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蕊,够了。”穆南烟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是柏蕊一直想要听到的,所以很容易就捕捉到了。
柏蕊站在台上,一席婚纱,全身洁白得像刚刚降落凡间,她无疑是美丽的。从五官到身材,无一不精致,而心思毒辣成那样的人居然还能在举手投足之间透出点清纯的心思,也实属难得了。
“为什么够了?”柏蕊扯了扯嘴角,“如果我够了,你还会看见我吗?说不定早就一脚把我踹开了吧?你穆南烟心狠,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十年感情说断就断,转身就爱上别人,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回忆里出不来,这公平吗?我问你,你抱着她的时候想到过我吗?你把她压在身下的时候会有记忆重叠吗?你啊!”
“啪!”一双高跟鞋飞上舞台,直接砸中了柏蕊的膝盖。
柏蕊吃痛,瞪眼看向台下,正对上唐一心的眼神。
“你当这里站着的都是未成年吗?听见点桃(河蟹)色新闻就把持不住?”唐一心笑了一声,满脸的不屑:“除了那点回忆你还会说什么?你那点破事别说阿初南烟了,就是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今天你要说也行,那就摊开来,大家干干净净地把过去那点垃圾回忆倒干净,说清楚!膝盖痛吗?痛就对了,我保证你那张嘴里再吐不出象牙,我就拿你当靶子练练手。”说着,唐一心将眼神转向了场内的凳子,再转向了柏蕊。
柏蕊表情一僵唐一心是个疯子,她在上一次被打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她说得出,大概也就做得到。
她甩了甩头,开口道:“你错了。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想挽回吗?我已经死心了,看明白了。我来江城本来就是个错误,但是这个错误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为了这个错误背负惩罚的就不能是我一个!我要走可以,先把你们毁了,我再走。”
“毁了?”张子善接口:“柏蕊,也许你没有注意到你已经毁了你自己。”
柏蕊轻轻笑了起来,目光在穆南烟身上掠过,开口道:“从离开他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后悔。你们清楚我的性格,我柏蕊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何况是生命里不能缺的那一个。没有他,今后的每一天都将是行尸走肉,我为什么不争取?你们所有人都笑我好啊,都笑我我没有关系,反正一路都在嘲笑里走过,你们没有那么深刻地爱过,怎么会明白?张子善,你说得好听,不是一样放不开谢西恬?还有江承北,你对乔浅初的那点心思鬼都看出来了!顾双馨,你呢?你感觉怎么样?爱人就在身边,他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另一个人,这种感觉你应该和我一样吧?还有”
“柏蕊。”穆南烟出声。
柏蕊立刻顿住了自己的话头,张了张嘴,终究没有继续往下说。
乔浅初看着,内心复杂。
场内的每一个人,表情都不好看。话筒的声音足够传很远,那些暗恋、痴缠和痛处被这样硬生生毫不留情地剥开,无疑在大家的心里都戳了一个孔。
顾双馨整张脸都白了,江承北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张子善和谢西恬的嘴角也都在抖动,想说什么,但是无话可说。
他们确实在爱着,也确实得不到,但是这就能成为别人嘲笑的资本吗?未免太过可笑。
乔浅初缓缓走到了穆南烟的身边,和他一起站在台前。
穆南烟偏头看了乔浅初一眼,看见她重新恢复了沉静的表情,才微微放下心来。
“保安”他转头,刚刚开口,就被乔浅初制止了。
“你说的没错,”乔浅初的声音虽然不大,比不上柏蕊的话筒,但是全场没有人说话,都安静地听着:“我的身世问题没有错,你所说的他们的感情,也没有错。但是柏蕊,如果你将他们和你放在一起比较,不觉得恶心吗?我觉得脏,脏了我最爱的朋友们,脏了他们比你纯洁了千倍百倍的爱。”
“你说什么!”柏蕊歇斯底里地看着乔浅初。
乔浅初看了那边一眼江承北、顾双棋、冯桑桑、唐一心、张子善、谢西恬、苏季青、顾双馨
她笑了笑,“这里谁不是爱得光明磊落?谁打着爱的名义去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了?没有人需要为自己的感情负责,因为不可控制的事情谁都无可奈何。但是如果一个人,因为所谓的爱得深刻爱到骨髓而像现在这样眉目狰狞地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去揭露别人的短处这才是真正的可悲。柏蕊,你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可怜你,在替你感到绝望。我们还有东西可以念想,我们的生活里除了爱情还有亲情,还有友情,受到伤害的时候,就如你刚才所见,身边所有的人都会站出来替对方说话。而你看看你自己,孤身一人,拿着话筒和录音遥控器,得意洋洋地站在舞台上这个舞台有多大,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孤寂落寞,就有多大。”
她的话没有任何激动的语调掺在里面,看似娓娓道来,但话里真正流露出的同情和鄙夷却让柏蕊几乎疯狂。
众人的表情稍稍好些了,都转头看向乔浅初,十分感动。
乔浅初寡言,但是并不是不善言辞。她温柔,但并不是任人欺凌。
柏蕊脸上一阵青白,恶狠狠地盯着乔浅初,在脑子里搜索最恶毒的话她不顾一切了,只要能看见那张平静的脸上出现裂痕,只要能让乔浅初后悔对她说了这些话!
