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相见是一种缘分
"相见是一种缘分。"弘律师兄就拉着我坐在了放生池边、菩提树下、那张不久前我刚刚坐过的石凳上,依然还是那么的和蔼可亲:"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谈谈小拐子的故事。"
我就从西陵峡口的峡州南正街开始说起,当然会有王姓三家人、王氏五兄弟、当然会有九斤的出生、罗汉的称呼,当然会有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睡百家*的经历,当然会有一条街的人都把我这个大胖小子当自家的宝贝,还有杨大爹给我的这个桃木的护身符,当然还会有那个继母的出现,小媳妇唱的那个《小白菜》,以及后来的被逼无奈,不得不走。
我说了我的名字叫王大年,这个名字没有引起弘律师兄的任何反应,只是听说我有一个罗汉的称呼的时候,唇边有了些笑意:"小拐子原来是罗汉,可喜可贺,原来生来就与我佛有缘,喜上加喜。罗汉者皆身心六根清净,无明烦恼已断(可谓杀贼);已了*生死,证入涅盘(可谓无生);堪受诸人天尊敬供养(可谓应供),是佛陀得道弟子修证**的果位。就是不知小拐子是十八罗汉中的哪一位?"
我就从慈利火车站的那个二嗲嗲的收留开始说起,当然会有武陵城的那个胖胖的梁姐、身为江湖老大的田大,当然会有那个漂亮女生翦南维的以身相报、教长的南维历史和《古兰经》;当然会有牯牛山的练武和伐竹、朱爹爹的那些点拨、水溪第一美人田西兰的填鸭式的教学方式和爱的疯狂;还有会巫术的马法师、青石板老街的郑河、望江楼那个妖艳的女老板马君如;当然也有安乡的遭遇、以及岳州的被驱逐。
"拿摩萨达南,三(米阿)三布达,勾地南,达得压他,奥母,扎隶,主隶,专滴,司哇哈。"我不知道双手合十的弘律师兄念的是《准提咒》,也不知道他随后闭目喃喃读的是《准提佛母赞》,反正我从一开始就一个字也没有听懂:"稽首归依苏悉帝,头面*礼七俱胝,我今称赞大准提,唯愿慈悲垂加护。"
从一开始我就把弘律师兄视为自己的一个王家哥哥,在哥哥面前我可以说出一切。我不知道那些基督教徒当着神父的面作忏悔的时候是不是把自己的一切罪孽全盘托出,反正我从一开始就相信了弘律师兄,就把他当作了我可以倾诉一切的兄长。不仅是那一天,而且是以后的日子里,师兄成了知道我个人秘密最多的人。就和那个小媳妇关芳蔼说的那样:"只要撬开弘律师兄的嘴,五哥就会坠入阿鼻地狱。"我承认,可惜从来没人能做到那一点。
于是我就讲了在最初的流浪、饥寒交迫的那段时间开始学会的一些小偷小*,讲了在长风酒家板壁上的那一次的**,讲了自己与校花、女老师、女老板三个女子之间不得不说的恋情、讲了那些或者无事生非、或者有意而为的江湖打*,讲了风雪之夜的老蛇之死,也讲了安乡的那个平息劳资纠纷的不光彩的幕后计划的事实,当然也讲了自己运用盅术诅咒他人的事件,完完全全、彻彻底底。
我说的断断续续、像一个个记忆碎片,弘律师兄听得很仔细,就像在脑海里把那些碎片重新粘粘起来,恢复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在我讲的过程中师兄一言不发,而且在我讲完以后也依然一言不发,眼睛定定的望着放生池中的那尊高大的观音坐像,半天才说了一句:"小拐子,你叫罗汉,天生就与佛教有缘;你罪孽深重、魔障太深,必须寻求佛祖指点;你无处可去,又到了宝通禅寺、见到了我师父,这就是与这座寺庙、与我们有缘,这样的因缘你是第一个。"
我就信心百倍的重新在那座简陋的小院门前重新跪下。
弘律师兄走进小院里不见了。我知道这个憨厚的年轻和尚已经被我的那些错综复杂、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所感动,已经有了把我留下的意思,一定会去对玉林法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讲述我的故事,一定会在那个神奇的高僧面前为我说好话,一定会用他自己的品德和判断力证明我是一个决心皈依佛门、而且是个可塑之才,一定会恳求大师同意收我为徒,要知道普渡众生本来就是佛教的宗旨。
我一点也不着急,我知道只要听了我这十八年经历的人都会有些动心的。一个学习不错、天赋不错、*格不错,学过中国功夫、学过《古兰经》、也学过巫术的年轻人实属罕见,更况且我已经认定玉林大师就是将我解救出苦海的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加上还有那么多的弘律师兄所说的因素,我相信大师一定能够接受我的祈求的。
因为来来回回的在武珞路的滚滚**与宝通禅寺的一方丛林之间穿行过多次,我终于知道玉林大师所在的这座小院原来是在寺庙后面的一片菜地之间,也就是在寺庙与洪山宝塔之间的偏僻之处。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更会知道,除了前来算命相面的人、除了上山去看那座宝塔的游客、除了照看菜园的僧侣,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这座不起眼的小院。要知道那一天我就那么直**的跪在那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感到好奇,而且也无人过问。
过了好久,才看见弘律师兄从院里走出来,一看见他脸上沮丧的样子,就知道大事不妙,原来的那一些轻松和期待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实在对不起,贫僧已经尽力了。"弘律师兄叹了一口气:"师父说叫你小拐子是名副其实,和你打招呼是救你一命,没别的意思。"
"不是那样的。"我在反驳说:"师兄自己也说过,大师从来没有那样说过,更没有那么做过,那不仅仅是为了救人*命,而是对我本来就有些兴趣,我是知道的,我也能够感觉得到,那样的感觉从来没有骗过我。我喜欢宝通禅寺的安宁,也喜欢佛法的伟大,所以我才会决定留下来,拜大师为徒,弘扬佛法。"
"师父说,他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可是却无能为力;师父说,他可以告诉你'既有今天、何必当初'?可师父说,宝通寺不能留下你,因为你与我佛无缘。"弘律师兄说得很生硬,明显的是在转述玉林大师的意思:"听了你的那些经历,师父说,你不是一个坏人,加上天赋聪明,以后会大有作为的。"
我就抓住了这个机会赶紧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更应该留下。大师如果不愿教我,师兄也可以成为我的老师的,我现在只是一心一意的想成为一个出家人。"
"我也是这样对师父说的,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也知道师父就是有些喜欢你,可师父一句也听不进去,说你根本不是佛门信徒,就是留下你,你还是会走的。"师兄又叹了一口气,将一个小牛皮信封放在了我的面前:"出家人两袖清风,没有私产,也没有积蓄的。师父说,你把你师父给你的五千元给弄丢了,他就再给你同样的数字,让你出去以后好自为之。"
"师兄在上,请受我一拜。"我就把头磕在了那块青石板上:"我决心已定,非要达到目的不可,大师如果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
"小拐子,这没有用的,师父决定了的事从来不可能改变的。"弘律师兄有些恋恋不舍:"还是走吧,相信后会有期,我还有事,就不能在这里陪你了。"
那个憨厚友善的弘律师兄一走出小院,我就知道自己现在成了孤家寡人、孤立无援了,就知道自己成功的机遇几乎等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