”
“我是一个来自于鄂西北大山深处农村的女孩子,家里没有背景,也没有钱,从走出大山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有再向家里要一分钱,依靠勤工俭学。”玫瑰在反问他:“如果不做公主,我能做什么?如果什么都不做,谁来养活我?”
王大年无言以对。
王大年把车停在了海珠北路上一家夜晚才会出现的路边小吃档边,夜深了,食客的高峰已过,稀稀疏疏还有些客人,夜静了,听得见烧烤热油在铁板上滋滋作响;空气中漂浮着关东煮的香味。玫瑰不想吃夜宵,但倔不过王大年的坚持,还是不得不跟着那个高大的男人下了车,找了一张干净一些的方便桌坐下,很有默契的各点各喜欢的烧烤和菜款,两个玻璃樽,两瓶珠江纯生。
“王生。”玫瑰喝下了一大口冒着泡沫的啤酒,又用那双眼睛定定的望着了面前那个吃得不亦乐乎的男人:“你和你的那些朋友不一样!”
“是吗?”因为嘴里塞满了食物,他的声音有些含混不清:“说下去。”
“虽然我以前和你的那些朋友很少交往,但我的同事也讲过他们的一些情况。”她就继续说下去:“他们都是有身份、也有家庭的男人,多金、任性,不喜欢拖泥带水,找地方就做,做完就走,不过小费给的还是令人满意的。”
“这不很正常吗?”他还是在乐此不疲的向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发起攻击:“大男人和小男人不一样,经历多了的和刚开始经历的也不一样。我们这些已经把青春抛在脑后的男人早就过了那种矫情的时代了。”
她在继续问着:“可是你一点也不性急,一点也不想把我占为己有!”
“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被你看出什么来了?”王大年总算是抬起头来看了那个女子一眼:“莫非你有些性急了?”
“就算是吧,女人也有生理需求,也有自己想要的上床对象!”玫瑰回答得很爽快:“我喜欢博览群书和经历很多的男人,虽然只是第一面,可是我早就听你的那些朋友讲过你不少的故事,我知道自己喜欢的就是你这种经历沧桑所以深沉、盈满书香所以儒雅的男人,就是喜欢你这样笑起来似乎满载着阳光的味道,沉默起来是互相不平静的大海,所以才会答应今夜属于你!”
“有些被感动了,那就先说声谢谢你。”王大年看了看无人的街道在夜色下显得安静、望了望榕树上挂着的一盏破旧的红灯笼在路灯下显得苍凉;几个拎着背包、拉着行李箱的女子走向火车站的时候,一辆闪着警灯的执勤警车和她们擦身而过。就有了些感慨:“大概一个多月前,也就是我上次来羊城,也是从夜店出来吃夜宵,也是在这个小档,我和一个哥们分吃了这样一碗荤菜汤米粉,他还告诉我,他发现这里的炒花甲,在肉够大颗之余还很入味,重点是份量相当给力!”
女孩机械式的回答:“是吗?”
“他告诉我,他喜欢上了一个在升平娱乐城当公主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是羊城画院学油画的学生,可那个女孩就是不肯出台,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灌醉了之后来了个霸王强上弓,却发现人家原来是个处,在夜店的公主里找到一个处,就像是在大排档上偶遇川普那样稀罕,他就知道自己有些麻烦了。”王大年在喃喃地自言自语:“我的那个朋友告诉我,这家深夜小食档就是那个女孩子领他来的,发现真的还不错。对了,他告诉我,那个女学生的名字就叫曾美艳,当时他还许诺等我这次来的时候就带我见见她,谈谈如何做好她的善后的事。”
玫瑰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脸蛋,努力地克制着不让哭声从口里溢出,可是忍不住的泪水成串的滴落下来。
“曾美艳。”王大年在叫着那个女孩的名字:“你知道我的那个朋友是谁吗?”
女孩几乎难以察觉的点点头,她的声音哽咽着:“他是区家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