“真是让人感动啊,”柏蕊笑道:“不知道穆家的人会不会一样为你站出来说话呢?你现在的身份,想必说出去不光彩吧?舒岚也是挺本事的,我说你那个狐狸样子是和谁学的,原来是祖传?母女两个都喜欢别人的东西,都喜欢用抢的来实现自己的占有欲啊?”
乔浅初觉得好笑。
倒打一耙贼喊捉贼,大概就是这样了。
“柏蕊,”穆南烟开口道:“我现在和你说一个字,我都要忍着胃里的翻滚保安!”
乔浅初站在他身边,微微一颤。她很少见穆南烟厉声说话的时候,这回大概是真的动怒了吧?
保安立刻上前,往台上走去。
“你们干什么!”柏蕊眼神一变,往后退着,转头拉扯着自己的婚纱,声音几乎嘶哑地指向穆南烟:“你还记得这个吗?我说要穿给你看的你真的不记得了?”
那年他们一起晚自修回家的路上,一家婚纱店即将倒闭,正在清店,但是门口的一件婚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这件不错,买回去以后穿给你看。”她转头笑着暗示。
穆南烟清冷的目光并没有多少温度,随意点了点头。但是她知道那就是答应了。他们两个人的交流从来就是平平淡淡,但是谁会认为他们不适合?他们是天生的一对,两人的感情都克制,都自私,都舍不得多爱对方一点。
他们不在一起,还有谁是应该在一起的?
但是现在柏蕊的目光定了定,从回忆里走了出来。
现在的穆南烟,居然学会了多爱别人一些,以前他的爱那么自私吝啬,甚至都算不上是爱但是曾经她的笑谈,他还会记得吗?
穆南烟看了她的婚纱一眼,眼底有些不屑。
他的记忆力一直是优势,一路帮了他非常多,但是有时候他会痛恨自己将这些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更加厌恶和不堪而已。
“你不记得了?”柏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穆南烟转头对着保安示意。
柏蕊立刻挥着手退离保安能够抓到的范围,瞪着眼睛道:“你们谁动我一下试试看!我是律师,你们敢动手,我都省了打官司的钱。”
保安互相看了一眼。
“巧了,我也是律师。”穆南烟出声。
“还有更巧的,”张子善开了口:“我也是。”
柏蕊脸色一阵青白,“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我们知道你什么都做得出来,”张子善打断了她的话,将她要接下去说的内容都说了出来,“柏蕊,我们看够了你这场戏了,你要知道忍耐的限度不是无止境拉伸的。”
保安接到穆南烟的眼神,立刻上去将柏蕊架了起来,往外拖。
柏蕊撕扯着嗓子奋力挣扎,头花也掉落了,完全顾不上形象,大吼着:“忍耐?我才是受够了!哈哈哈哈我这一闹看你们的婚礼还要怎么进行!这辈子,乔浅初你给我记住,你拿了我的东西,换你一辈子都不完整的婚礼!你以后的日日夜夜,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想起今天的一切恐怕都不会好受吧?你想要有盛世婚礼,我偏不让!你想要家庭和美?我也偏不让!我告诉你!我们还没完!”
声音越来越小。
但乔浅初脑内有更加细小的声音在嗡嗡作响,她有些头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头有些疼痛。
她抬眼看向每个人的脸,苦笑了一声。
确实留了一个好大的烂摊子下来。
柏蕊的声音已经不见了,场地里的沉默却在久久回荡。
而与此同时,乔美琳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铃声不是她的,她一愣记了起来刚才进场之前,乔浅初穿着婚纱,就把手机放在她的包里了。
她隐隐预感到了什么,慌忙将包打开,将手机屏幕上的信息点开了,发件人果然是柏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