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石榴花开的时候,孩子现在又大了些,宝葛的肚子就像一个圆滚滚的小西瓜似的。
端午节也快到了,天热得很。若是搁在现代社会,像这样的高温天气,大街上的美女们早就换上超短裙了。可在这儿,宝葛虽说已经退去了外面的夹衣,但里里外外还是穿了两层大褂。
她一向是不怎么出门的,而且也去不了哪儿啊!所以基本上都是天天宅在家里面。而且五大爷也吩咐了,她这里不能用太多冰,让她小心孩子,切忌贪凉。
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期,孕吐随后也慢慢减轻了,而且又少了每月例假的烦琐,宝葛的心总算稳了下来。
赵大夫把过脉,说她胎像稳固,五大爷晚上便又像之前那样经常在这里留宿了。
宝葛得五大爷眷顾,她自己倒没觉得是什么天大的荣耀。她现在身子不便,他晚上留在她这里,有时总免不了肌肤之亲。虽然大夫说可以恢复如常,但她总是怕伤了孩子,对男女之间的那点欢愉纠缠实在没有多大兴致。每次他一靠过来,她就以手捂嘴,装模作样地打上一个呵欠。
五大爷倒是个好好阿哥,他见宝葛累了,只是亲亲她的额头,一夜也就过去了。
最感觉扬眉吐气的倒是五福晋郁榕。她的面容早就毁了,主子爷的恩宠自然是不能指望了,更何况她也不愿去和那群女人争。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早已倏然流逝,在午夜梦回之时,她还能凭甜美的回忆来填充那片无际的空白。
其实郁榕心里也明白,她能嫁入五爷府做嫡福晋,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所以只要保住嫡福晋的位置,在府内建树自己的地位和威严,对她的母族来说,就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在她看来,主子爷一向看起来温和,但骨子里却不是那种对人热情的人。
自宝葛有孕后,每天早上一看到两位侧福晋那强撑的笑颜,郁榕就想起刚入府时的光景。那时她们两个结成一体,处处想方设法为难自己。此时看她们受主子爷冷落,心有不甘的样子,她心里就很是痛快。
她们三个,论年龄都差不多,都是同届入宫的秀女,最大的那个只比最小的早生几个月。那时五阿哥还在阿哥所,她们两个就是宜主子指给他的格格。后来五阿哥开了府,两人都被请封为侧福晋。
她一直在翊坤宫当差,虽然出宫无望,但却是宜主子极为看重的贴身宫女。没想到天意弄人,她内心的期盼终于被他一剑斩断。
新婚那晚,他冒着危险来找她,说他已经放下仇恨,和她远走高飞。可惜,一切都太晚了。现在的她即使再心如死灰,也得为了母族好好活着。
正是因为此,她他塔喇·郁榕才愿意和她们两个不厌其烦地纠纠缠缠,直到她们终于低下头,这五爷府后大院儿的事儿再也不撇开她这个嫡福晋由别人妄自安排。
当然,这其中也有宝葛的功劳。
说起来,她们两个也真是有缘。如果不是宝葛那晚获罪,她也不会从翊坤宫的小厨房重又回到宜主子娘娘身边。
其实,还没出宫时,郁榕就看出来了,主子爷待宝葛很不一般。错殴皇子,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几板子就能了结的事。
后来,她进了五爷府,发现自个儿在这里人单势薄,那些奴才们见风使舵,实在驾驭不了那两位常年时候主子爷的侧福晋,所以不由得又想起宝葛来。
果然,主子爷还是动了心的。他让小厨房做了吃食,还给她生重病的奶娘嬷嬷请了大夫。
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按着她的意愿一一实现了。现在宝葛顺利地怀上了孩子,主子爷的心越发往宝葛这边倾斜了。
而对她,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女人来看,不过却给了她嫡福晋的荣耀和地位,前几天还派人把后院儿的例牌全部送到了她的院子里来,以后那两位再想背着她外出搞什么小动作,那是不可能的了。
很快就到了端午节,郁榕着身边的丫头翠柳带着人到了宝葛这小院儿来送过节的物资。
墨菊见是她来了,忙一边让小丫头前去禀报主子,一边派人接了物资,一一清点。一切万妥,她和翠柳到西厢说笑着聊了几句。一直待那小丫头从主屋里出来,知道主子这会儿得空,墨菊随即带了翠柳到了正屋外。
翠柳是嫡福晋身边的大丫鬟,之前宝葛早上替郁榕化妆时,她老在一旁帮忙。与其他人相比,她们两个还算是比较熟的。宝葛自有孕后,郁榕就免了她天天请安的规矩,所以梳妆的事儿还是由翠柳负责。
一进屋,翠柳便见宝葛半靠着炕椅坐着。离她不远的一张方形平几上,放着一个南瓜般大小的玉香炉,袅袅散烟从里面飘散,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
在宝葛右手侧,立着一架石榴花开正盛的屏风,从留出来的那个入口转过去,应该就是卧房了。
一见翠柳,宝葛忙让墨菊赐坐,随即又在炕上动了动身子,朝着外面挪了挪,甚是和气地问道:“这么热的天儿,姑娘怎么亲自来了?福晋这几日都还好吗?”
