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慢慢叹了口气道:“秋儿啊,母亲这两年一直在院中吃斋念佛,府中大小适宜全部都是由安姨娘和柯姨娘打理,估计是安姨娘滥用职权,便让此人趁着深更半夜偷偷进入内宅做些腌攒事也不奇怪”
这时一旁的柯姨娘终于抬头,顿了顿说道:“虽然这两年来一直都是安姨娘管事,妾身从旁协助,可是府里的管事妈妈都是当年的一休旧人,有很多都是我们当姨娘的使唤不动的,尤其是看门的几个管事婆子,好像……都是夫人的人”
陈氏被呛得一嵌,严厉道:“柯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指责我安插府里的人手么?想那些婆子都是老人了,许是看不过安姨娘拿身份压人罢了,再说,这黑灯瞎火的,保不齐让一些奸险小人趁机混了进来,说到底还是安姨娘的不知检点!”
“母亲说的是啊,”宛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接着道:“祖母,此事事关我们陆府的声誉,自然要查个清清楚楚,可否容孙女问两句话?”
老太太愣了愣,最终点了点头应允,宛秋谢过,随即站起身走到陆仕元身边,轻声道:“爹爹,将这帕子与我看一看可好?”
陆仕元看着自己女儿居然要看这帕子,脸上浮现疑惑,却还是将帕子丢给她:“看吧看吧!再看也就是这种肮脏东西!”
宛秋认真端详了一番,微笑着回身问道:“孔管事,你说这帕子是安姨娘送给你的,可有人证?”
“这……”孔令山不由自主愣了愣,道:“这件事表妹院子里的许妈妈是知道的。”
陈氏不慌不忙地道:“既然如此,就让许妈妈进来对质吧。”许妈妈是她的人,必然会按照她说的做。
“让她进来!”老太太发话了。
许妈妈进了屋子,颤颤巍巍跪下请了安,宛秋道:“许妈妈,安姨娘是不是送了一方帕子给张管事?”
许妈妈咬了咬牙,点头道:“安姨娘是送了一方帕子给孔管事,上面还写了一首情诗……”
陈氏脸上露出微笑,只觉得心头一块大石落下来了。
“那她是什么时候写的?”宛秋轻柔地问她:“在什么地方写的?身边什么人陪着?”
许妈妈目瞪口呆,虽然之前对过供,可夫人没说过会问这些细节啊!她有点结巴地道:“是……是半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在旁边词候的时候,看到安姨娘背着人……背着人写的。”
“哦,原来是许妈妈亲眼看到的啊。”宛秋笑了,走到许妈妈面前,抖开一方帕子,道:“可是这一条?”
柳妈妈想也不想,连声道:“是!是!“
宛秋又接着问道:“这帕子上写了什么?许妈妈可否读一遍给我听?”
“朝朝暮暮与君同心,生生世世……”柳妈妈瞪大眼睛,盯着那帕子上的字念了一半,宛秋笑着接下去,道:“朝朝暮暮与君同,生生世世魂梦牵?可是这一句?”
“是,大小姐说的是。”柳妈妈连声道。
宛秋微微一笑,转身将手中帕子展示给屋子里众人看,陆仕元一瞧,却是:千里黄云白日燎,北风吹雁雪纷纷,他迟疑道:“秋儿,你这是……”
“爹爹,女儿刚才拿错了帕子,拿给柳妈妈看的这一条是前些日子轩儿在学堂学的新诗,回来随便涂鸦的。唉,柳妈妈许是一时眼花,竟然也认错了。”宛秋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帕子收了起来,仿佛真是不经意拿错了。
“老爷,这许妈妈分明是不识字的,她却一口咬定那帕子上是情诗,岂不是奇怪的很!“孙姨娘看出了名堂,在一旁提醒道。
陆仕元蹙眉,盯着许妈妈的眼神越发凌厉,许妈妈脸一白,陈氏陡然提高声音冷道:“许妈妈,你可知道蒙骗老太太老爷是什么罪过?”
许妈妈一个激灵,道:“不敢欺瞒老太太和老爷,老奴是不识字,可却听安姨娘反复吟诵数遍,又怎么会不记得!“
“是么?许妈妈,我记得安姨娘身边还有个丫头叫翠儿的,现在哪里?”宛秋轻声问道。
许妈妈低头,掩饰住眼睛里的不安,道:“她自安姨娘死后伤心过度,整日里啼哭不止,老奴便奏请了夫人同意,将她送出府去了。”
送出府?只怕是翠儿不肯帮着你们一起诬陷安姨娘,被处置了吧。宛秋知道他们不会这样容易露出破绽,既然这样,我就给你们来个釜底抽薪!
想到此,宛秋淡淡一笑,慢慢走到孔令山跟前,道:“孔管事,不知这帕子是安姨娘何时给你的?”
孔令山早已准备好了答案,脱口而出道:“刚才许妈妈也说过了,是半年前。”
“哦,半年前。”宛秋重复了一遍,故作疑惑道:“爹爹,秋儿上过几年学堂,不过并不精通,觉得这墨不是上品,还请您仔细看看这帕子上的墨迹,可看得出用的是什么墨?”
陆仕元闻言一愣,秋儿才女的名声已经在整个府里传开,每个夫子对她赞不绝口,她怎会不精通?肯定是有问题的吧?想到此连忙重新接过孔令山交出的帕子仔细对着烛光反复照了照,斩钉截铁道:“这是云州墨。”
宛秋点点头,面露赞叹道:“爹爹果然博学多闻,光是这一些字迹便能看出墨产自何处。”
陆仕元脸上虽然还是带着怒气,眼中却不由自主露出得色,道:“你这样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云州墨色呈青光,胶重有杂质,我向来很不喜,府里一贯用的都是庆州墨,不但质地坚细,色泽黑亮,而且胶质适中,上砚无声,这一个月来若不是庆州突遭大水,庆州墨运不出来,府里也不至于将就用上云州墨——”说到这里,陆仕元的脸色突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