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杏花寒(十二)
“龙宫?”三人异口同声的叫道。
三人的注意力一直在那避水珠上,如今被这一声后才惊觉,原来他们已经不知不觉间到了海底。
世人以为,东海有龙,海深十万里,其间有水晶宫一座,是为龙之卧。卧中珍宝无数,世间少有。
而眼前,七彩的水晶石堆砌而成的高达数十米的耀眼的城墙,远远的可以窥见那里面巍峨的宫墙和珊瑚雕琢的水榭,随处装饰着拳头大小的珍珠和夜明珠。那城门正中用最少见的上等的黑珍珠拼成了三个仙气的大字——水晶宫。城门口笔直的站着虾头士兵,而为首的蟹将用他的蟹钳指着清歌三人,怒目而视。
“我?”夏嫣嫣指着自己的鼻尖,被眼前的水晶城闪得眼睛花。
清歌和踏雪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里看见了焦急,龙宫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看你们一个个长得獐头鼠目,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那蟹将是蟹族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觉得没有蟹钳的都长得丑,于是高扬着头,一直拿鼻孔对着三人,“来人,把他们抓住!”
一群虾兵领命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半点不给他们从被嫌弃样貌的差异中反映一下,这场景换得也忒快了吧!
“慢着。”踏雪抬手暂停了虾兵的包围行为,“这位兵大哥,我们只是路过此地,绝不是要擅闯龙宫。还请兵大哥通融通融。”
“此话当真?”蟹将将信将疑的逡巡扫视三人,突然眼睛一凸!那紫衣男子手中握着的是——避水珠?!“大胆贼人!竟敢盗走我水族至宝避水珠!,快拿下!”
“#%¥&……”口中快速念着繁复的上古妖文,双手飞快的结印,“快走!我只能魅惑住他们一炷香的时间!”
踏雪说完强行拖着自己虚弱的身体带着清歌和夏嫣嫣穿梭进珊瑚丛,向东一路逃亡。
此时的水晶城中心的宫殿里走进一个背着巨大龟壳的老者,恭敬的匍匐在地。向那在高高的龙椅上假寐的王上报。
“王。”
“恩?”
“刚刚在城门发现一个半人,携带着避水珠。”
“一个半?”
“一个人类,一个半妖,还有一个精魄。”
“真是奇怪的组合。”那王座之上的人终于挑眉,睁开了一直假寐的眼,“他们怎么会有避水珠?”
“这避水珠是三百年前阿鲛闯我龙宫,带走的,如今现身是不是说明……”
“不会的,她带走的本就是她的。”他半眯着眼睛,透过虚空似乎看见当年那女子拿着鲛族历代相传的海神杖,晃动着巨大的蓝色鱼尾,笑得三月阳春的明媚,不卑不亢的要走了鲛族的遗物,消失在世间。
三百年了,你终于又要出现了么,阿鲛。
“叫那些虾兵回来吧。”他挥退了龟丞相,又枕着臂,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一直亡命逃奔的三人完全不知道其实那些虾兵蟹将早就被叫回了水晶城守门。
尽管不知道这档子事,踏雪仍是没忍住,一口热血喷洒出来,刚好噗在了转过身来的清歌的脸上。
“你怎么样?”清歌接住了踏雪软掉的身子,“踏雪,踏雪……”
“哥哥,踏雪好冷。”踏雪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孩提时候,他第一次使用异能,妖力透支,那时的哥哥也是这么抱着他,“哥哥……”
踏雪一次魅惑几百虾兵,一时妖力透支昏了过去。
“哥哥?”清歌被这一声喊得心间一颤,觉得好生熟悉,难道……
“啊啊啊啊……”清歌头要撕裂一般,他抱着头青筋突起,在地上直打滚。
如不是亲眼所见,夏嫣嫣绝不会相信,耳边类似野兽的嘶喊是发自眼前的白衣男子的口中。
他是那么俊朗无双,剑眉星目,一双眼睛就是那灿烂星汉,包罗世间万象,深邃迷人。如今,这发髻散乱,嘶吼着滚地,一双手直直的插入海泥之中,青筋毕露的人,就是她原本一眼便相中的男子。
“药……药……”他虚弱的忍受在万针穿脑的痛,让夏嫣嫣给他找白半言给他镇痛的药。
夏嫣嫣把他抱起,将他的头放在腿上,任由他疼得抓扯自己的皮肉。她伸手去清歌怀里,摸出一个暖玉瓶,拔掉瓶塞,嗅了嗅,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这哪里是药,分明是毒!
“清歌,清歌,你忍忍……”她一把扔掉了玉瓶,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红了眼眶。
夏嫣嫣见清歌渐渐有了崩溃的迹象,果断的一掌挥下,弄晕了他。
她蹲下身,一手探着一人的脉,被脉象吓得倏地收回了手,表情越发的凝重。
踏雪半妖之体,却是透支妖力,以前寒毒未清,对火狐来说本来就是致命的,还好有灵药这些年调养,吊着口气。
而清歌,他被人下了血蛊,配合着在脑中打入了十二道金针,封掉了一部分记忆,忘记了十岁以前的事。只要被刺激就会生不如死,比活剐更让人欲死不能。
夏嫣嫣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干涸,好似滚烫得快要融化了,心被一把绣掉的匕首摩擦着,疼得不能呼吸,但是她掉不下眼泪,她本是精魄,哪里来的眼泪。
她看着即使深度昏迷却依然紧皱这眉头的人,那是她刚刚得到自由之后,第一个动心的人。
她不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大概有的人存在便是注定了要遇见的,她想她大概不能听母亲的话,要重蹈姐姐们的覆辙了。
她爱上了一个凡尘的男子,他潇洒肆意,飘渺好似临江之仙,对待朋友舍生忘死,她最爱的是他的笑。温柔得堪比那三月的杏花,轻轻拂过她的心尖上,但是他极少这般笑过,更极少对她这样笑过。
夏嫣嫣,你真的完了。
她翻手见取出一把匕首,划开自己的动脉,碧绿色的鲜血,蜿蜒在她的手臂,她眼睛也不眨的把那血液灌进了清歌的嘴里,接着转身也灌进了踏雪的嘴里。
那时的她是笑着的,她想,这世间是有一见钟情的,你于千万人海中,回眸看见的永远会有那么一个人,阑珊笑语只付你一人。
起码在你眼里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