翠柳忙笑答:“多谢钱主子挂怀,福晋她一切安好。昨个儿晚上,福晋昨晚亲手包了一些蜜枣粽子。她说钱主子爱吃这个,所以今儿个一早便让奴婢特意送过来让您尝尝。福晋还让奴婢问问钱主子,可有什么其他喜欢的吃食,或是缺什么东西没有。”
宝葛笑:“麻烦姑娘替我谢谢福晋,我这里一切安好。若真有什么需要的,一定派人过去言语一声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翠柳又笑道:“钱主子,奴婢今儿个既然过来了,还真想向您讨要一样东西呢。”
宝葛笑:“姑娘客气了,我这里若是有的,你只管拿去好了!”
翠柳这才道:“明个儿就是端午节了,奴婢见钱主子您这里的石榴花开得甚好,所以想采上一把,今儿个晚上放在水盆里,明天一早和姐妹们一起戴往发间。”
在现代社会,端午节一到,宝葛只知道要包粽子,网络上总会掀起席卷全国的咸、甜粽子大战的风暴。像在端午节采石榴花配戴在发间的习俗,这是她到了这儿后才知道的。
翠柳攒了石榴花走后,到了晚上,墨菊她们也在石榴树下放了盛水的盆子,采了火红的花朵放在里面,待明日早上好挽于发间。
宝葛正立在院中观望,摘花的人忽然都停了动作,齐齐朝着院门方向行礼道:“主子爷吉祥!”
原来是五大爷来了!
见他进了院子,宝葛这就也缓缓向前走着迎了几步,未及屈下身子,左手便被他握于指间,两人拉着手进了屋子。
五大爷今日进宫了,这会儿才回来。换过衣衫,刚坐下,他就问宝葛:“你今儿个怎么样?晚上进什么了?”
宝葛递了温水过去,笑着道:“爷,我挺好的。今儿个福晋让人送了蜜枣粽子过来,晚上吃了一个。糯米不好消化,所以我刚刚出去在院子里走动来着。”
说完,她也问他:“你在宫里怎么样?要不要进一碗绿豆汤?”
五阿哥拜拜手:“天气闷热,爷还是喝冰镇酸奶好了!”
待他们送了酸奶上来,五大爷这才又道:“爷得多陪陪你。再过几天,皇阿玛可能就要巡行塞外,今儿个他虽然没有明确点名儿,但咱们这里也得准备着。万一让去,临时再收拾东西就晚了!”
宝葛清楚得很,在这没空调、没电扇的地儿,在几乎能将跌落地上的鸡蛋直接煎熟的热天里,能去塞外避暑那就是天大的幸事了!所以每到此时,他们这些阿哥们为了这项福利待遇挤破了头,谁也不想留在京城担任留守大使。
若是在以前,宝葛还能期待一下,跟着五大爷一起前去沾沾光。可惜现在她挺着一个大肚子,即使有那心,那也没那个胆子冒险啊!
而且她也清楚,五大爷一向是稳健之人。既然他说要提前收拾东西,那外出避暑的事儿肯定是已经定下了。
心下明了,听他说完,宝葛便随之接口道:“是啊!京城太热了,你若是能去,那可就好了!我这几天把你常穿的衣物收拾一下。”
过了几天,五大爷说走就走的旅程终于开始了。五爷府后院儿里随行的人员是侧福晋刘佳氏和庶福晋白氏。
庶福晋白氏是侧福晋瓜尔佳氏的人,而年前刚生完孩子的马氏是侧福晋刘佳氏的人,两个集团都有人出来,交叉出游。
宝葛一听消息,不由得乐了。这个五大爷有意思得很啊,果然各方势力均能制衡,谁也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临行前一天,宝葛听说五大爷先到侧福晋那里进了晚饭,然后去嫡福晋那里交代了几句,最后才到了她这儿。
她刚由墨菊帮忙洗了一个温水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呢。
墨菊见他来,立即像往常那样退下了。五大爷看宝葛自个儿拿毛巾来回地擦着头发,这便很是伸手地接了过来。好在这五月的天气温度高,忙活了两刻钟,齐至腰下的头发竟也干得差不多了。
也许是因为他明天要走了,宝葛总觉得自己应该表示一下,比如说“舍不得你啊”,“你要早些回来啊”,或是“外面的野花,爷你可莫要采啊”之类的。
她正忖度着该说些什么合适时,不想五大爷却拿着梳子帮她顺了一遍头发,在她头顶后面说道:“爷走了,府里的事已经和福晋、侧福晋她们交代过了,你不必担心。你是识字的,若是有空,可以给爷写信。回信若是快的话,几天也就能到京城了。”
嘿嘿,写信她会啊!不就一封邮件嘛!没问题!
宝葛点点头:“好,有空时我会写的。”
天真是太闷了,后面的脖颈被头发糊得直出汗。宝葛对着梳妆台,随意地挽了一个半月髻。
五大爷见她发间之物似是由小粒儿珍珠串成的,忽然想起那天她画的那几把簪子图来,随即笑问:“这珍珠簪,可是上次你描绘的式样?”
宝葛笑:“是。我让府外的人帮忙打了这下面的骨架,这上面的珠子是我自个儿按照图样一粒粒儿串起来。”
五大爷看了看,很像是一束铃铛模样的花型,他倒从没有见过:“这是什么花啊?”
宝葛笑:“爷,这花名叫铃兰,在咱们这里叫君影草,翊坤宫的花房里就有呢。听说它还是法国的国花,五月一日来临的时候,人们都将它佩戴在身上,互赠给最爱的人,它可是很惹人喜爱的花呢!”
法国?他想了想:“你是说法兰西?”
宝葛笑:“是,我给忘了,咱们这里叫法兰西。”
他知道宝葛来自异地,听她说起法兰西的花朵之名,倒也不觉得惊奇了,顺口道:“你在家好好休养,别把精力放到这劳心劳力之事上。等爷回京后,差人好好帮你打几样首饰。”
让男人给女人打首饰,还不如让她们亲自过去选呢!
宝葛听了,忍不住笑说:“爷,咱们这里的首饰,太贵重了,压得人头顶上老是感觉沉甸甸的。若是顶上个一天,估计离头皮发麻不远了!”
若是搁在别的女人身上,听了这话,早就对自己感恩戴德的了。五大爷见自己的一腔好心惹来一阵儿牢骚,不由得轻哼了一声:“怎么,你是怕爷给你打不来好首饰?”
宝葛嘿嘿一笑:“你若是真要打的话,就让他们照着我自个儿设计的式样打吧。在我们家乡,首饰设计师,那可是很吃香的。”
五大爷听了这话,忍不住伸手拧了拧她的脸颊:“爷依你就是了!你想要什么式样,就尽管画出来,宝石什么的,不要选我们这里没有的。还有,这件事得等爷回来了再说,不能为此累着了!”
这还差不多!如此就用不着担心打好后不遂人心,永远搁置在首饰盒内永不见天日了。
五大爷每次外出,一般都起得比较早。宝葛一看怀表已指向晚上九点了,怕耽误他明天早起,忙指着炕上的一个包袱对他道:“爷,衣服我也帮你收拾了一包。若是需要,一会儿你让他们都装上箱,一起带走吧!”
说实话,她也真是有些困了,之前她一般可都是八点开始休息的。
五大爷见宝葛叫了墨菊,让她准备水洗漱休息,只得轻轻将手移到她凸出来的孕肚上。停了好一会儿,见里面没有什么动静,他这才拍了拍她的手:“乖乖,那爷走了,你好好休息!爷不在家,你自己注意身体,照顾好孩子。明儿个爷走得早,就不特意过来见你了!”
宝葛原是想优雅地和他说声再见,无奈周公多情,睡意难挡,只得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好!你放心吧,嬷嬷已经说了,我这几个月是孕中舒适期,没什么事儿的。我算了算,你若是□□月份儿回京的话,说不定刚好还能赶上我临盆呢。”
他笑:“不会那么晚的,爷尽早赶回来来!”
五阿哥走了,宝葛洗漱完上炕,一下子睡到了上午□□点钟,才小心翼翼地起来。
正吃早饭呢,忽然听得外面似有人折腾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只见双喜满脸堆笑地进了屋子,朗声禀道:“主子,侧福晋和庶福晋她们又回府了,听说她们不去塞外了!”
刚说完,宝葛还来不及问他是怎么一回事儿,便见一个人从外面进得屋来。
耶?!这不是五大爷吗?难道这人也不去了,从外面回来了?
当然,宝葛还没有马丽苏到以为他是为了自己才不去塞外出差的,他去不去那可都是终极boss康老爷子说了算。不过她也不敢问五大爷,因为此人的脸色实在不怎么好看。
五大爷见她吃着茶叶蛋,配着葱花油饼,还有芝麻糊糊,相当地有食欲,净手后这就也坐了下来。
宝葛看他和自己一起吃起早餐来,赶紧使眼色给墨菊。果然,不一会儿,宝葛借更衣的机会得知,五大爷去不成塞外了,这次康老爷子临时变卦,只带了太子和十三、十四两位阿哥走了。他们这些之前安排好去度假的阿哥们,只得将收拾好的行李,怎么拖出府的,就再怎么给拖回来。
嘿嘿嘿,这孩儿他爸不去塞外对她这个孕妇来说可是好事啊!不然留她一个当妈的在家忍受酷暑,这是多么心塞的事情啊!若是在现代社会,别说避暑,就是出短差也得掂量掂量呢!
五大爷早上起早了,当时就随意用了些点心,在外兜了这么一圈儿,早就饿了。现在鸡蛋、大饼吃舒服了,心情总算好了点儿。
不待宝葛问,他就笑道:“爷不去塞外了。这样也好,正好借机在家多陪陪你!”
宝葛一听,满脸堆笑:“好,这下我就不用天天写信了!”
五大爷起个大早,赶个晚集,之前她见他心情不爽,所以也不问询。现在他主动说起,待进过餐,见保柱捧了昨天为他收拾过的衣物进来了,这才吩咐墨菊把它们重新归置好。
其实,五大爷倒并不像宝葛所想的那样气恼,他只是微微有些担心。就像刚刚回府之前,七阿哥所问的那样:“五哥,这京里是不是要变天了?”
变不变天五阿哥倒不担心,反正他又不像太子那样钻营着早日坐上那把龙椅。他担心的是万一有变,九弟随着八弟他们跳蹿出来来回蹦哒。到时皇阿玛生怒,母妃娘娘担忧,他还得替自己的这个九弟兜着。
在兄弟当中,若论起这远近亲疏来,还是他和七弟最好。但他和九弟是一母同胞亲兄弟,情分在那儿搁着,若是置之不理,人们会说他冷漠无情的,想和他撇清也难得很呢!
哥哥真是不易做,有时他真想下狠劲儿训斥九弟一顿,别老是只顾着自个儿捞钱!名声有时也是很重要的!但他也不是那种僭越礼制爱管闲事的人。儿子好不好,都是皇阿玛说了算,他老人家一直待九弟不错。即使他在自己眼里顽劣不堪,但只要皇阿玛觉得好,也轮不上他这个做哥哥的来教训人。他的权限仅在于这五爷府内。
宝葛见五大爷坐在一边思考着自己的人生,这就自个儿摊开画纸,忙着她的现代社会动漫图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趁自己现在孕期还有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画点玩具样图出来,随后一件件照着颜色、式样用布做出来,又萌又呆,换个好心情也是不错的想法。
除了这些布偶动漫玩具,还有轿车、汽车、大□□,男孩子喜欢玩儿的模型也是不错的。反正五大爷去过现代社会,也不至于感到吃惊。不过这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说不定这里的男孩子不喜欢这些呢!
五阿哥愣了会儿神儿,宝葛已拿笔画了一个维尼熊的轮廓出来。